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鞘来,露出一点寒芒,屈身请战:“……魔道九枝灯,请徐师兄指教。”徐行之一个瞬步动起身形来时,九枝灯亦然同时起步,二人身姿均化流风,对冲而去,双剑铿然撞在了一处。够快!徐行之只来得及在心间闪过此念,便觉剑刃接触之处有些不寻常,一声裂响骤起,他的剑势便再无阻拦。几乎是本能使然,徐行之提剑向前刺去。噗嗤一声,剑尖当胸穿过,将九枝灯的一颗心彻底刺裂成两半。徐行之来不及去看眼前人的神情,愕然地转过头去。——那被九枝灯精心保养了近一月的剑竟被拦腰斫为两截,断裂的一截呈十字状裹火流星地飞出,钉在了清凉谷内殿廊柱之上,发出微微的嗡鸣。那青年抿唇一乐,一步步倒退开来,让剑刃缓缓自他体内离去。最后几步,他已无力支撑,朝后倒仰而去,也让自己从徐行之的剑上彻底脱开。徐行之急促喘息两声。他发现他的剑刃上只沾有星星点点的猩红,而九枝灯前胸被他的剑所剖开的创口隐隐翻开,竟无一丝鲜血流出。徐行之双眸陡然紧缩:“……九枝灯?!”倒在地上的九枝灯终是露出了心愿得偿的笑容。一月前,应天川中,孟重光那挟石裹沙的一掌他其实是没能避开的。他的半副脏腑就此碎在了体内,鲜血也在一个个疼痛难忍的深夜里一点一滴地吐尽了。这一月以来,对于那些猜忌、战损、流言、威胁,他不是不肯上心,是已无力上心。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忍着不死,等至此时此刻,让徐行之亲手将他送上死路,了却师兄十三年前的夙愿。仰卧的九枝灯松开断剑剑柄,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颜:“师兄……小灯说过,永不对师兄拔剑的。”徐行之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于地面。……与九枝灯三次交战,他终是又被九枝灯摆了一道。作者有话要说: 九妹到死也没有否认当初暗害师父的不是他。第118章新年伊始一剑穿心,九枝灯宛如琴弦般绷紧的性命终是铮然一声断裂开来。他倒卧在地上,指掌蜷缩着,像是要抓握住什么,同时小声地叫道:“……师兄,师兄。”徐行之不想去听这人临终前的其言也善,俯身想要捡起自己的兵刃,却手抖眼花,一连落了两回剑,好容易握紧了,立即推门而出,把九枝灯关在了沉重的殿门之内。……这是徐行之记忆中青竹殿第二次见血,一次是把他养大的师父,一次是被他养大的师弟。这两人均葬身于自己手中,大概也只有“冤孽”二字可以解释得通了。徐行之沿门边脱力坐下。方才那一剑挑开了他记忆的尘封,他茫然四顾,远远看向校场方向,想起那边的高台,自己曾扶住九枝灯清瘦的腰身,执握住他的右手,腾身纵跃,教他运剑之法,两片飞鸟似的衣袂飘飞卷缠在一处,仿佛由风打下了一道同心结。徐行之模模糊糊地想道,当年和现在的九枝灯,握剑用的还是同一只手吗?很快,他听到身后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衣带拖动声,骨rou和砖石摩擦的残响叫徐行之伤心地咬紧了牙齿,偏开头去,将所有的情绪吞回肚中。门内人撑着一口回光返照的活气,手脚并用着爬来门边,却再无力推开殿门。他敲了两下门,才攀着门栓的凸起直起身子,以半副肩膀摇摇晃晃地支撑住破烂的身躯,将头抵在檀木门扉之上。二人身隔一扇厚实的木门,自万古外到来的星光落下,投映入室,在殿内外形成鲜明的阴阳双影。徐行之一颗心提了起来。那边只需叫出一句“哥哥”,便能剜掉徐行之的半颗心,然而九枝灯再没有这样叫他,只是哑着嗓子,蚊子似的哼哼:“……师兄。”徐行之心冷得发颤,反手摸到后腰,那里原本烙着一记让他至今都深受其苦的蛇印,虽被他剜掉了表面的一层皮rou,然而现在摸去,仍能在疤痕间抚到细细的蛇形纹路。他扪心自问,后悔吗。后悔替他挡下蛇印吗,后悔当初在他魔道血脉觉醒时没有杀掉他吗?徐行之张了张口,把心中的疑问转抛给了门内之人:“……九枝灯,我问你,你可曾后悔过?”听到此问,九枝灯澄明的双眼间闪出薄光。……世事皆有命定之数,四门气数渐微,他取其而代之,便能在魔道倾轧中活下来,能将魔道推入正轨,能洗白自己的身份,能止绝四门对师兄的追杀,有何不可?哪怕换至今日,他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说:“……反攻四门,我从不后悔。”徐行之喉头一热,还未咽下泛上来的酸意,身后便再度传来九枝灯的声音:“我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我要白白浪费那样多的时间,为什么要拿真心去猜真心……”九枝灯按住自己冷冰冰地往外透着寒气的胸口,歪着头笑了。师兄,这颗心,千疮百孔,脓烂生疮,但却是真的喜欢过你的。徐行之把头朝后仰去,热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烫得像血。九枝灯的气力一丝丝竭尽,渐渐已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伸手在黑暗中摸索,修得整齐的指甲在地面划擦出细碎的响动。他开始呓语,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晓得自己很想念醒尸温雪尘,想念这具知晓他所有卑劣故事的、在死后才成为他朋友的醒尸。他觉得孙元洲也很好,只是在活着的最后一个月才真正认识了他,实在是晚了些。九枝灯絮絮叨叨地说:“温雪尘,我留了茶给他……”他烹了一个月的茶,却始终没能等到他从蛮荒回来、见他最后一面,着实遗憾。在他念出“温雪尘”三字后,殿门霍然从外打开了,当胸一记猛击,把他撞翻在地,滑出了数尺远。这个名字从九枝灯口中念出,令徐行之生出了无穷的愤怒,只想狠狠揍他一顿。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徐行之拿木手反勾住九枝灯衣领,猛然将他从地上捞起,左手抡圆了,挟着劲风一巴掌打到了九枝灯的脸上。紧接着,他将九枝灯摁在地上,没头没脑地狠揍了好几下,每一下都是往他脑袋上最脆弱的地方捣,恨不得把他打死作数。然而打着打着,徐行之的拳头落不下去了。他拳缝里沾着几近干竭的淡粉色的血,是九枝灯的。……是他从小带大、珍视得宛如掌中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