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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相信,皇帝竟糊涂至此,顽固至此。明明一手cao控了‘天书下凡’的闹剧,却还死撑着要闹开坛做法,祈求根本不存在的神仙的庇护。若无神仙,此举不过为浪费财力物力,使本就不济的民力雪上加霜;若是真有神仙,还公然开坛祭祀,岂不是冥顽不化的挑衅亵渎!关乎国体,岂能如此儿戏!王旦强忍着咳了声。他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赞同,但也知皇帝此时有多么惶恐忧惧,听不得半点否决。他若疾言厉色,便无异于将皇帝往王钦若等善于逢迎、毫不在意百姓死活的jian人身边推。王旦很快平复了心情,温声宽抚道:“陛下所言极是。然凡事需先求己,无策方求助神佛。现入冬才数日,一切尚早,不妨先照陆知州奏疏中所言那般,下令使各地进行排查,看是否有飞蝗虫卵埋藏土下,再定策略。”赵恒犹豫了下,考虑到若真有蝗灾的严重后果,还是点了点头。见官家答应下来,王旦却未跟着心安。他在离去之前,又进行了一番宽抚。但在见到官家脸色和缓,真要放下心来时,又话锋一转,重新将灾祸之害再三强调,使对方生不起轻视之心。如此反复几遍后,王旦才携事离去。目送王旦匆匆离去的背影,官家仍是心烦意乱,便招来常能说些心里话的王钦若,将奏疏里所报的蝗患之事,与其说了一说。怎么又是陆辞?人都去到连通判都不必配置的小小汾州了,兴风作浪的本事,倒是一点不减。而且将其奏疏呈上,怎么又是王旦?王钦若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在听完之后,变摆出一派轻松道:“所谓蝗害将至,不过是陆知州一人之言。其年轻气盛,又是头回外地任官,难免言过其实,不可尽信。”赵恒下意识地反驳道:“摅羽年纪虽轻,却是个稳重脾性,断不会危言耸听。”听出陛下明显的维护之意,王钦若笑意不减,却暗暗将继续攻击陆辞的话给暂且咽了回去,改为建议道:“即使有蝗,也是来年夏初之事,陛下实在不必忧之过早。不如除夕前后开坛祭祀时,一同禀告上天,祈求平此灾厄。”赵恒这才点了点头:“方才王相亦是如此提议。”不过王钦若的重点,在于用神佛之力平复蝗灾,而王旦的想法,则纯粹是‘横竖过年时要祭祀上天,不如一道办了,也省下单独办上一场要浪费的财力人力’。听得自己的建议,竟会与王旦的不谋而合,王钦若不免心生疑窦。然而不等他多开口问上几句,与他倾吐了一通话、却没听到什么新鲜话的赵恒已没了耐心,随意挥挥手,打发他退下了。王钦若纵不甘心,也只有暂且退下。在回府之后,他沉下脸,把些事交代了下去。——就之前京中盛传的、陆辞触怒王旦,才招贬谪出京这事,怕是彻头彻尾的误会一场。经这两回,他饶是个瞎子,也能看出,王旦非但没针对陆辞的意思,倒是完完全全的欣赏,三番两次地为其保驾护航了。次日的早朝之中,王旦将此事正式提出,一下引起了轩然大波。得王钦若指示之人,倒是不提此事为陆辞危言耸听了。而是大声宣称以陛下之英明神武,又为圣祖之后,‘来和天尊’的转世,现不过是区区蝗害,只需开坛祭祀、诚心供奉,即可平息。赵恒虽听得舒坦,但心里也流露出几分淡淡的不自在来。王钦若一向会办事,怎这回就如将他架到高处去,轻易下不来台呢?自己那‘来和天尊’的身份有几分真,王钦若分明也是清清楚楚的。若是蝗灾真能被平复了倒好,如若不能,岂不是弄巧成拙,声名扫地?赵恒的不悦藏得很好,以至于王钦若等人未能瞧出来。且这么一来,就衬得素来不结交朋党的王旦,很是势微力薄。但王旦平时沉默寡言,攸关国运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的。开坛祭祀,可以。但不做其他防蝗措施,那就决计不可了!枢密使寇准则拧着眉,狐疑地两边看来看去,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在他看来,将陆辞直接撵出京去的王旦,显然是不怀好意,要与他作对的。而王钦若等人,则是他不折不扣的死敌。要换作平时,两边的意见,他都多半要一同反对不可,但现在两边直接对上了,倒让他犹豫不决起来。直到问清楚,上那道奏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辞时,寇准才一下就定了主意。罢了罢了。他捏着鼻子,坚定不移地站到了王旦一边。寇准一开腔,不但让王旦一愕,也让其他人都跟着吃了一惊。……这寇老西儿,何时改脾性了?看着这臭脾气的寇老西儿都‘不计前嫌’,赞同了王旦的意见,导致赵恒一时间也未反应过来,愣愣地就应了王旦的话。王钦若目光阴鸷,但陛下心意已决,他也无法,唯有顺从了。散朝之后,王旦不禁奇异地看了眼寇准。寇准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轻哼一声,就此扬长而去。王旦淡淡收回目光,云淡风轻地回了中书省,将各地排查蝗虫卵的事务,有条不紊地一一安排下去了。陆辞收到朝廷下达的公文时,便知自己奏疏中提及的蝗患之事,是真被听了进去,不由松了口气。在等待的这几天里,他也未曾闲着,而是亲自带着人往城外农田,进行挖掘探查后,也的的确确地发现了藏于地底中的无数蝗虫卵。没了最后一丝侥幸后,陆辞反倒彻底冷静下来了。说白了,他所能做的,不外乎是三个字。——尽人事。陆辞当机立断,先以知州名义下达通告,命令农人来年开春冰化后,不得急于播种,而需先掘出地底虫卵,统一掷入深坑之中,以茅草发火进行焚烧。挖虫卵多者,不计男女老幼,皆则以豆苖芋桑等蝗所不食的粮种进行奖赏;与此同时,再对百姓手中的稻苗遗种,进行高价收购。陆辞认为,比起强行命令不一定能理解官府做法的农人栽种一些植种,远不如以高价收入他们手里所存的遗种,再以免费的‘豆苖种’相赐,要来得有效。而收上来的稻谷种子,也并非无用,大可留存粮库之中,等夏时蝗害过后,作为秋播之种进行发放。此令一出,效果果真是立竿见影的。一听要挖蝗虫卵进行焚烧,大多人都兴趣缺缺,但等听到是有赏时,就一个个跃跃欲试,精神起来了。除竞挖虫卵之风越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