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陆府到了。”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许尴尬，好在尴尬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秋童的声音。

    陆秀秀如获大赦。

    “陆姑娘，这儿有瓶药膏，你拿去擦一擦。”

    陆秀秀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药膏，背上的鞭伤隐隐作痛，忽然感觉对方是居心叵测，于是暗暗提起戒备的心思。

    “只是一些皮rou伤，没什么要紧的。”

    恒定贞声音和悦：“此物叫‘无瑕膏’，可去除一切疤痕，女孩子家肌肤娇嫩，你身上那些鞭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待日后成了旧伤，留下伤痕可就不好看了。”

    “我说了，这些伤不碍事的，我心里有数。·”

    陆秀秀懒得跟他继续废话下去，噌的一下站起来。

    身体未及站起就有些不稳，身子一歪，便身不由己的跪了下去，这一跪就跪进了恒定贞的怀里，整张面颊都埋进他的胸腹之间。

    恒定贞身上的味道温暖清香，似乎是沐浴过，热量与味道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带着特有的洁净气息一股脑钻进陆秀秀的鼻腔里。

    隔着薄薄一层衣物，可以感觉到对方稳健结实的肌rou，这男人看着虽然瘦削，其实颇有份量，腰身挺拔，大腿修长，从骨头到rou都非常紧凑结实。

    陆秀秀心头砰砰乱跳，像个束手就擒的小俘虏一样睁大了眼睛，蓦地又想起方才一番缠绵。

    虽然当时意识昏沉，但仍能感受到来自男人有力的冲击，自己则宛如一朵小小花球，在强劲的手掌中轻轻颠动。

    恒定贞被她撞得往后一倒，饶是车内铺陈厚厚的绒垫，还是撞的生疼，他神情痛苦的微皱了眉头，手上下意识的用力，稳稳托住陆秀秀的身体，大掌几乎合捏了她的半边腰身。

    “陆姑娘，你没事吧？”

    陆秀秀跪伏着压迫了他，胸前的柔软紧紧贴着胸膛。

    恒定贞认为这一下子大概是摔得相当之重，竟让她爬也爬不起来，担忧之际，忽然听到她问：“大人……每次沐浴过后都这么香吗？”

    恒定贞未料到她竟然会有此一问，不由愣了愣，坐在那里，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就感到颇为尴尬。

    适才那场欢好来得太过突然，事先毫无准备，贪欢之后，总要想办法收拾残局。

    恒定贞咳了咳嗓子，用牙齿咬住舌尖，头脑顿时清明了一瞬。

    “陆姑娘，你能自己起来吧？”

    两人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拥抱的状态，正是一片暧昧氛围，这句话却来的无比冷静。

    陆秀秀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她刚刚是断了哪根弦，问的什么蠢问题？！

    正要起来，身下忽然又涌出一股黏腻的热流，知道那是什么，真是羞愤难言，连耳根子都烧熟了，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去，又在心里把男人臭骂一顿。

    恒定贞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也感觉到了那一处湿意，以及狭小空间里迅速弥散开的一股熟悉的甜糜之气。

    清俊的面容上忽地腾开一抹薄薄的绯色。他略微尴尬的道：“陆姑娘，答应你的五千两，在下会尽快给你。”

    陆秀秀勉强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是快要恼羞成怒：“区区小事，就当被狗咬了。”

    恒定贞两道浓眉轻轻拧了起来：“怎么能是小事？”

    陆秀秀贝齿咬住下唇，忿忿啐了一口：“小事不小事的，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大不了一死图个清白好了！”

    总之便是做鬼，她也不会放过他！

    恒定贞道：“姑娘家的清白最为重要，我知你心里有气，但凡事总有解决之法，赌气并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法子。”

    陆秀秀挑眉道：“拿银子来堵我的嘴，这就是你说的解决之法？”

    “……”

    “大人就这般嫌弃我？五千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陆秀秀心头浮上一丝不甘心，她虽不是生的倾国倾城，但也容色不俗，怎么就让他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了？

    “不管今晚是不是出于您的本意，小女子的确失身与您，若连这点责任都不愿担负，帝师大人，您又如何能当朝廷的栋梁啊？”

    恒定贞叹了口气，道：“姑娘这样聪敏漂亮的人，反倒不清楚自己，找了在下，那是大大的错了。”

    “在下早已不奢望娶妻生子，即便真娶了姑娘，也不过是让你独个儿孤零零的待在那深宅大院里，白白耽搁你的青春，又何必造这个孽？”

    “大人的意思是，你若娶我，只是出于道义，并无一丝男女情意？”

    陆秀秀嘴角挑起一丝不以为然，依偎在他的胸前，故意拉长了调子道，“和我在一起，大人一定会快活的，再没有情意，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有了。”

    恒定贞面色淡漠，依旧未有什么波动，可心中却是大大的疑惑起来。

    面前少女生的娇小甜美，眉眼清秀，瞧着不过十七八岁，但是言语间自有一股风情，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并不符合她这个年纪会有的成熟妩媚来。

    恒定贞蹙眉道：“你好歹也是武将之后，怎么……”一股风尘做派？

    “大人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吧？”陆秀秀像一枝柔软的花蔓，手臂绕上他裸露在外的脖子，蛊惑般在他耳边娇声说，“我知道大人与亡妻生前感情极好，您放心，我不会跟一个死人抢正妻名分的，我愿意给大人做妾。”

    恒定贞只觉得攀附上自己的那双手尖冷若寒冰，柔软如绵，仿佛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无边无际地笼罩下来，只待自己跌跌撞撞掉进去，将他控得无处可逃。

    恒定贞头往后一仰，远离她一些，对她明知故问：“做妾也愿意？”

    “是呀。”陆秀秀点头，身体轻轻地磨蹭着他，“你我已经圆了房，不是夫妻也胜似夫妻，大人都这个年纪了，也需要女子在身边伺候着吧？不喜欢我这样的也没关系，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只要说一声，汴梁，京畿，或者整个天底下，我都能帮你寻来。总看那些礼法教条多没意思，不如多找点女人，过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还换得人人钦羡。”

    恒定贞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只拦着她道：“弄这么多女孩子放身边做什么，没的耽误了人家。何况我若娶了哪个女子，心里眼里便只有她一个，旁的女子再入不得眼。”

    “巧了，我也不喜欢，算命的都说我八字旺，续香火，”陆秀秀笑着牵他的手，让他摸自己平坦的腹部，“或许这肚子里已经有了您的种……”

    对于她的口无遮拦，恒定贞没有特别不悦，只是眉头深深皱起，像是十分头痛，直到碰到那柔软的肚皮，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陆秀秀的手，为掩饰失态，他赶紧低声说：“陆姑娘，回去之后，记得喝避子汤。”

    陆秀秀道：“那药苦得很，我不爱喝。”

    恒定贞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真有了，却如何交代？”

    “……”

    “并非在下薄情，我一个丧妻的鳏夫，又比你大了十岁，纵使没有这层隔阂，你我之间也差距过甚，你年轻，生的又这样貌美，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没有。若有福气嫁个功名在身的男人，夫妻和睦，便还能生个康健孩子，子孙满堂，人丁兴旺，何论没有好日子过？”

    神情黯然，自嘲的苦笑了一下，“难道不比给我这个半残之人做妾强么？”

    “你这种人最是虚伪，偏又装出一副慈悲面孔来骗人。不娶妻，不生子，你怎么不自己先断干净！”

    陆秀秀挺直身体，和他拉开距离。

    就像他说的，她陆秀秀正值桃李，年轻又貌美，以后向她示好的人多着呢，退一万步讲，若真怀上孩子，也是个私生子，她一个人还活不明白呢，哪还顾得上孩子。

    “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放心，这辈子嫁猪嫁狗我都不会嫁你！”

    恒定贞听出她话里的赌气之意，并不生气，可一时也辩解不清，只垂头说了句：“对不起。”

    他还为难了，丧偶的老光棍一条，迂腐古板，毫无风情，打死自己都不嫁这么个迂腐酸儒还深爱前妻的鳏夫！

    “上个床而已，彼此开心就好。”陆秀秀很镇定自若的道，“今夜的事，你不许说出去！不然……”

    “在下明白，姑娘请放心。”

    话已至此，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以后姑娘若有吩咐，在下必竭尽全力替你办到。”

    陆秀秀忍不住冷笑连连：“不敢当，哪敢让您费心费力，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道吧。”

    说完扭头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