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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提早圆满收工。 连涯看了看队伍积分,确认了一下分数和场次,礼貌地和太虚二人告别。无涯表面上说有事要忙,喊他来帮忙补场次,其实不过是看他刚刚回归,怕他找不到其他靠谱队友而已。他和无涯师出同门,技术上本就不相上下,除了和太虚配合没有那般默契,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瑕疵。他临走时想着退出名剑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停了手。 反正自己也不会打别的队伍,在哪里都一样。 洛阳城的人远远不及其他主城人多,太虚喜静,长安城本来人少,近几年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一群不知是否算得上高手的人在街边高谈阔论攀亲带故,太虚最讨厌这种人情世故,身边的人也受他影响,排队多在洛阳。天已经黑了,只有几盏街灯寂寂亮着,他在信使处取了封信,信里说他新订的伞柄制好了,让他去长安城的店里来取。 他如今重出江湖,好多事情都要重新开始,去取了伞柄,又算了算自己的名剑币,去武器商那里看了一圈装备,想着自家院子里空了好几块地,又顺便去挑了些种子带回去。路过酒楼时想买几坛好酒给无涯,踏进大堂才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人在闹事。 酒楼里醉鬼耍酒疯并不稀奇,他不算热心肠的人,对与自己无关的事一向冷漠,看都懒得看一眼。正要随着店家前去挑酒,突然听得一人高声叫嚷:“别管我!让我回家!” “客官,您要回家便回,可这酒钱还没付呢……” 他还是忍不住转头看过去,北辰不知道一个人在这儿喝了多久,身边摆了好几个酒坛子,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听了小二的话,又生气又激动,踩着椅子大着舌头拿手里的酒碗砰砰往桌子上砸:“钱钱钱,就知道钱!酒钱少不了你的!等下就会有人来接我……” 似乎是有所感应,他转了转头,看到了连涯,一双眸子登时闪闪发亮,指着他兴高采烈:“看,接我的人来了!” 连涯:…… 酒是又买不成了。 他颇为无奈付了账,想问问对方的住址送人回去,谁知北辰属实喝得没什么理智,东倒西歪往他身上靠,眼睛都快闭上了,问不出什么话来,只嚷嚷着要回家。带着前情缘回家属实不像话,他想了想,打算寻个客栈把人安顿一宿。 可天色已晚,这几日长安有个民间的比武大会,有空房的店家也并不好找。北辰还不听话,本来是半扶半拖着勉强能走,后来便开始耍赖,挂在他身上不走,要他背着。真趴在对方背上了,搂着脖颈老实了一会儿又开始闹,说背上硌得慌,要人抱。 北辰之前也经常出去喝酒。 他有一群酒rou朋友,技术不怎么样,却会夸人,每每都把他吹得通体舒坦,大手一挥就买了单。约他吃酒的理由也千奇百怪,他上分了,兄弟们帮他庆祝。他掉分了,兄弟们喝酒安慰。得了玄晶拿了装备更不必说,每次一喝就要喝到后半夜才回去。不光喝酒,还会要东西,他和连涯情缘以后,穿的用的皆是上品,偶尔对方说得自己舒心满意,讨要个玉坠配饰什么的,他便也就摘下来顺手给了。 这种场合是肯定没有连涯的。 他不在场,但总会去酒楼外面接人,顺便帮他买单结账。北辰喝了酒就很乖,老老实实的,隐约知道自己理亏一般。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但并不睡在一处,他喝醉了反而黏人,非要连涯陪他,等他睡着了才能走。 可现在到底不比往日,他犹豫着,北辰便在他背上闹了起来,要下去,放下来又顺势往地上一坐,伸手非要人抱着走。长安城到底人多,连涯倒是从来不怕别人的目光与议论,但想着北辰好面子,最后只得轻声叹了口气,弯下腰把人打横抱进怀里。 北辰并不瘦,但也不沉,连涯身高腿长,肩膀宽厚,靠着格外安心。他在对方怀里调了个姿势,满意地哼了几声,伸手揽住了连涯的肩膀,往对方颈间拱了拱,这才肯老老实实闭上了眼睛。 最后终于找到了一间空房。 北辰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连涯抱着人跟着小二上了楼,又要了碗醒酒汤和一盆热水,而后和人道了声谢,坐在床边拿起面巾,沾了水开始给人擦脸。 这活儿他做起来实在熟练,他帮北辰擦了脸擦了手,脱掉被他折腾得灰扑扑的外衫,又慢慢灌了半碗醒酒汤,对方似乎还是没清醒,他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目光移不开,忍不住有些悲哀的心软。 他是喜欢北辰的。 他知道北辰并不喜欢他,也知道北辰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上分。但无所谓的,他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只要愿意跟他在一起就好,更何况人非草木,就算北辰现在不喜欢,以情缘的名义慢慢相处久了,总会多少对他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他又想起了死情缘前的那个雨夜,北辰又和朋友出去喝酒,他没带伞,又没什么音讯,连涯担心他回来时淋雨着凉,撑着伞一家家酒楼问过去,最后才问到人正在里面的雅间。北辰还在喝酒谈天,他知道对方不喜欢他出现在朋友面前,便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搅。 他知道北辰背后是怎么说他的,一个表面情缘,钱袋子,上分工具,更过分一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言听计从的狗。就算他不特意打听,也被人明里暗里告诉过,委婉劝他不要对这种人执着。他习惯了,本以为北辰只是嘴上说说,却不想那一日听到别人要他头顶的发带。 那发带是前些日子北辰过生辰时他送的,里面夹了一缕他的发丝,由他亲手缝纫而成。灰蓝色的面料上用银线绣了海浪和仙鹤,最后用金丝勾边收尾,镶了颗红宝石当鹤冠处一抹艳红,无论是选材还是做工都花了十足的心思。北辰收到难得没有挑剔,面色微红别扭着嘀咕半晌,接下来好几天都老老实实戴着出门。他以为北辰喜欢,或多或少接纳了他的心意,对方却只是沉默一下,便毫不犹豫笑着解下发带扔了过去。 “谁舍不得了,拿去拿去,不过是没几个钱的破玩意儿。” 北辰躺在床上,偷偷抬起一点眼皮看床边的人。 他酒量不是很差,容易上头,但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不提对方还给他灌了醒酒汤,早就清醒了过来,一会儿因为自己耍酒疯行为害臊,一会儿又有些紧张,紧张里带了点悸动,还不由自主感到一丝欢喜。 是连涯,他没有忘记他。 装睡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他脑筋急转,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和连涯稀里糊涂死了情缘,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相逢,他不能再糊里糊涂让人离开。还没组织好语言,身旁窸窸窣窣响了几声,他连忙闭眼,听到了对方起身的声音。手比脑子反应更快,他坐起身一抬手,刚刚好抓住对方的袖口。 连涯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看他。 他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喜怒都不形于色,北辰曾经调侃他像个木头桩子,如今对着同一张脸却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我……” 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涩涩的,像没有沾油的滑轮。 连涯不说话,甚至没有低头,只是轻轻敛了下眼皮,居高临下看着他。他走了下神,突然知道有哪里不一样了。 有些人的爱意藏在言语和动作里,连涯的却总藏在目光中,漆黑的眸底透着暖意,掩饰不住,看向他时专注又深情,像春日暖阳下的溪水。如今却好似结了一层厚厚的深冰,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透对方的想法。 他鬼使神差地发问:“你还喜欢我吗?” “分开的这段时日,你有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