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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无情的母亲20

    

浪荡无情的母亲20



    郁小小哼着歌提着卫生巾出来,最近这卫生巾越来越贵了,她买个好一点的要几十块。卫生巾不能随便买,它一般会有两个标准,一个是GB15979,这个是卫生标准。一个是GB/T   8939,这个是产品标准。后者比前者重要,已经包含前者要求。当然如果两个标准都有是最好的啦。

    卫生巾不能一直垫,容易潮湿发炎,不健康。带有香味儿的、防腐剂的也容易刺激下体,选用消毒的是比较好的。一天的用量按正常的量不很大的两小时一片来算。早上七点起,晚上十点睡,那一天7片,晚上还要来个超长夜用。有的月经量大的,晚上还要起来换一片。

    这么算下来,一天要9片左右,一个经期正常5-6天,那就要用到45-54片,一个月要买两三包卫生巾,买好的有保障的牌子,也是不小的一笔开支。

    选卫生巾的时候,郁小小忽然就想到汪汪队曾经描述过的场景,商家促销送什么?卫生巾!过节礼车抛什么?卫生巾!

    事实上,没有权力,没有关注。没有声音,没有适配。女性的疾病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经常因为没有声音而被人忽视。一直用量不对的药剂,怎么坐都不舒服的车子,另一性别审美的建筑与艺术。

    “你们也就只能想到卫生巾从礼车上洒下来了。”汪汪队咬着棒棒糖,百无聊赖,“月经疼痛是一种寻常的生理症状,纳塔斯早就将其列为了重要项目进行研究。痛经的问题并不难解决,这边只是资源从来没有倾斜到这一块儿而已。”

    “毕竟你们能忍,能忍下去的,干嘛还要花钱?又不影响你们生孩子。”

    汪汪队的话总是让人难以忍受,就好像突然发现梗在喉咙里的刺,在她说那些话之前从没有意识到。可是一旦意识到,原先甚至觉得幸福的生活忽然满是异样,步步难行。郁小小从没想过,自己眼里的世界,在她眼里是这个样子。

    “从没有站起来的人,是不知道站起来是什么样的。他们总以为跪着和站着差不多,于是安慰自己就这样吧。”

    “小小,我怜悯你。”

    郁小小很想一拳打上去,她很想讽刺地问她,你说的这么好,为什么这些技术没有流传出来,能挣钱啊,谁会讨厌利益呢?但她想到那些异常之处,知道问也没用。

    于是她也笑笑,“可惜,你是这儿的国籍。”

    汪汪队就噎住,瞪她一眼,嘟囔一句你一点也不可爱。郁小小就笑,摸她的头。

    再被她把手拍下来。

    “妈,别睁眼哦。别睁眼,姐你把眼捂严实点!”

    “干嘛啊搞这些,给你姐腌的梅子还没弄好呢。成天弄些乱七八糟的。”王妈嘟囔道,她眼前一片黑,王盼捂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看不到。

    “马上马上!”

    “这机子怎么回事?”王易小声道,很快她发现了问题,“哦哦,我说呢,电没插。”

    电一插上,王易捣鼓了会儿,然后伸手把灯关掉,又按了什么,一片幽蓝色的光芒陡然亮起来,就连被捂着眼的王妈也感受到了。

    “好了好了啊!”王易站起身拍拍手,“我数三声,一,二,三!”她猛得按下按钮,王盼一松手。那亮蓝色更晃眼了。

    王妈睁着眼在那里一动不动,房间中央是一个虚拟的等比高的人,身上穿着流光溢彩的蓝色裙子。裙子蓬松的裙摆发着光,美轮美奂。那女人有着一张秀美的脸,和呆立着的王妈有些许相似,不过有些年轻,有些美丽。她穿着这件流光溢彩的只存在于童话的礼服,梳着考究的发型,小小的王冠别在发髻上,站在屋子中央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公主。

    那公主慢慢旋转着,裙摆随之而摆动。王妈还在那里张着嘴,半晌才回道:“这,这是我?”

    没等回答,她就赶忙道:“不不不,这怎么可能是我。”

    伸手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是王盼,她的大女儿。“妈,这当然是您,你看那鼻子那嘴,哪个不是您?”

    “哎哎,还真是!”王妈好像发现什么,“鼻子塌塌,嘴巴大点,脸上还有雀斑……”

    她说着说着,手却颤起来,那经常被人说丑的雀斑,在面前这个旋转的女人面前却好像分外迷人。王妈被她闪耀到,一边下意识躲闪一边忍不住去看。这真的是她?这真的是她!

    “你不是还有那个行礼的动作?拿出来啊。”王盼早悄摸摸走到王易身后,王易就小声说:“技术不支持,弄不出来。就这都调试过很多遍了。你不是看着呢么?”

    “话说妈这态度不大对劲啊。”王易摸着下巴,“我还以为她会先不好意思说你们弄这干嘛,要我们劝才肯好好看呢。”

    “这样不好?”王盼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王易就嬉皮笑脸,“成成姐,你是投资人,你说了算。”

    王盼就笑着故作打她,在头顶停住,轻轻拍下她的头。

    这个meimei,真的是。

    她笑着摇头。

    公主还在转着,她骄矜的神色像极了真正的公主。那是自由自在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公主,是前途虽然迷茫但大有可能的公主,是还未被各种枷锁捆绑的公主。

    她是那样的美,美得让人心颤心酸,美得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王妈忍不住上前一步,她走到那公主身边,这是和她年轻时一样的公主,那时她是十里八乡被人追的女孩儿。结婚之后,她就成了娃儿她妈,王家老婆,那谁家儿媳妇,唯独不是她自己。她有过反抗的勇气,但在无穷的痛苦和恐慌下消弭。她如今站在这公主面前,那泛着的蓝色的幽幽的光映照着她发亮。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个倨傲的骄矜的公主。然而她的手穿过去,就像穿过那以为来救她的mama一样——这是幻觉。

    都是幻觉。

    黑暗猛得袭来,她猛得收回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烧渴涌上心头,她顿时忘记了所有美与希望,瑟瑟发抖着猛得蹲下身抱着头,“我错了我错了,爸我错了,乐乐错了,乐乐不该顶嘴,爸你快放我出去,爸,爸……”

    王易本来还在和jiejie说笑,忽然看到妈蹲在地上发抖,赶忙去拍姐,“姐,姐,出事儿了!”

    王盼一个箭步过去,“妈,妈,你怎么了?”

    “妈!”

    “小妹,开灯!”

    王易本来还蒙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听到姐的话,她如梦初醒,赶紧去把灯打开。

    “妈,妈,没事儿,我是盼盼啊。你看看,你看看,灯开着呢,啊。”王盼一边安抚着抱着头的mama,一边示意王易去拿水和食物,王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整个人都傻了,一步一个指令。她跑着把水和食物拿过来,王盼就拿起刚出炉的披萨,那是王易唯一会做的东西。

    “妈,妈,香不香,香不香,你闻闻,这是吃的,啊。”王盼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后来慢慢熟练起来。颤抖着的王妈被王盼小心翼翼哄起来,王妈手里还紧紧捏着食物,不停往嘴里塞。酱弄得哪儿都是。

    王易眼见着姐把妈扶进去,自己独自一个人留在闪着蓝光的房间里。灯开开,房间中央的公主黯淡不少,地上倾倒着水,食物碎渣满地,她呆呆站在这一片狼藉的房间,不知如何作想。

    “姐,妈到底怎么回事!”见姐终于出来,王易一个箭步上去问她。王盼却摆摆手,“累死了,你去给我拿点吃的。”

    王易早把东西收拾好,虽然她准备了这么久就这么收场有些可惜,但是王妈的异样显然更值得她注意。她给王盼拿开食物,就坐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她。

    王盼吃了两口填下肚子,身旁人的目光实在无法忽视,她吃不下去,于是只好叹口气,“行了行了。”

    “妈这是老毛病了,也怪我,这些年妈没发过病,我就以为你弄这个没事。再说那光也挺亮。谁知道呢。”

    王盼咀嚼了几下,想到刚刚王妈的样子,食不知味,她叹口气,和王易说道:“你知道,妈早些年被打过几顿。”

    王易点点头,她刚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王妈王爸是远近闻名的好家庭,怎么王爸年轻时还家暴呢?

    “其实不只是那样。”王盼摇摇头。

    “光打是没有用的。”王盼仿佛陷入回忆,“妈和爸打了好几次,其实我出生的时候打的就很少了。但是你知道,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她认为是女儿占了她孙子的窝,于是要把我溺死。”

    “妈不同意。”

    “爸其实也不想,但是他认为那是他老妈,妈是个媳妇怎么能顶嘴,于是打了妈一顿。但我活下来了。”

    “后来我稍微大一些,奶奶开始带我去外面河里拜神,要我到木筏子上漂流。我运气好,碰到个渔夫把我带回来了。妈就发现我奶打算把我献祭给河神,换个孙子。”

    “不是,大哥不是已经跟她姓了吗?”王易忍不住插嘴。

    “因为大哥这事儿,爷爷和爸爸闹得很不愉快,奶奶认为她亏待了丈夫和儿子,非要给儿子一个跟他姓的儿子不可,再说,爷爷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叫他断子绝孙呢?”

    “后来妈在家里供奉的神像后面找着个双子神,说是每天扎七七四十九下带出来的血,和着符纸烧成灰,就能把女儿神吓走,下一胎就是个儿子。”

    “取我的血。”王盼淡淡道。

    “我差点死了,后来,妈和爸又打了一架,要和他离婚,半夜跑到外面去,奶说她回娘家了。不到天亮,姥爷亲自把妈送回来,说姑娘不懂事,劳您教育了。他和爸嘀咕了会儿,再走的时候,爸就拿烟拿酒送。”

    “下一次,他就不打妈了。”

    “他把妈关了起来,在木柜子里饿了三天,没有水。”

    王易倒抽一口冷气。

    “妈再出来的时候,就添了这个毛病。怕黑。”王盼淡淡道。

    怪不得妈的房间总是亮着灯,怪不得她晚上几乎不出门,怪不得……

    “姐,你怎么知道的?”你那时候不还小吗?

    “你二哥说的。”

    “二哥?”

    王盼舒口气,“对,你二哥。”

    那个跟了姥爷姓的儿子?可他不是参军去了吗?

    “他十六跑的。”王盼道,她张着嘴,好像要把那些一直憋在心里的东西吐干净,“姥爷说要把他的遗产都给二哥,但是二哥当时问了一句你哪儿来的遗产,你不是个赘婿吗?气得姥爷脸都青了。”

    王盼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你一直住校,好像没怎么见过他。”王盼扭过头来,“他跑的时候和我说,三妹,你迟早也得跑。”

    “我说不行,我妈我妹在这儿呢。我得护着她们。”王盼道:“你二哥走得干净,走之前还给姥爷寄了封信,说他的姓脏,不稀罕那点东西,他迟早把姓改了,就改成妈的!”

    “那么多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总得有一个是她的姓!”王盼道:“你二哥说这话的时候难得霸气。”

    “我妈,我妈姓什么?”王易一时间居然没想起来。

    “她原先和姥姥姓,姓李。后来妈认错的时候,爸就说没诚意,妈问那怎么办?爸就说,你反正嫁给我了,就改成我们老王家的姓儿吧!”

    “于是,妈就从李芳,变成了王芳。”

    王易忽然很想喝酒。

    “后来,日子好过许多,妈虽然还想要个娃,但是爸不知道是不是佛系了,倒也不怎么催了,成天见出去旅游。你也知道,奶前些年死了,现在是大哥在老家给爷送终,回来那儿的家产都归他。”

    王盼丢下这近乎于炸弹的往事,王易被炸了个外焦里嫩,她万分没有想到,自己看来只是有点小矛盾但也不乏温馨的家庭居然内里有着如此之深的裂缝,她只是回道:“姐你没带妈去看过医生吗?这明显是心理问题啊!”

    王盼摇头,“妈不肯去,你知道,没人支持我。”

    王易看着姐平静的脸,忽然道:“姐,你怨妈吧。”

    王盼一怔,“我不该怨吗?”

    她扭过头盯着王易,“小妹,你觉得我不该怨吗?”

    她这么问,王易反倒愣在那里,结巴卡壳,“我……我……”

    王盼见状淡淡一笑,“明天我就走了,公司一堆事儿。没事儿,别担心,明天起来她就忘了,以后给她留个灯,别刺激她就行。”

    说罢她回屋去了。

    只留王盼呆坐在沙发上,她幽灵一样飘到厨房,厨房的餐台上还扣着一个大大的盒子,透过透明盒子,能看到大大的果酱写的生日快乐四个大字。她呆呆地望着那四个大字,连苍蝇飞过耳边的嗡嗡声也听不到,那果酱红得像血,一点点铺展在她的视野之上。

    “这烤肠不错。”郁小小拉着王易到附近新开的店,据说原先老板是在崇庆,因为喜欢这里文化才来这里开店。

    店里人很多,侧面可见多么好吃。点菜声上菜声招呼声响个不停,人间烟火气,人生百态里。

    “你尝尝,风味很足。”郁小小给王易点了餐,就当请她吃饭。不知道王易怎么了。这几天恍恍惚惚的,走路上都担心看不清红绿灯。

    “烫!”眼见着刚出锅的炒菜王易就往嘴里放,郁小小啪得给她拍下来,但是晚了,切片香肠已经挨到了唇,王易一下子被烫回神,咕嘟咕嘟就往嘴里灌水。

    那边老板还在说:“啷个哎,啥子喜欢,他说只有这儿给钱!老子快饿死撩,还管那个鸟。”

    他说的声音很大,在嘈杂的店里也很清晰,店里一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他,老板一下子回过神,卡着脖子环视一周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露出尴尬的笑,最后他一举手,大喊,“我爱撒桥!我爱彬城!”

    嘈杂声一下子回来,人们又开始吃饭。就好像电影按了暂停键,要给主角一个特写。郁小小刚给王易说完本城文化,就听到这个,一时间有点尴尬。郁小小掩饰地喝口水,王易倒是笑了起来。

    真是,拿自己博一笑。

    “其实没什么,就是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王易没有多说,埋头吃菜,“遭受到打击罢了。”

    一看王易就不想多说,郁小小也不多问,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拉着王易东跑西跑,让她高兴点。为此,她倒是和那个柔弱meimei混熟了。柔弱meimei说她准备出一期特辑,纠正一些女性错误的防身意识。

    “一般呢,深入人心都是踢档是吧?”柔弱meimei趴着栏杆,望着远处的蓝天,“其实也不能说错,但是很多时候踢裆,男性对那里非常防备。大多时候可以用假动作叫他弯下腰,然后趁机攻击头部脖颈。”

    “头部脖颈才是最薄弱的地方,如果能攻击到的话。”

    柔弱meimei邀请她们去武馆,推出来一个全身挂满蓝蓝红红小纸片的模型人,一一和她们讲解不论性别人体的薄弱之处,还有怎么做假动作让薄弱之处处于攻击范围。力量不够的时候怎么攻击。传统医学上一些神经的薄弱之处,没有骨骼保护的地方。

    “因为网络的信息普遍化,导致出现了很多良莠不齐的防身科普。这些科普不能说完全没用,只是现实里应用不大。”柔弱meimei把衣服脱下,露出肌rou虬结的上半身。

    “当没有机会跑的时候,悍不畏死,发疯是一种反抗手段之一。一只发疯的猫和狗都会让人害怕绕着道走,女性作为力量大一量级的生物,发起疯来也很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对面那个人求的是什么,想法会不会变。所以根本不能放下反抗,从不反抗开始,你就一步步落入下风。不能给对方削弱你的机会。”

    柔弱meimei说着一些和以往得到知识完全不同的东西,连王易都睁大眼认真听着。柔弱meimei说抗击里没有性别,没有女人男人,只有力量与输赢。

    “你要知道,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在切实利益上,没人会让着你。”

    两只拳头砰一声对到一起。

    “部分社会男性化特质,是上位者特质。部分社会女性化特质,是下位者特质。不要被情绪和偏见冲昏头脑,这样除了让亲者痛,仇者快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她咬着绷绳往手上缠。

    “女性比男性,更富有理性与自制。”

    “不要陷入,对手的陷阱。”

    “活下来未必比死更好受。”

    回家的路上王易忽然这么说道。

    郁小小看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听完姐的话之后,王易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陌生,妈这样有了很久,可她一点不知道。在这之下还有什么呢?那些看似平常的事下面,都会有些什么?

    “她们就算赌对了,那些人只想性侵。在午夜梦回,她会不会恨自己的无力?会不会厌弃自己?在这个性保守的环境,她会不会看待自己的所谓贞洁大过于她自己本身?她不报警所造成的心理压力,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问题才不能报警,这一点会压垮她。可报警,一遍遍的盘问和周围人的异样眼光,家里的排斥与不支持,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伤害?”

    “更何况,现在的电视剧拍这些情节,受到侵害后去洗澡,说自己脏,洗干净。一来留下印象,让小孩把这当偶像剧,模仿加深。二来遇到事情,是不是第一反应就去洗澡?证据都洗没了。现在的电视剧,引导倾向很不对劲。”王易好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当哪一个选择都导向伤害,而她本身一点错没有,那绝对是有什么环节出错了。”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她斩钉截铁。

    接下来的事情像走进了快速轨道,郁小小被王易拽着加入了她们的奇思妙想故事组,天马行空做各种模块。郁小小问经费从哪里来,原琳琳说她的富婆闺蜜负责经费,现在她们是一家伟大公司的创始人。当然,富婆闺蜜占49%的股份。

    “我也有?”郁小小诧异地问自己,原琳琳手也不停,“当然有啦,你也提供了很多建设性意见嘛。比如你所说的童话板块,我们之前都没有意识到。用你那么多内容,怎么能一点收益不给呢?”

    “但是,”她双手搭在郁小小肩膀上,非常严肃,“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资金紧张,以股份代替啦。”

    原琳琳把郁小小的模块并进了她们在做的公众号和媒体号,当然,经过郁小小的同意。因此,郁小小拿到了一笔不多的资金和一家公司创始人之一的身份,还有目前不值什么钱的股份。

    郁小小拎着薄薄的一沓钞票,原琳琳说厚实的钞票拿在手里才更让人高兴,忽然感觉这个月的工作有了重量,是肯定一个人价值,非常让人感到幸福的一件事。

    所以如今郁小小拿着这沓钞票,这沓并不厚的钞票,红红的颜色让人感到分外的满足与安心,她捻起一张,对着树叶间撒下的阳光,钞票的纹路和暗记清晰可见,那股红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出令人头晕炫目的光芒。

    她笑起来。

    又是一日过去,中秋快要来临,今年的中秋格外早。张云那边撒娇说要礼物,他也给姐准备了礼物,不能就这么白白给出去。郁小小就笑着点他,问她学业怎么样,就天天想着这个,张云就愁眉苦脸,说本来还觉得生物容易些,谁知道一到大学那导师先做了规划,他成天在书堆里泡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岸呢。

    “那老师挺负责啊。你砸钱进去的也管。”郁小小劈着葡萄,她准备酿个酒。

    “哎,是大师兄啊。”张云恹恹道:“这老师学生的事儿都给大师兄管,导师随口说一句做个规划,他就一丝不苟全执行了。问我要做哪方面的,我说人体繁育那方面的吧,他就连夜给我赶了规划,第二天脸上大大的黑眼圈。”张云埋怨着,却也能听出内里的受用。

    “你啊你,”郁小小隔空点他,“得了便宜卖乖。”

    “我感觉他还行啊。”张云摸摸脑袋。

    郁小小摇头,“我只是给你建议,你还是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别把我卖了就行。”

    张云就嬉皮笑脸那哪儿能啊,两人又说起即将到来的中秋,张云说这边有个大型中秋活动,他拿到两张票,问郁小小要不要来看。

    “你不是准备了惊喜吗?”郁小小把紫色的汁水碾一碾,“在那边啊?”

    “不是。”张云扭扭身子,全然是真心才有的依赖撒娇感,脸上不自觉带着笑和娇气,他道:“我就想问问。”

    “给我挖坑呢?”郁小小把葡萄扫到缸子里,“想看看我看不看重你的礼物?行啊张云,在外面学坏了啊。”

    然后就张云就忸怩着说不是不是,最后说得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于是他第一次率先挂了电话,郁小小轻笑一声,张云最后挂之前脸都红了。

    果然,孩子大了出去性格变好很多啊。她这么想着,又开始劈葡萄。

    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弟弟?”

    摇头。

    “情人?”

    摇头。

    “朋友?”

    摇头。

    “那您到底是送给谁的?”店员问道。

    是啊,我送给谁呢?张云算我的什么?郁小小仿佛第一次遇到这个问题,她好像不知道该如何界定张云,她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乱。

    说是情人,她会为了他的成长而拒绝他。说是弟弟,她却和他有着一定的rou体关系。说是朋友,好像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共鸣与相处。

    好像什么都不是,又好像什么都有一点。

    于是郁小小知道自己的礼物,寻常的介绍与推荐派不上用场。

    “有人吐槽我们的排版太丑。”原琳琳蹭蹭筷子。她的头发用一根筷子束起来,痒的时候蹭蹭就行。

    “我早说了丑。”王易扯瓣沃柑,这是富婆姐妹送来说是下属送的回礼,“卧槽这沃柑好酸。”

    “有的吃就不错了。”

    “那送礼的也不怕领导真吃啊?他自己没尝过吗?”王易把剩下的沃柑一次性塞嘴里,酸得眉歪眼斜。

    “难吃别吃了。”郁小小看不下去,递过去抽纸。王易就摆手,“不能——不能浪费食物。”她酸得舌头打结,还是咬着牙咽了下去。原琳琳就看她,王易就拾起一个道:“本来困得慌,就当清醒了。要不你也来一个?”

    “不不不。”原琳琳疯狂摇头,她的头发很长,但是并不浓密,所以筷子很容易固定。她甚至还拿了刻刀在筷子四方头上雕了个祥云纹。

    “你这成天往出跑,学校不管你啊。”王易打开排版,随口问原琳琳。

    “我有我的办法。”原琳琳只说这一句,她下巴朝朝屋里那一堆东西,都是些阿胶枣泡脚桶之类的东西,鬼知道这东西怎么送来的。原琳琳问王易要不要拿一点回去,“你不是说你爸回来了?这东西放我这儿也没用,你要是用就拿走。”

    “给他?”王易嗤笑一声,“糟践东西。”

    “总比扔垃圾堆强。”原琳琳头也不抬,又有人在围脖上骂,真是无语。

    噼里啪啦打字声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郁小小一边编辑文字一边想着送什么礼。真是头秃,她没怎么送过礼,也没给别人送过礼,就连无效社交也少得很。她打着字,见原琳琳啪得拍在键盘上,键都跳出来一个。郁小小吓了一跳,就见原琳琳横眉直竖,咬牙切齿,半天说了句:“欺人太甚!”

    王易凑过去,哈哈笑,“琳琳你是不是学政治学魔怔了?你和他讲什么道理?网络对骂最忌讳跳进别人的思维模式。他要你证明什么你直接开骂就行了,不要陷入自证模式,不然就如他的意了!”

    “你起开我来。”王易把原琳琳挤到一边去,她也不会骂人,但她知道网络骂人什么最管用。于是她先搜了骂人的话,然后一段段发过去,有的还是重复的,在里面加几句关于讨论问题的己方观点,然后就不看他说的什么,就刷屏。

    “你这——”原琳琳指着说不出话来。

    王易就呵呵笑,“他要和你讲道理,你就和他讲道理。他要是讲歪理,你就以歪理回复。他要是骂你,你直接开骂就行。现在有的人上网不是为了开阔视野讲道理,就是为了输出。直接把他怼回去就是。”

    原琳琳嘟囔道:“服了劲儿了,还不如打一顿。”

    王易摇摇头,“你真是,能打过之后就一直想着以武服人。”

    “毕竟,优势在我。”她这么说,然后就笑。

    “难道你和我辩论也以武服人吗?”

    “那当然不会。”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王易就笑,然后回到位置继续抓头发改版。

    最后王易还是把那堆东西挑挑拣拣带回去点,因为原琳琳是真的会把这些东西扫进垃圾桶。她说还不如挂网上卖掉,原琳琳就回就你聪明。郁小小帮着收拾,从一箱子苹果里翻出个泛着光的像水晶一样的东西,原琳琳拿过一看,“哦,水晶模型。”她把东西放回去。

    那水晶苹果模型面上是切割的无数的小碎面,在阳光下闪出细碎的光,内里是褐色的籽一样的东西,郁小小盯着那被无数碎面反射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光芒,忽然就知道自己要送什么了。

    “怎么,喜欢啊?”原琳琳看过来,手上还收拾着东西,“喜欢就拿走。估计就是个等比模型。”

    郁小小笑笑,“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把苹果模型放回去。

    “这地方真难找啊。”郁小小扇着风,原琳琳嘴里嚼着泡泡糖,“应该就是这地儿,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

    郁小小摇摇头,她只是抱着侥幸,说不定彬城有加工水晶石的地方,没想到还真有。原琳琳说是彬城唯一一家,从南洋搬过来的。

    “要是看中什么石头也可以挑。这一块儿都是搞这个的。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丽姐介绍来的。”

    原琳琳叮嘱完,开着车跑了,郁小小动动脚,看着碎石子铺成的路,蹭了两下走进去。

    刚开始还有点拘谨,人在陌生环境总是拘谨的。后来就慢慢放开了,郁小小打算做一块水晶饰品,主要是白水晶。她转悠了一趟,又回到市场里挑料子,这料子都是不知道挑过几轮的,郁小小没打算买多好多讲究,主要是合个眼缘。

    然而转了几圈,她都没挑到合适的。那些摊位的摊主都眼熟她,和她打趣要找什么天仙料子。郁小小就笑笑,她也不知道,只是这个觉得不对,那个觉得也不对。

    日下西头,天快要黑了,料子没买上,她倒是先想好了找哪个师傅加工。师傅跟在她身边,郁小小纳了闷,“你没料子要赶吗?”

    齐飞就笑,“我想看看你能找着个什么料子。”

    郁小小瞟她一眼,“最后也要到你手里的,你能不知道?”

    齐飞就道:“我也看眼缘,要是料子不合适,你就得换个人做了。”

    郁小小就吭哧笑。齐飞就哎呦一声,说你别不信,做人要相信缘分,我可是学过玄学的。

    她巴拉巴拉说一堆,郁小小看眼她的板寸,笑道:“板寸也是缘分来着?”

    “嘿嘿。”齐飞手在脑门上一呼噜,她的手做这些,免不了起茧发黑,骨节粗大。那是一双手艺人的手,一看便不由让人猜测雕出过多少巧夺天工的物件。齐飞年纪也不大,也不过三十来岁,她摸着脑袋,说短发挺好的,好打理还方便。

    “你不知道,长裙长发,美归美,好看归好看,做事一点不实在。”她笑,厚红的嘴唇间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做事就清楚了,美呢谁在意?那点好处完全不及它带来的不方便。刚开始我头发也是长发,后来差点搅到机子里。我就抄起菜刀给它割了。”

    郁小小一边和齐飞闲谈,一边眼睛不住搜寻,天快黑了,夕阳下来,把天边染成一匹锦缎。齐飞大呼小叫着要和郁小小合影,郁小小就被她带过去,齐飞胳膊搂着她,一只手举起手机,身后是卷起的夕阳与紫红黄蓝相间的幻丽。

    按下那一刻,齐飞搂着她的那只手忽然比了个耶,像是兔子耳朵。她拿下来一看,齐飞大咧咧笑着,洁白的牙齿整整齐齐露出来上下各八颗,灿烂得好像全天下的向日葵都摇着脑袋追过来。她不禁笑出声。齐飞就搂着她的肩膀,和她说这块儿地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我小时候呢,这儿还是一片棚区。我爷爷手艺很好,说是祖传的手艺,一直想流传下去。但是如今时代好了,出路多了,没人愿意学。后来我就出生,天然喜欢手作。我爷爷不肯教我,说传男不传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