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首歌  荣耀向我俯首

    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只修长的手，涂着血红的指甲，食指和中指夹着烟。

    烟慢慢燃烧，烧至一半，那手翻飞间，把烟头按灭在不知何时出现的蛇尾上。然后蛇张开大口，两颗尖锐牙齿咬上有力的手腕。

    鲜血流下，同时灯光暗下。

    昏暗的背光前，是五个人的黑色剪影。

    姚离低哑到蛊惑人心的声音响起，如同蛇一般在地板上做了个wave，而后利落起身，将手里的话筒插上支架。

    一连串的鼓锣炸破天际，带起节奏，吉他和贝斯跟上。

    明明这场不是抒情的慢歌，姚离却穿了身绿色的深v丝绸长裙。是《赎罪》里动人的绿。

    灯光打在她身上，白金发色亮得发光，如同脱尘之人。她唱到兴起，直接绕到陈亦奇身后拨他的贝斯。如环抱状的姿势引得陈亦奇耳朵红了一片，台下一片惊呼。

    但两人轮流拨弹，节奏竟也没乱。

    台下观众嗨成一片，都高举着手随着音乐摆动。

    录像的手机也连成一片。

    到了高潮时他们也齐声跟唱，“I   want   it，I   want   it……”

    一曲结束，乐队五人鞠躬下台，又和粉丝们签名合影，折腾完回到后台已经是快十一点。

    姚离胳膊架在陈亦奇脖子上捏他的耳朵，使坏，“快看我们奇奇，还会害羞呢。”

    陈亦奇憋得脸通红向宣宣求救。

    上次庆功时没来的吉他手方归哼一声，率先抢了淋浴间换衣服，姚离和宣宣使眼色，意思是谁又惹大少爷了，宣宣摊手摇头。

    山羊去和经纪人谈话了，最后才进后台，一进门，就见姚离提着长裙朝自己狂奔来。

    “山羊！”

    他下意识伸手，就接了个熊抱，两条大白腿存在感十足地跨在他腰侧。

    乐队队内关系都很好，不分男女界限常有击掌和搂抱，像寻常手足一样，尤其是这种刚结束巡演，音乐激情还没散去又浑身轻松的时刻。

    以往他们都习以为常，但现在习惯比脑子快一步，等两人身体接触上，姚离才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又想起自己向历珩迦承诺过会保持距离。

    山羊看出她的窘迫，主动松了手让她下来，转移话题，“刚才麦克风是不是有点矮了？”

    姚离个子足有一米七四，再踩一双八厘米的高跟，比一般乐队主唱都高些。这场的调节钮拧得太紧，她想着也不影响，就没调，没想到山羊会注意到。

    “没事啦都唱完了。”姚离摆手。

    宣宣凑近，脸一整个放大在她面前摸下巴，“怪哦，突然这么客气。”

    她眼睛扫扫山羊又看看姚离，姚离递给她一个死亡微笑，“你刚才的solo，很不错。”

    有两个音乱了拍。

    宣宣讪讪笑，无比心虚。

    她最近确实因为别的事分了不少心神。

    陈亦奇从窒息的氛围里钻了出去，说去买奶茶，紧接着方归也从淋浴间出来了，换了自己比演出服贵百倍的常服正低头扣手机。

    “我先走了，司机在外面接我。”

    几人摆摆手送走了少爷。

    然后山羊说：“经纪人刚刚通知我们，月底要上个综艺。”

    “什么综艺请乐队啊？”姚离纳罕。

    山羊：“不是整个cicada，是我俩。”

    姚离不吱声了。

    宣宣一脸庆幸拍胸口：“还好没请我，我和朋友约好了去海岛度假，难得不用练歌呢。”说完她做了个搞怪脸，贼眉鼠眼地跑了。

    一时间后台休息室就剩山羊和姚离。

    距离跨年电梯越界已经又过去了五个月，马上就六月份，这几个月巡演，两人默契地什么也没提。

    现在可能是说清楚的好时机。

    山羊：“你要一直这么别扭吗？”

    “啊？什么？”姚离看天花板，装傻充愣。

    “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和上一任男朋友zuoai的避孕套还是我买……”

    姚离慌忙来捂山羊的嘴，掏出手机软件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隐藏摄像头和录音设备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什么都敢往外面说啊。”

    她把手机放回桌面：“要是我的事业因此完蛋了，我就捅死你。”

    开这样的玩笑，山羊反而提了提唇角。

    他眼尖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闪过一个微信弹窗，“你很喜欢这一任？为了他要和我们保持距离？”

    “不是你们。”姚离点了点他的胸口，“是你。”

    山羊挑了挑眉。

    姚离：“好了，我也要去换个衣服。”

    流畅有力的胳膊向上抬，伸了个懒腰，拿上换洗衣物包就往淋浴间走，“出了一身汗呢。”

    山羊随意往沙发上一坐，长腿支在膝盖上。

    水声淅淅沥沥，山羊的头也向上仰起，胳膊虚盖住眼，遮住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

    突然没来由地喘息。

    太考验人的自制力了。

    那声音终于停下，换成衣物摩擦的声音，几乎寂静的空间内，微信视频邀请的铃声突兀响起。

    姚离还在穿衣服：“帮我接一下！”

    山羊瞥了眼来电备注，修长手指拿起手机，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接不了。”

    “日你大爷！”

    片刻后她推开淋浴间的隔断门出来，水汽弥漫，湿哒哒的长发盘起，耳边几缕甚至还在滴水。姚离在沙发上山羊身边坐下，拿起手机。

    备注是简单的数字，6.13，历珩迦的生日。

    她下意识看了眼山羊。

    “接啊。”山羊递来毛巾，“心虚什么，我们又没有在偷情。”

    姚离穿了件下摆是不规则网状的灰色t恤，下半身是宽松的运动短裤搭厚底拖鞋。一双大白腿蜷在沙发上，清了清嗓子，拨打视频通话。

    接通前的一秒，她好像听到山羊笑了一声。

    刚做完“别找事”的嘴型，历珩迦的脸出现在了视频里。

    “演出结束了？”他握着方向盘，似乎在开车，没怎么看镜头。

    姚离：“昂。”

    山羊指了指她手里的毛巾。姚离心不在焉，顺手就擦了擦被水滴湿的皮质沙发垫。山羊无语，从她手里拿走毛巾。

    手机被微微上抬倾斜，对准了天花板。

    毛巾覆盖在头顶，被一双本应拿鼓棒的手揉搓。直到历珩迦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什么？”

    历珩迦终于屈尊降贵扫了眼镜头，“人呢？”

    “在擦头发。”姚离偏了偏头，瞪山羊一眼，“你刚刚说什么？”

    历珩迦：“什么时候回南城？”

    说的人似不经意间说出，但身后的鸣笛声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宁。通话这边，姚离感觉头上的动作也停了一瞬。

    姚离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

    “下个月我生日，跟我回家一趟吧，我妈想见见你。”历珩迦平静地扔下了更大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