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多病美母（4）
2020年6月21日第四章外面的瓢泼大雨已经慢慢变小，但是那匀速的频率却丝毫没有改变，落在地上形成细小河流的雨水顺着低凹路面朝着下水道中缓缓流淌而去。 经过下课的时段，走廊上、校园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嬉笑打闹的声音让我心生向往，手中的笔也缓缓停下了解答的速度。这间安静的办公室中，校长在处理公务，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搭理我们。而我还在奋笔写着试卷，但她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侧脸，让我略微反感。 一个小时之后，我放下笔，将胳膊环起在胸前，一副得意的表情。她下一秒便直接拿起那张试卷，看着上面写的密密麻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即她便拿着试卷走到校长身边，像是怕惊吓到他似的低声说道：“校长，我儿子做完了。” 校长只是嗯了一下，却没再说话，我坐在沙发上心里很紧张，虽然那张试卷上面的题目并不难，但是关系到我是否之后可以见到黄依依，我便慌张的紧紧将双手握在一起，期待着最后的答案。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擦汗的动作却愈加频繁，似乎她比我还紧张。随着校长抬起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雄厚的声音缓缓传来：“田亮同学，恭喜你，被录取了。”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刻，纤细的玉手捂着脸颊，眼睛中泛着激动的泪花，甚至九十度弯腰鞠躬致谢。嘴上不停的对校长说着谢谢。 我气恼的看着那个对别人低三下四的人，想着：我才是那个应该得到表扬的人，这份卷子是我做的，谢他干什么！ 直到她拿着一张录取单走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对我说着一些表扬的话语，我才渐渐适应这个身份，心底想要再次见到黄依依的想法愈加密切。 “亮亮，你一会儿想去吃什么？妈今天一定给你好好庆祝！” 我撑着伞走在路上，心中对她的提议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对今天不能直接上学耿耿于怀。 “为什么今天不直接上课？” 一直絮絮叨叨的她忽然听到我的问题，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之后略有些心虚的回答道：“哦……人家说今天已经耽误了，所以……所以就先让咱们回去。” 我猛地停下脚步，恼怒的对她说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早说？” 她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肩上挂着黑色皮包由于老旧的原因，上面的拉链已经微微迟钝，更不知何时，那根拉链中间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掉落出来。 那是一个精致的便当，摆成可爱笑脸模样的饭团，旁边放着几块色泽诱人的排骨，而这些都被装在一个玻璃质地的饭盒里，随着“砰”的一声，那个玻璃饭盒直接碎掉，里面精美的摆盘也被毁的一塌糊涂。 我看着那块散落着玻璃碎片以及饭菜残渣的地面，被雨水疯狂击打着的饭菜上面冒出腾腾的热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下课铃声，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学生们的天真率性才不会被这区区的细雨阻挡，大家一窝蜂的朝外面跑去。 而我却跟她一直僵持在学校里面的大道上面，旁边的教学楼里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更有调皮些的直接跑下楼近距离看着。他们像是一个个看客，而我和她就是那个跳梁小丑，最初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只见她迅速蹲下，开始捡拾着地面上的碎片。听着旁边同学们的议论，我对现在站在这里感到羞耻，甚至我还在一所教学楼上探出的人里发现了黄依依的身影，顿时我恼羞成怒的对她吼道：“你现在还捡这些垃圾干什么！” 我的话音并不低，周围距离近的人都能听见，她叹了口气之后刚准备说话，却开始剧烈的咳嗽。但仍旧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我愤愤的看着她再次说道：“你不走，我就走了！” 说完我撑着伞迈着大步朝校门外走去。我恨她，她几乎没有一次做到合我心意，并且破坏了我每次的好心情，我们之间大概真的是八字相克，不适合生活在一起吧！ “亮亮！” 身后传来呼喊声，我装着没有听到的样子继续朝前走去。这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闷雷，接着绵绵细雨瞬间变化成瓢泼大雨，雨滴快速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薄薄的白雾。 “亮亮，你等等妈！” 她的喊声很微弱，就像她的身体一样弱不禁风，雨滴落的声音甚至可以将她的声音全部掩盖。我没有回头，因为我怕，我害怕只要我回头就会看见同学们尽情的嘲笑和讥讽。 随着我一只脚迈出校门，心情像是心中的大石瞬间落地般舒适。看着外面飞驰在马路上的来往车辆，我缓缓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发现这个城市我除了那个女人根本不认识其他人，除了那个家，我几乎没地方可以去。 正当我满心惆怅时，她终于追上了我的脚步，站在我身边大口喘着呼吸，连忙对我解释道：“亮亮，不好意思啊，妈做错的地方你一定要提出来，妈一定会改，好吗？” 我心中的怒气依旧存在，但是想到没有她我就要流浪街头，我逼不得已的开口跟她说道：“回家！” 她手忙脚乱的撑着伞，又要提着包，甚至还要在路上拦车，但是因为我的一句话，她却满脸幸福。 看着她站在马路边单薄的身影，冰冷的雨水将她紧紧包围，但她仍旧义无反顾的坚强的站在那里，飞速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激起的水花全部喷射在她的身上。看着那样孤独的景象，我却只是想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我丢失的童年。 “亮亮，走吧！” 她踩着流淌的雨水朝我兴奋的跑过来，斜下着的雨水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转凉还是她擦了粉底，现在她的脸色在我看来异常苍白。水滴落在她脸颊上的画面却多了丝唯美。 我不紧不慢的朝马路边走去，与她相遇的那刻，她停下脚步，擦了一下落在脸颊上的雨水，对我和颜悦色的说道：“走吧，车到了。” 我没有理她，而是直接越过她的身边朝马路边停靠的出租车走去。 当我关上车门的那刻，我却看见她就站在我身后，纤细的手指扶在车门上，似乎要帮我关车门，我果断的说道：“不用你！” 然后自己拉着车门使劲儿关上，期间她一直用雨伞遮挡着我露在外面的身体，就算自己被淋湿也不在意。随着我关上车门，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对司机说道：“师傅，博爱小区谢谢。” 我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刚好看见她湿淋淋的秀发，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水光，她急促的喘着呼吸，双手不断擦拭着脸颊上的雨水。 “咳咳！” 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气氛。出租车司机好心拿出纸巾对她说道：“快擦擦，小心感冒！” “谢谢！” 我本以为她会拒绝，毕竟大城市里并不是很安全，但是让我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直接接了过来，还谄媚般询问我道：“亮亮，你擦一擦吧，别感冒了。” 盯着她柔弱的玉手以及握紧的纸巾，我冷漠的回答道：“不用！” 说完，我将目光看向窗外，不愿意再搭理她，她见我没有接受，不由的叹息了一下，默默收回自己的手，拿出纸巾轻轻擦着。一路无言，出租车内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偶尔几声压抑着的咳嗽声。 回到家后，我脱掉鞋直接赤脚朝房间走去，她却啰嗦的对我说道：“亮亮，穿上拖鞋，小心着凉！” 我微微停下脚步，不悦的说道：“我身体可不像你！” 她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她也许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用这件事情怼自己。看着我的背影她默默的叹了口气，心中更多的是无奈。 浑身湿漉漉的感觉实在难受，但是听着外面紧密的脚步声，我却不愿意出去。 我不愿意见她，更不愿意喊她妈，我的认知里只有外公外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不知道她要进来干什么，心中却甚是烦躁。可是她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一遍遍说完敲着，她持之以恒的态度实在让我心烦，终于我忍不住了，朝着声音的来源处高声喊道：“进！” 间隔三秒钟后，我看见她端着一个盆子，里面的水在她走动的时候即将溢出来，胳膊上挂着我的毛巾，端着盆子的玉手还用小指轻轻勾着我的拖鞋。眼神盯着盆里的水，却小心翼翼的对我说道：“亮亮，拿热水擦一擦，别感冒了。” 看着她慢慢将盆子放在我的身边，毛巾直接扔了进去，一只手拎着拖鞋放在我身边苦口婆心的说道：“下次一定要记得穿拖鞋！水还是热的，你记得擦一擦！” 此刻我与她距离很近，她身上都是雨水的泥土味道，但是却隐隐有一股清茶般清爽的气味。我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她，却见她仍旧是那身湿透的衣服，额间的碎发还贴在她的脸颊上。 我双手枕在脑后，随意的嗯了一声，却没听见她离开的声音，我蹭的一下坐起，火冒三丈的对她吼道：“你还要干什么？” 她显然被我这次发脾气给惊吓到了，整个人匆忙着说道：“没事没事，妈只是……只是……”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听一听她究竟有什么借口来解释，但她却支支吾吾了半天，找不到借口，最后失望的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厨房煮了姜汤。” 我对她开始诸多不满，我不喜欢她对我的态度，不喜欢她懦弱，更不喜欢她这个人。我现在想当然的认为她为我所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清洗过后，暗沉沉的天气总是让人昏昏欲睡，我躺在舒适的床上静静睡了过去。睡梦中，我陪着外公外婆坐在家里炕头上唠嗑，身边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和他们一起嬉笑打闹。突然，外面响起了轰隆的雷声，我们一行人到院子里收着晾晒的谷物和庄稼。 但是画面却突转，我回到了那个被他们送到乡下的时候，才刚刚记事的我哭的撕心裂肺，她们却走得义无反顾，仿佛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卖力的嘶喊痛哭都没有换来他们回头，我刚去的那一年，几乎每天都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们来接我，那种从期盼到失望，最终绝望的感觉是他们根本没有体会过的！ 那种心痛感让我从睡梦中惊醒，对几年前的那段时间依旧心有余悸。当我看清周围的场景时，心中猛然激起的气愤和恼怒让我烦躁不已。 看着闹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肚子里发出饥饿的声响，我心中不由的好奇，她总会按时按点的叫我吃饭睡觉，难道她又抛弃我了？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我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我急匆匆打开房间门，在客厅和厨房里搜寻着她的身影。可是这间偌大的屋子里，只有我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我坐在沙发上，眼睛不安的快速眨动着，胸口处剧烈的起伏不停，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啊！” 终究忍不住低声怒吼，伸出拳头一下捶打在身边的沙发垫上，瞬间我的额间迸发出青筋，双眼的眼眸中红润起来，泪水在里面打转。 我实在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被再次抛弃！我现在究竟该何去何从？我想着在远处的外公外婆，盘旋在眼眶中的泪水缓缓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忽然，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我迅速将头扭过去，双眼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紧接着门把手轻轻动了，我心中竟然开始期待。 她一进门就看见我泪眼婆娑的坐在沙发上，便急忙朝我的位置跑来，期间竟忘记了换鞋。听着她担心的询问：“怎么了亮亮？” 我的内心渐渐平缓下来，却对她不告而别的举动有些生气。怒狠狠的回答她道：“没事！” 她像是绷紧的那根弦瞬间断了一般，整个人开始剧烈的咳嗽。我看着她因为咳嗽涨红的脸颊，被白皙皮肤衬托着的红色脸颊，竟犹如花季少女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顿感手足无措。她整个单薄的身子陷进沙发中，上半身佝偻起来，对我轻声说道：“咳咳……亮亮，帮我倒杯水……咳咳！” 我迟疑了两秒，还是拿起水杯倒了些水放在她身前。她生病了，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无动于衷。 看着她满脸幸福的拿起水杯，不留一滴的全部喝下，眼神一直没有从我的身上离开。我顿时有些坐立不安，我一定不能让她发现我紧张！我蹭的站起身冷酷的对她说道：“我饿了！” 她剧烈的咳嗽了一阵后，对我愧疚的说道：“不好意思啊亮亮，妈忘了还没吃午饭，你等一下啊。” 说话间她强撑着微微摇晃的身体朝厨房走去，看着她脚步浮沉，每一步似乎都很吃力。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响在这个屋子里。那声音让我内心烦恼，我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坐在阳台上，看着外面渐渐出现的橙色阳光，湿滑的道路上走着行色匆匆的行人，整个世界像是洗过澡般一样清新。窗子里透进来的空气充满了泥土的芳香。 但是一阵阵不合群的咳嗽声却打断了现在的美好，我深吸了口气，气急败坏的朝厨房走去。 “你这样怎么做饭？想我也被传染吗？” 我的质问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面对着我站定，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开，所有的话都被一阵咳嗽声阻隔。而一直开着的水龙头却哗哗流个不停。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站在那里，她咳嗽结束后，慌张的对我说道：“亮亮，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吧。” 我嗯了一声，淡淡说道：“你看着点吧。” 说完我立刻转身离开了厨房。 外卖很丰盛，四菜一汤，而且均是色香味俱全，她将外卖全部打开放在桌上，去我房间将我叫了出来，但她却径直回了房间，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还在纠结她回房间是要取什么东西。 等我吃完时，却依旧不见她的身影，但是她房间里传出来的咳嗽声，让我有些恐慌。 我将所有饭菜全部盖上盒子，轻声走到她房间门口，驻足停留了两秒，里面的咳嗽声让我害怕。随即我伸出手敲了敲门，对着紧闭的房间门大声说道：“吃饭！” 说完我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外面三点多的阳光异常灿烂，似乎要将上午所没有散发的热量和光度全部放射出来似的。坐在阳台上感受着那温暖的额阳光，我甚至认为现在的我只能从太阳中得到温暖坐起身子伸了伸懒腰，厚重的窗帘被清晨火热的阳光照射的发出红润的光线，赤脚踩在清凉的地板上，脑海中瞬间清醒，伸出手使劲儿将两片窗帘朝两边拉扯，红彤彤的太阳在高楼身后微微露出一点身子，静谧的街道上被艳丽的阳光透过茂密树枝照耀着。 我起了个大早，满心欢喜的准备去上学，看着指针还在六点半的时间上，我满意的笑了下，洗漱完成后换好衣服拉开房间门却看见她忙碌的身影，似乎今天她的身体好了些。但是咳嗽起来却依旧是无法控制般。 她看见我的那刻，脸上的笑容很甜蜜，似乎我更像是她的药剂。我看着桌上堆满了外卖盒，无奈的叹息了下，心想：大清早点外卖，真是浪费，还不如出去吃！ 她帮我拉开凳子，热情的招呼我道：“亮亮，坐这里。” 我不情愿的坐了过去，看着面前摆着除了包子馄饨那些寻常的早餐，还有一个似乎像包子却有没有密封住口的食物，晶莹的面皮将里面的馅料展现出来，粉丝？ 我好奇的看着，而一直关注着我的她也发现了我的好奇，随即为我解释道：“那是烧麦，老家没有的东西，你尝一尝。” 说话间便夹起一个烧麦放到我面前碗里，我傲娇的从桌上拿起一个包子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我爱吃的只是包子，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我根本看都懒得看！ 她低着头坐在我的斜对面，将所有的早餐都分出了一小份放在自己面前。随着时间接近七点十分，她起身从那个黑色皮包里面拿出五十块钱递给我，用病态般的声音对我说道：“这是你打车和吃午饭的钱。别丢了。” 我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心想，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会犯丢钱那种低级错误，看来我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乡下孩子。越想越气，最后半个包子也吃不下去，索性将碗里的粥一饮而尽。拿着桌上的钱和书包朝外走去。 身后传来她焦急的声音：“亮亮，时间还早！” 随后我在她激烈的咳嗽声中离开了家。 踩着湿润的地面，空气很清爽，湿润润的微风轻轻扫过我的脸颊，这个时间，就连阳光都是清净淡雅的，没有任何时间的喧嚣，只会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我踏着欢快的脚步朝小区门口走去，昨天她专门将去学校的几条路线清楚的写在纸上放在我的房间门上，我今天一早就研究了一遍，起初我还以为她并不会给我这么多钱，所以我选择的出行方式就是坐公交车。 但是想到身上口袋里揣着的五十块钱，我心底有了些小盘算。 站在公交站台上，看着一辆接一辆的公交车都不是我等的那辆，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直接打车去，今天是我真正第一天上学，要是迟到真的就糗大了。 心中开始默念，只要下一辆还不是，我就直接打车走！但是过去三辆公交车都不是，我却仍旧站在公交站台上焦急的等待着。 时间默默流逝，终于在七点半的时候我等到了公交车，看着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我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