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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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咏絮莞尔:“公主放心。” -- 离开撷芳宫已近傍晚,宫禁森严,王咏絮并不打算今夜成?事。 她想帮荣安公主,却也没打算搭上自?己,故而反复思量,是否有两全之?策。 晚风徐徐,走?到乾西所时,迎面便?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她心中一?动:“程jiejie,留步。” 程丹若回头看去?:“王掌籍。” “惠元寺的事,还未多谢。”王咏絮笑?盈盈地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做东,请jiejie小酌几杯,如何?” 无缘无故请喝酒?程丹若想想,笑?道?:“好啊,我?放下?东西就来。” 宫中规矩,每天晚上八点宫门落锁,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绝对叫不开宫门,而后?妃们?一?般九点左右就入睡了。 宫人的习惯则不同,随差事的变化而变化。 程丹若和王咏絮都不用服侍谁起床,不像司设,每晚替天子铺床,管他睡小老婆的事,也不像司衣,每天要早起侍奉太后?和贵妃梳妆。 她们?可以悠闲地吃顿晚饭,聊聊天,再回房安歇。 程丹若回屋放下?药箱,又关照了吉秋,这?才去?找王咏絮。 “jiejie请坐。”王咏絮有钱有后?台,宫内行事便?宜,很快备下?晚膳,并一?壶冰镇果酒。她亲自?为程丹若斟酒,倒满一?杯:“我?敬jiejie,jiejie随意。” 说罢一?饮而尽,十分大方。 程丹若抿口果酒,单刀直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之?前对jiejie热情,却在jiejie拒婚后?冷眼相对,现在再说什么?姊妹情,我?自?己也臊得慌。”王咏絮不答,反而又给自?己到了一?盏酒,“这?杯是我?的赔罪。” 又一?口闷。 程丹若朝她看看,觉得很有意思。 比起大方端庄的许意娘,王咏絮无疑更有趣。社交场合,她能隐藏情绪,充分展示尚书门第的教养,可私底下?又很有脾气,十分自?我?,合眼缘就同你要好,不合脾气就写诗讽刺。 但这?点脾气呢,又不到死?犟的程度,该低头的时候还是会?低头,非常真实,是古代女性鲜活的一?面。 “已经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程丹若说,“现今你我?同在宫中做事,理当互相扶持。” 言下?之?意便?是:有话直说,能帮就帮。 “jiejie豁达,但我?方才所言,并非虚伪逢迎,是我?真心话。”王咏絮坦诚道?,“当然,今夜设宴,的确有求于人。” 程丹若问:“是公主的事吗?” 王咏絮略微讶异:“这?般明显吗?” “你是公主身边的红人,让你烦恼的事可不多,如今又在选驸马……”程丹若端起酒盅,没再说下?去?。 王咏絮叹了口气,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我?答应了为公主做一?件事,却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方才万无一?失。” 程丹若直言不讳:“不要做。” 王咏絮一?愣,苦笑?:“我?是真心求教,jiejie不要消遣我?。” “没有消遣你。”程丹若说,“假如是光明正大的事,你何必为难?既然这?般为难,又想不出妥帖的法子,必是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要做?” 王咏絮认真道?:“公主于我?有赏识之?恩,我?自?该为她分忧。” 程丹若诧异地抬首,却见她神色肃然,真就是这?么?想的,不由无语。 “为君分忧,确是臣子本分。”她淡淡道?,“但你做的是忠臣,还是佞臣呢?” 王咏絮面露纠结。 程丹若说中了她的心事。她有心替荣安公主解决烦忧,却总觉得,私相授受并非正道?,这?么?做……似乎并不合适。 “你若是忠臣,谁是小人?你若是小人,谁会?是忠臣?”程丹若问,“公主才十五岁,真的分得清是非对错吗?” 第95章 皆儿戏 夜幕降临, 乾西所?的灯都亮了起来。 王咏絮住在东厢的一间半房,大小和程丹若在晏家差不?多, 里间是卧室, 外间是厅堂。地方小,吃饭只能在炕床上。 她准备了六道菜,多是素淡小炒, 这会儿已经有点冷了。 程丹若尝了一片糖藕, 甜甜腻腻的补充糖分。 王咏絮支着头?,表情挣扎, 显然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假如荣安公主是汉献帝, 谁是曹cao呢? 陛下??那?肯定是不?对的。 “自?那?几位郎君进京, 公主的心情就一日坏过一日, ”她沉默片刻, 道,“我知道她心不?甘情不?愿,如今好歹想通了, 愿意则一良人, 总要?如她心意。” 程丹若道:“陛下?选来这么多人,不?就是想让她择选心仪的吗?” 王咏絮轻声说:“听说, 陛下?更?属意罗郎,jiejie是没见过他,武夫一个。” “不?会吧。”程丹若奇怪, “谁都知道公主爱慕谢郎,即便找不?到差不?多的,总也会选同?一类型的, 哪有女儿爱书生,偏给招个武夫的道理?” 王咏絮迟疑:“罗太妃……” “太妃?”程丹若思?忖少?时, 试探问,“谁和你说的罗郎?公主?” 王咏絮不?傻,听出她话音的异常,狐疑道:“jiejie在暗示什么,不?妨明言。” 程丹若却没有直说,掂量地看向她,片刻后,倏而失笑。 “害你泄泻的人,找到了吗?”她反而抛出问题。 王咏絮摇头?:“尚未。” “你曾说过,害你之人,或许是嫉恨。”果酒度数不?高,微微甜,程丹若喝出瘾头?,主动续杯,“可掌籍职位不?算高,你也不?曾得罪过人,与撷芳宫的宫婢更?无纠葛,论理,不?该有人这般恨你,是不?是?” 王咏絮不?由点头?附和:“我自?忖学问尚可,也非尸位素餐之辈,何以?至此?” 程丹若说:“我读过你祖父的词,有两句现在还记得——‘百花季节,盼得来年作东床’。” “这说得是谢郎……”尾音戛然而止,王咏絮的笑意僵在脸上,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满脸不?可置信。 程丹若笑笑,拿起筷子夹虾仁吃:“说起来,我有一回在典藏阁遇到你,那?会儿谢郎才走。” “我也、也遇见过他。”王咏絮喃喃道,“不?会吧?怎么……这不?可能!我生那?样的病,谁都知道不?可能是我。” 程丹若不?接话,又?挑了水晶鸡吃。 王咏絮却坐不?住了,在小小的厅堂里来回踱步:“我对公主尽心竭力,也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怎么会呢??” 但内心又?有声音反驳:你同?许意娘并为京中闺秀之首,许意娘被忌惮,你凭什么不?行? 程丹若说:“是与不?是,验证一次便知。” 王咏絮问:“怎么验证?” “公主让你做什么?”身在宫里,难保哪天就和荣安公主打交道,程丹若不?想错过弄清楚真相的机会。 王咏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再聪明,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容易受人影响,一时觉得这个有理,一时又?觉得那?个也没错。 古人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现在,是该相信一开始就器重自?己,施恩自?己的荣安公主,还是相信救过她两次的程丹若呢? 大约静默了一刻钟,她才作出决定。 王咏絮掏出贴身存放的信笺,放到炕桌上:“公主要?我把这个交给余郎。”她声音平静,袖中的手却牢牢攥紧,显然对自?己的选择不?太自?信。 程丹若瞧见了,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信我?” “你救过我。”少?女面容严肃,眼神炯炯,“赌错了,这份人情我也还了。” 程丹若霎时失笑,想说什么,又?摇摇头?,拿起信封:“先说正事吧。” 她端详着手里的信笺,信封雪白,纸张皱如涟漪,夹着两三片桃花,是在制作时就加入的点缀。触手不?似上好的宣纸光洁,却有一股隐约的香气?,一看便知道是出自?闺阁少?女之手。 王咏絮欲言又?止。 “放心,我不?拆。”程丹若忖度片刻,有了主意。 她环顾四周,取来一个香筒。这是竹木所?至,两边皆可拆盖,便将起卸掉,只用?圆筒。 接着,将信笺对准烛火,香筒扣在上面,觑眼辨认。 “谁怜柳絮才八斗,强胜百花上九霄。”她慢慢念出里头?的内容,倒也没有太意外。 “什么?!”王咏絮瞠目结舌,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丹若让她亲自?看。 王咏絮不?知道为何这样,就能窥见信封内的字迹,但当她把眼睛对准圆筒时,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里面的墨迹。 谁怜柳絮才八斗,强胜百花上九霄! 她用?力眨眼,可内容却无分毫变化,登时鼻眼酸涩。“不?,”她喃喃自?语,捂住面颊,“不?会的。” 今年春日,御花园姹紫嫣红,她一时兴起,写下?一首赞美柳絮的诗作。 原文?是: 四月春庭满杏桃,红裙绿鬓比妖娆。 谁怜柳絮才八斗,强胜百花上九霄。 当时,公主还夸赞她写得好,说百花就在园中开,柳絮却能飘出宫墙,自?由自?在去远方,可见其志气?。 但现在再看,“上九霄”也太令人遐想了。 王咏絮的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字:乌、台、诗、案。 数月的点点滴滴闪过脑海。 “我知道你,你是才冠京城的王三娘。” “掌籍,什么典故你都知道,好生厉害,今后,你就陪我读书,可好?” “不?知为何,枯燥的诗书由你讲来,怪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