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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宿敌’,但江川从未把钟孟远当成要针锋相对的人,反而钟孟远时常宣扬他们关系不好,到处传播他的黑历史,搞得人尽皆知。第一天上课,钟孟远精神头远比现在充沛,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面镜子,角度刁钻地往山海那头晃。企图偷看暗恋对象,被冯木难逮个正着,叫起来背中国近代重大事件时间表。后来作案工具没来得及没收,直接碎了。镜子外壳浅紫色的,贴了爱心贴纸,花里胡哨江川看了就讨厌,干脆找事把镜子摔了。钟孟远看着裂纹的镜面满脸难过,还因为这事跟他吵。这江川就不乐意了——拿光晃我就算了,还拿别的姑娘送的镜子晃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是不是有病!江川郁闷得不行,想早恋怎么这么难。太阳让窗框割了一块,浅光顺风流噼里啪啦往里掉,精神涣散的下午,钟孟远杵着腮帮,眯上半扇眼睛,百无聊赖地跟读课文,少时淹没在一片金色里。古文行至第四段落,视线右上切入一张锯齿颇具风格的纸。边角歪歪扭扭,每条楞都不整齐,前卫得可以当艺术品展览。钟孟远顺这个方向抬头,见三点钟方向刘启龙拿书挡在课桌前面,比比划划让他看字条。-阿远!隔壁班一姑娘让我问你***!钟孟远这种外向又明朗帅气的男孩子在学生时代是很讨人喜欢的,偷偷打听联系方式的不在少数,前几天那面镜子就是女孩子送给他的。不是第一回碰见这事了,钟孟远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正大光明打起小差:告诉她远哥不玩QQ,有种加微信!艺术品出去巡回一圈,很快返航:-你不玩QQ怎么还冲黄钻?-哎呀借口嘛,你咋这么一根筋!给了一个就肯定得给第二个,你远哥***能随便外传嘛,这都不懂!-你玩微信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啊-哦,那你微信号多少?-就我手机号,一搜就有,诶老刘我发现个事,你最近字练得不错啊,有江大神的神韵!这回纸条传回去迟迟没有回音,天晴朗得不像话,手指的影子陷下桌角,钟孟远都快等困了纸条才辗转回到他手里,勾手低头瞄一眼,登时精神了。没有适才拙劣扮丑的笔迹,最后一行笔体娟秀端正——你知道我字什么样?最难堪莫过于现场抓包,英语课代表收作业没少以权谋私,他当然认得江川的字什么样!他还模仿过呢!肩膀被轻轻拍了拍,钟孟远像只炸了毛的猫般错愕抬头,刘雅虞不知何时从讲台走到他身边,笑容暗含杀机:“看见什么了吓成这样?下课好好跟我说说。”钟孟远:“……”直到下课钟孟远都没琢磨清楚哪个点能挑痛江川神经,中途截胡硬要凑这个热闹,殊不知能让江川加入群聊的,只有篮球和钟孟远。所幸刘雅虞没太计较,转头警告其他人说:“你们班主任最近忙,别给他找事。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是自己。”继母过世后的吊丧和下葬都由江薄笙一手主持,江薄笙因为公事在D事逗留几日,天大的人情不得不还,况且于情于理,本家也需要陈子侑露面。陈子侑嘴上说不想管,和继母更没有血缘关系可以追究,但不管怎么说,继母在国内可以称之为‘家人’的,只剩他一个了,终究不能免俗。他本家在D市附近的小城,不远。几天间陈子侑开车往返两个城市,除了上课不常在校,晚自习也找了高一的老师代课:“小晏,今天麻烦了。”“好的哥,没事。”晏寒规矩地答。“又找人代班?”欧阳黎放下教案改判起了作业,眼睛停留在纸面。有其他同事在,陈子侑没有说得很清楚:“私事,回头和你细说。”欧阳黎佯装不在意地提了提嘴边:“没关系,外人也不好掺和,要留门的话提前说一声。”“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外人了——”陈子侑对江薄笙无意的冒犯毫不知情,被呛得不明所以,不巧外面有老师叫他,被迫缩回碰他的手,力道轻轻压在肩膀上:“有空我们聊聊。”“先等你有空再说吧,你最近挺忙,我下班回家就没见你在过。”欧阳黎嗤笑一声视作耳旁风,依旧垂眸干手上的事。陈子侑迈出门前回头看一眼,叹了口气走了。铃声打响欧阳黎也去上课了,晏寒戳戳对面:“刚才咋回事,夫妻吵架啦?”“啊?”冯木难一头雾水:“我觉得挺好的啊,你怎么看出来的?”晏寒手握证据,底气很足:“你不觉得欧阳老师阴阳怪气的吗?”年轻人紧跟时尚潮流,晏寒第一天就在校论坛注册了马甲,连夜爬完校友创作的十几万字文理双煞的爱情故事,剧情跌宕起伏,顺理成章沦为附中催婚大队一员。——冷战可是虐恋开始的第一步。“没觉得,论坛看多了吧。”冯木难翻白眼道:“劝你别管他们,深扒的下场永远是被秀一脸。”长夜扑空,夜阑几颗扑朔的星。欧阳黎新接一届高三,晚自习结束得晚,日日将近十一点下班,校门外来接的家长围着,挨山塞海竟还十分热闹。从学校回公寓途经两个大路口,抄近路就快许多,通常欧阳黎都和陈子侑一起走大路,顶着黄昏的余晖浮光买晚饭,很少走这条路。窄路只有一人半宽,灯光微弱,尽头转过弯上几层台阶,直接通往公寓群后身。年久失修的后门半开,锈铁推开蹭出尖锐的摩擦声,聊胜于无。微妙了一整天的空气在发觉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那一刻冰冻至了极点。靠在车窗说话的是陈子侑,也可能不是。但那件小人牵手排队跳舞的短袖除了他室友,欧阳黎想不到其他沙雕了。陈子侑背对着他,这个角度无法辨析表情,但他认出了江薄笙。和对方脸上端着的笑意。画面十分和谐,让他连上前熟络打声招呼的勇气也拿不出来。尽管不愿承认,但那一瞬被抽干空气的呛水错觉,让欧阳黎切实地感受到了怅然——是喜欢他的。冷静随呼吸分崩离析,欧阳黎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比谁都懂得给自己留余地,这段时日藏着掖着的小心思没道半句先自暴自弃地灰心了。欧阳黎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一秒都不愿意多呆。生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冲过去把人拉走了。事已至此欧阳黎已经搞不清尊严和体面有什么用,值得死命抓住不放。门口的收件箱有段时间没整理,塞满了各类账单和广告,拉开哗啦洒出几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