第六章 生日快乐
“你把梁鲸澜藏哪儿去了？”谈鸥恶狠狠的问道。 他的眼下青黑，显然有段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但他的双眼仍然锐利的如同丛林中的野狼，瞪视着林毓瑶，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 “我不知道啊，谈先生。”林毓瑶的笑容浅浅的挂在唇边，眼带嘲讽，“学长那么大个人，又不是我的玩物，他想去哪就去哪，我难道能把他当成一个洋娃娃藏起来吗？” 谈鸥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完美无缺的表情里看出破绽，又或者只是想用眼神吓退她。不论如何，这都没用。林毓瑶的笑容如同蜡像上永恒不变的表情一样，完美到近乎虚假。 “哼，你不知道。”谈鸥讽笑，“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林学妹。” “还是说，只有天舞娱乐的股份，才能撬开你牢固的嘴？” 天舞娱乐原本是君雅传媒底下的子公司，这几年潜移默化的挖走了君雅传媒几个知名艺人，又出了安忆赫这个当下顶流，名气可谓是蒸蒸日上。 而天舞娱乐的最大股东是林瑜飞。 古往今来，多的是“夺嫡”的大戏。婚生子与私生子之间的关系，注定是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 谈家是个老牌豪门，家大业大，在政界也有千丝万缕的人脉。林家在房地产行业处在风口的那几年确实辉煌，但这几年地产经济疲软，林家这座庞然大物已显出势不可挡的衰颓之态。何况林家婚生子和私生子加起来快十个了，而谈家主家就谈鸥一个独子，但凡有点野心的，都是把这个少爷高高的捧在手里。 所以为了讨好谈鸥，林瑜飞曾把天舞娱乐的部分股份赠予了对方。 表面上看起来，林毓瑶要是想把天舞娱乐抢过来，就得慢慢的从散股开始买，让自己的持股比例超过林瑜飞，但实际上…… “我不懂娱乐圈里的东西，为什么要这种股份？”林毓瑶的嘴角仍是最标准的微笑弧度，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如果谈先生约我见面只是聊这种没意义的东西，那么我先说声抱歉，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罢，她便要起身离开。 “等等。”谈鸥急切的把她叫住。 “你想要什么？林毓瑶，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想、也没时间跟你打哑谜！” 商场谈判最忌讳把自己的渴求暴露出来。谈鸥原本也不是这么愚蠢的人，但梁鲸澜一声不吭的消失显然让他方寸大乱。 “我说过，我不知道。”林毓瑶遗憾的耸耸肩，“但如果你永远想不明白一件事:学长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也不是任你揉搓的把玩的面团，那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看起来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的谈鸥谈少爷，如今这副深情的模样装给谁看呢？他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己与旁人订婚的消息时，有在乎梁鲸澜的感受吗？ 谈鸥冷笑:“你不会还不死心吧？林毓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追求过他！” 是的，当年在国外，林毓瑶曾追求过梁鲸澜，但被他拒绝了。虽然林毓瑶确实更喜欢明艳长相型的omega，但清秀温润的梁鲸澜优秀到足够吸引林毓瑶的目光。 面对说话轻声细语，总是面带微笑，课业成绩优异的梁鲸澜，林毓瑶没法不为他心动。更何况，在林毓瑶被拿走护照、身份证后被迫留在国外后，昔日的“好友”畏惧林家的势力而拒绝了她的求助，唯有梁鲸澜主动帮她回国，甚至是和林家谈判，她哥哥才终于可以从那种地方被放出来。 所以林毓瑶很瞧不上谈鸥，她一直觉得这种凝聚着肮脏基因的男人配不上那么好的学长。 谈鸥他爸在被挂在墙上之前爱开yin趴，乱搞男女关系，最后死在了床上；谈鸥还有个表叔，年轻时仗着家里有钱有权，霸凌、强jian了自己未成年的同学，最后被人家弄断了一条腿。在谈家华丽昂贵的表面之下，是藏污纳垢的腐臭内里，是钱与权堆砌出来的丑恶与永不被世人知晓的阴暗。 在世界的背面，在阳光看不见的地方，在发烂发臭却又堆满金币的淤泥里，正开着一朵朵恶之花。 谈欧表叔的私密事还是林毓瑶的表姨说的，那是她的前夫。他们是商业联姻，两个人没什么感情，结婚七年都没能生出孩子，就离婚了。 她表姨曾对家人说起前夫的风流事，她的本意是拿出来嘲笑前夫，而不是在同情那个无辜的孩子。 那个被败类霸凌、强jian了的男孩，只在他人的口中得到了寥寥几句的称述，一个烂尾的结局。 很可笑，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呢？”林毓瑶笑着回他，“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呀。” “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把学长弄丢了呢。” 今天的产检结果也很乐观，医生说它在他的肚子里安稳的生长着，像一颗努力发芽的种子。 孕16周后，他平坦的腹部终于起来了些弧度，医生也隐晦的建议他可以进行适当的性生活，有助于拓宽产道。 自从跟林毓瑶住在一起后，两个人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没有任何更亲密的举动。老实说，廖金真的有点不习惯这种过于纯洁的关系。 当他没法拿出林毓瑶需要的性与她等价交换的时候，他对彼此的关系就保持怀疑的态度。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付出与收到吗？他必须要先给，才能获得，这是他十几年来学会的真理。 他想，今晚可以主动些，起码让林毓瑶知道，她给他的每一分钱都不是白给。 “七点来吃饭吧。”是林毓瑶发给他的消息。 定位是一家法式餐厅，名字是英文，廖金不认识。 餐厅在高楼之上，林毓瑶预定的座位在窗边，可以透过玻璃看见城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七点钟天色就已经完全黑透了，但在这座不夜城中，渐次亮起的霓虹灯与高楼上不断变化的led灯把这方小世界重新点燃。 人们的生活，才真正开始。 林毓瑶点的是不出错的套餐，廖金生疏的用刀叉切开牛排，断面中央只有一条较窄的红线。 他不太习惯这种看起来昂贵、精致的地方。桌上摆着开的鲜艳的玫瑰花，如同刚从庄园中被采摘下来的般，还未来得及枯萎就被送到此处，用它短暂的美丽点缀有钱人微不足道的生活。 餐厅里一直响着宁静舒缓的钢琴声，廖金也听不懂。他像是刚进城的土包子，在这个与钱有关的世界里格格不入。 他闷头吃着不够塞牙缝的食物，直到林毓瑶把一个小盒子推到他的面前，他才困惑的抬起头。 “生日快乐，”林毓瑶微笑着，缓声道，“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廖金不能理解为什么林小姐可以从生日祝福自然的跳到求婚，也不能理解她为什么真的要跟自己结婚。 他知道结婚是把两个人用看不见的线捆绑在一起，但他一直以为没有人愿意跟他绑在一起。 那听起来像是恐怖片，而廖金就是令人畏惧的存在。 不相信自己会被选择的廖金，还是打开了那个小小的绒布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钻石不算大也不算小，林毓瑶说:“我现在给不了你更大更好的戒指，但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她说到后面，声音放轻了，可廖金还是听的很清楚。 这是一句承诺，有关于未来的承诺。 他把戒指套拿起来，朝手上比划，他不知道要套在哪只手上好。 林毓瑶站起来，倾身，拉起他的左手，把那枚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好，不过分松也不过分紧，与他的手指严丝合缝。 林毓瑶又问他:“戒指戴了，你要跟我结婚吗？” 他们的动静不算大，但餐厅太过安静了，还是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林毓瑶看着廖金，唇角的笑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廖金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是愣愣的看着林毓瑶。 良久，他才说:“你确定吗？林小姐，没有人喜欢我。” 他没有流露出低落的情绪，他本人也是发自肺腑的赞同这句话:“如果你以后后悔了，可不可以……” 他忽然停下了，不再说话。 他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认识朱润瑄之前，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甚至连自己出生于哪一天都不知道。廖雪雅给他办的户口，出生日期也是她报上去的，估计是胡乱写的吧，可他到底也有了来处。 今年朱润瑄去世后，他以为自己又会回到无人在意的地步，甚至刻意忽略了今天。 事情已经了结，可死去的人不会真正的复生。廖金不想让朱润瑄变成怪物，所以他成为了一捧埋在墓园里的灰，唯有墓碑上的照片，能看见他音容宛在的笑颜。 “为什么要后悔？”林毓瑶反问他，“我既然选择你，那我就永远不后悔。” “还是说，你会后悔呢？” “喂，是雅雅吗？” “是我，你最近还好吗？”廖雪雅的声音很轻，生怕吓着了电话那头脆弱的旧日爱人。 “我，我最近好了很多，”林瑜君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和小心翼翼，“我想见见你，雅雅，我真的好想你。” “好，那我见面好不好？”廖雪雅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努力不让自己哽咽的语气被对方察觉。 “要不要我戴上口罩，你能看见我吗？会不会难受？”廖雪雅在激动之余，终于想起来了:林瑜君一见到她，就会控制不住的全身发抖，随后会开始呕吐，严重时甚至会出现痉挛的症状。 在精神病院的那两年，医生会把廖雪雅的照片放在他的面前，或是循环播放廖雪雅的视频，然后把他按进水里、电击、殴打，甚至是强迫他，直到他看到廖雪雅就开始发抖、恐惧、生理性厌恶。 “我不知道，雅雅，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他痛苦而绝望的说，“可是我好想见见你，我活不下去啦，雅雅，我想在死之前见见你。” “林瑜君！”廖雪雅慌了，“你在说什么胡话？怎么会活不下去呢？你还有我呢！你现在在哪？林瑜君，你现在在哪？” 对面传来嘟嘟的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她重拨回去，许久，才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我……”廖金的话还没说完，林毓瑶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一向完美的笑脸有了裂痕。 她面带歉意的同廖金道:“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啊，没事，你去吧。”看到林毓瑶走开，廖金松了口气。他的目光落在无名指上的钻戒，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感觉。 餐厅里的灯光折射在这颗钻石上，于是它反射着亮眼璀璨的光。这光比寨子里的月光要锐利太多，如同一把镰刀，直直的刺向廖金的眼睛。 廖金看了一会儿，又移开了目光，却又忍不住朝它看去。他的心里乱乱的，好像藏了只小仓鼠，在他的心脏里不停歇的跑着，他不知道如何叫停。 林毓瑶很快就回来了。笑容从她的脸上完全消失了，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她对廖金说:“我现在有事要离开一趟，你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吗？我可能会过几天才回来，正好你也可以想想，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婚。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但我希望你可以出于为孩子着想的角度去思考我们的关系，它总不能没有mama，不是吗？” 她的话又快又密，廖金只听了个大概。但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才不会让话落到地上:“好，你说的对，林小姐，我会想的。” 林毓瑶匆匆的离开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这个有些冷清的餐厅里，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一笔不算少的转账，林毓瑶给他发的消息是:好好照顾自己。 对面摆着林毓瑶只吃了一半的牛排，廖金没吃饱，又觉得不能浪费，就端过来慢慢吃。有阴影落到他的身上，把他罩了起来。 “嗨，好巧啊，在这里碰到你。”男人的声音透着亲密，是认识的人。 廖金抬起头，看见对方扬着灿烂的笑脸，也礼貌的回了个笑。 “你好，林总。”他有些心虚的把戴着戒指的那只手藏起来，可对方已经注意到了摆在桌面上的戒指盒。 “哦，你是要结婚了吗？”他挑了挑眉，语气有些轻佻，“跟我姐？” 他的语气带了意味不明的腔调:“我还以为你会答应我呢，毕竟她给不了你更多的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