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便与诸神无殊

    云凌坐在张望安斜对面，梁曼和宋临天遥遥相望。

    宋临天身姿笔直，目不斜视，好像在站军姿一样。两人用眼神悄悄在掌门上空打了个招呼。

    重要人物已全部落座完毕，本次承办比武的少阳、穹玉掌门们分别站起讲话。之后又请了各位参加比试的好手们，依次上场与诸位见礼。

    只要看看台下人的反应，便能看出此次比试的热门选手都有哪几个了。比如少阳的司言、移星阁使软鞭的陆笙笙、穹玉山庄的飞玉姑娘等，这几个少年豪杰一上场，底下便是满堂喝彩。

    至于为什么这么夸张的满堂喝彩，梁曼倒是知道原因的。司景才在底下和她讲了，每回的武林大会都有人偷摸着相约开盘下注，赌哪家是今年的魁首。看到自己的摇钱树要上场，庄家赌鬼们可不是喝彩嘛。虽本朝禁赌，但底下依旧是屡禁不止，甚至有部分名门弟子也会偷偷参与其中，美名其曰，这是在支持自己家师兄弟。

    上午场的选手已下去准备。张望安道：“众豪杰须得谨记。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不许伤人性命。好，既然如此，那比武正式…”

    混元门掌门突然站起：“张宗主，请稍等一下。”见张望安看了过来，殷承对左右拱了拱手，“失礼了。比试前，还望诸英雄容殷某在此插几句嘴。”

    张望安道：“殷掌门请讲。”

    殷承温言道：“张宗主，诸位英雄。殷某久不入世，只因听说今年是最隆重的一场武林大会，我便携着弟子们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如今，距离那一场惨案已过去四年了。想来若不是靠着当初云掌门的那一剑，今日我等怕也无缘在此共赴这武林盛事。所以，殷某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四年前那一役殷承及混元门都并未参与，此次突然提及此事又不知是安了什么样的心。张望安看了眼云凌。他虽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当着众人面也只得道：“殷掌门但说无妨。”

    殷承笑道：“今日大家所享的江湖太平，全仰仗于云掌门一人。若不是云掌门诛杀了魔头，今日的你我怕也不会有机会在此相聚。所以殷某以为，本次武林大会的最大功臣应当是我们太初峰云凌云掌门。因此我提议，让云掌门来为大家说几句。这样，也可当为各比试的英雄们鼓舞鼓舞士气。如此可好？”

    在场的谁不知道云凌惜字如金沉默寡言，殷承这不就是在变相的为难吗？张望安皱眉：“云掌门不喜与人前露脸，殷掌门还是莫要…”

    殷承却抢先道：“哎！张宗主，您怎知云掌门不愿呢？您虽贵为少阳宗主，但太初峰又不列于少阳之下，您可莫要替云掌门拒绝呀。”

    此话就是堵了张老宗主替云凌解围的路。张老宗主德高望重辈分极高，江湖上谁人敢不给他面子？殷承却嚣张地对他如此明嘲暗讽。

    张望安虽未说话，但背后的宋临天已是对殷承怒目而视。而殷承只作不知，仍厚着脸皮自顾自继续道。

    “云掌门这般的英雄人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不过是给诸位豪士们讲一讲话、鼓舞鼓舞士气，这能有什么为难的呢？不信，大家请看，云掌门这就要与诸位讲话了。”

    闻言，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云凌。

    面对前后左右投来的无数双眼睛，云凌稳稳坐在原处，动都不动一下。

    他平静地看着前面盯着他的一众人群，没有任何想要开口的意思。

    云凌能够坐得住，但梁曼有些站不住了。感受到了四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梁曼突感压力倍增。

    被这么多人盯着可真是度秒如日度日如年啊……怎么办？就要这样尴尬地一直僵持下去吗…？

    她突感手背有点痒，越想忍却越忍不住，只好偷偷伸手挠了挠。可她一动，众人便齐刷刷地把眼睛从安稳如山的云凌转移到她身上。

    因为感受到众人的注视，梁曼心中更是难熬。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紧张地浑身僵硬，嘴巴却不由自主地自己开始说话了：“…呃，我们，我们掌门想说，大家实在不必如此。江湖能有今日的安稳太平，全仰仗于大家一致共同的努力奋斗，这些，这些并不是他一人的功劳…”

    话音刚落，场下一人便站起来兴奋地大声鼓掌：“好！说得好！云掌门说的实在太好了！”

    此人正是云凌的忠实唯粉——陈兴。看来他的粉籍有向太初峰团粉发展的趋势。

    众人面面相觑。但紧接着，台下的司景也跟着在底下鼓掌，大声道：“好！不愧是太初峰！此等胸怀，此等英雄气量，我等真是甘拜下风！在下佩服！”

    有人犹犹豫豫地跟着两人应和。渐渐地，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

    待掌声停了，众人的眼神又投过来。梁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我们掌门想说，他很荣幸受张宗主邀请前来观战。在这里，他要祝各运动健儿们…不！是英雄豪侠们！呃，祝大家…勇攀高峰！拼搏前进，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陈兴压根就没坐下，梁曼一说完他又立刻大声鼓掌：“太好了！云掌门说的太好了！”

    因为梁曼这回说的实在是乱七八糟不知所云，司景在台下抖着肩努力憋笑。但他依旧配合着边笑边高声应和：“说得好！”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又跟着莫名其妙地鼓掌。

    平息后，众人又将眼神投了过来。这次，云凌终于开口了。

    他平静道：“开始吧。”

    话一说完，众人又齐刷刷地把眼放在梁曼身上。

    ……

    梁曼只好道：“…我们掌门的意思是，嗯…开始吧。”

    场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陈兴跳起来，兴奋地鼓掌大吼。

    场面乱哄哄的闹成一团。谁都没想到，太初峰的声望竟然这样高。

    张望安捋着胡子哈哈大笑：“好好好，真不愧是太初峰啊。”徐庄主跟着面无表情的鼓掌。

    殷承面色铁青，甩着袖子坐下。只有一直在那边假装端着的慕容麒麟忍不住地疯狂拍桌，捂着肚子没形象的大笑。

    陆笙笙无奈的弯下腰，凑近她低声道：“阁主，大家都在看着呢。”

    慕容麒麟马上收起狂放的坐姿。她端庄大方地用手掩一掩嘴，温温柔柔道：“抱歉，失礼了。”

    ……

    上午的比试已接近尾声。现在是正午前的最后一场。

    司言翻身跳上擂台。

    他叼着腕带一头，一边紧一紧臂甲，一边默默观察起这场对手。

    这场上来的人他没一个熟识。也不知是随机还是有意为之，几位有些名气的少侠通通都没分在同一场上。

    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有几个他很忌惮的都不与他一场。虽然早晚都会交手，但他之前还想着要趁初试的机会多摸摸对方的路子。

    场下，擂鼓的汉子已经准备就绪了。他胸前扎着个大绣球，头上绑着红布，浑身上下喜庆地和个新郎官似的。

    汉子举着鼓槌，振臂高声呼喝：“哟吼嗨——！”这人明显也是个练家子。他这一声可谓是裂云穿石，整个武场都被他这声响彻云霄的吆喝震得回声不断。

    场下群情激动。众英豪也跟着一起高声呼喝，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就在鼓槌落下的那一刻，司言的剑倏地出鞘。与此同时，已有两人被剑风横扫摔至台下。

    随着急促的鼓点，司言身随剑动，如游龙般飘至下一人的身后。

    很快，场上只剩两人。

    一人是司言，另一人则是名刀客，走的也是浑厚的路子。

    司言找机会与他试了几手。此人攻势凌厉，擅长以刀横劈，以攻代挡。司言几次试探都被对方给劈了回去。

    虽然此时已经赢了，但司言不想与此人共同晋级。

    他想清场。

    待仔细观察一阵后，司言心里已有了法子。

    鼓点渐缓，比试已近尾声。

    司言一剑环胸送出，假作斜向下刺出。对方果然不避不闪，稳住下盘以刀相迎。而就在相触的一瞬，司言向右轻轻侧下腰，借助腰部的巧劲一跃而起，翻身立于刀上。

    “咚，咚，咚，咚”。鼓声沉沉，似是时刻就要停止。司言于刀片上轻点几步，顺势踏上此人肩膀。

    他狠狠一跺。

    就在此刻，鼓声戛然而止。

    汉子手中的鼓槌高举，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场下顿时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司景在底下站起来带头大叫：“好！”

    刚才那招甚是灵巧。

    司言落地后，下意识往一边的台下看去。

    梁曼站在云凌身后，正弯下腰和对方说些什么。

    她好像…没看见。

    明明赢得非常漂亮。可不知怎地，司言心里空落落的。

    此时的梁曼，却俯在云凌耳边小声道：“司大人说，只要他小侄过了初试就请大家吃饭。看来，今天这个血他必须要出了。”

    云凌点头：“嗯。”

    梁曼直起身，一边鼓掌一边对台上露出了一个午饭有着落的幸福微笑。

    刚准备跳下台的司言用余光捕捉到了这个笑容。

    他心里莫名开心起来，一个不察就从台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