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有道(双重生)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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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转手将自己的茶盏也蓄至八分满,指尖拢了拢温热的盏壁,自言自语一般地呢喃道: “至少现在动作快些,婚事才好在隆冬到来之前彻底尘埃落定。” “隆冬到来之前?”郁璟仪不明所以, “为何要这样说?隆冬是什么了不起的日子吗?” 她边说边垂首饮了一口茶水,正要放下瓷盏时却突然一顿, 低垂的目光沿着桌檐一路向下, 最终落在郁棠的腰腹上。 “阿棠, 你该不会是……” 郁棠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小肚子,脑子一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别胡说!” 她登时面红耳赤,难得失态地去捂郁璟仪的嘴。 “就算,就算我们……我哪能那么快啊?” “是,你是不能那么快,快的明明就是你那徒有其表的准驸马。” 郁璟仪口无遮拦地反驳了她一句,随即又掩着唇轻声笑了笑, “不过季路元那笑面虎虽说人不大行,想娶你的心意却应当是真的。我听舅父说,前几日钦天监正在朝上重提了修建安泰塔一事,季路元竟主动揽了文字核校的差事,还一反常态地附和大皇兄,推举郑颂年作为北上的钦差。” 她说到此处停了一停,扬眸去看郁棠的脸色,瞧着这人神情怔愣,便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臂。 “其实你该猜到的,大皇兄不会轻易将你交出去,今番这婚事既能推进的如此快而顺利,季路元必然是在父皇那里做出了某种让步。这事你迟早会知道,与其从别人口中得知,倒不如我一早告诉你。” 果然…… 郁棠叹了口气,原本生动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我就知道会是如此。” 此番这钦差的差事一旦落空,季路元的归返大计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等来第二个机会。 郁璟仪也跟着她叹出一口长气,她故弄玄虚地顿了一顿,二指转了转腕间玉镯,而后才又握住郁棠的手,满眼狡黠道: “但你若真想让季路元尽快回到平卢,我倒是能给你指一条可走的路。” 她展开郁棠的手掌,指尖滑动,款款写下一个‘徐’字。 “不过这人可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唯一的独子又不在朝中任职,故而没什么大的把柄,与旁人更是鲜少有利益的牵扯,是个极难拿捏的人。因此这路该用何种法子才能走通,就只能靠你自己去琢磨了。” 朝中姓徐的老顽固…… 都察院御史徐松寒? 郁棠眸子一亮,攥宝贝似的握紧了掌心,“我知道了,璟仪,多谢你。” “客气了不是?”郁璟仪笑起来,“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说罢起身要走,行至门前时脚下却是一停,秀丽的眉峰轻轻挑了挑,像是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回首捏了捏郁棠的侧颊。 “差点忘记了,你出降的日子定在十月初五,为了恭贺你新婚之喜,我已经提前在你的嫁妆匣里放了一份礼物,届时记得看。” * 转眼进入十月,出降如期进行,郁棠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鸾车里,望着长廊两侧随行的宫嫔与前方开路的内侍,一时间竟生出些难以置信的惝恍之感。 她惴惴不安地回过头,下意识伸手探向了后方那条又深又暗的幽幽长廊,熟悉的朱红砖瓦将澄澈的碧空挤压成了一道狭隘的故道,车轮之下青砖延绵,匀而迅急地向后掠去。 郁棠看在眼中指尖微颤,肩膀不自觉向里缩了缩,只觉整个人头眩眼花,心绪也莫名恍惚起来。 “怎么了?” 季路元抬手握住她的手,循着少时的习惯拢了拢她冰凉的手指, “觉得冷了?两日前才下过一场雨,早就告诉你要多穿些衣裳了。” 大红的广袖随着他的动作轻飘飘地盖住了郁棠的半截手臂,郁棠顺势扬眸,怔怔望向了身旁季路元清贵的眉眼。 季世子作为驸马,今日本该在宫门之内拜迎公主,再先一步引马还第。只是这事说来滑稽,眼见出降在即,这人却偏生于前两日摔伤了腿,他骑不了高头大马,于是便干脆向永安帝请了旨意,与郁棠一并坐着鸾车离宫归府。 这事不符常规礼制,永安帝却淡然置之,毕竟他对郁棠出降的态度何许,单看那送亲的仪仗便可窥得一二。 郁棠作为名正言顺的公主出降,当今天子不亲自送亲便也罢了,继后辛氏竟也以身体抱恙为由缺了席。其余的妃嫔之中,陈贵妃头风发作,剩下的则要么伤了腰要么扭了脚,总之到了最后,竟只有两个低阶的女官与未出阁的郁璟仪踏上了送亲的马车。 “不冷,我只是,只是有些心慌。” 郁棠攥了攥指,略显仓惶地回握住了季路元的手, “稍后出了东华门,不会有人拦着不让我们走吧?” 季路元勾唇笑了笑,“不会。”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郁棠的指腹,想了想又逗她道:“届时若真有人来阻拦,我就带着你飞出去。” 他抬起眼来直视郁棠,半真半假地引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腰上环,“公主要亲自确认一下臣的翅膀长出来了吗?” “……” 郁棠面上一红,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绪就此微妙地跑偏了一点。 中秋赏宴已经过去多日,她神思回笼,也慢慢忆起了关于那一夜的更多细节。 其中就包括季世子方才的那句‘有没有长出翅膀来’的胡言昏话。 并且,随之凌乱的记忆日渐清晰,她在陷入诸如‘自己与季路元之间究竟算是何种情感’的千端迷茫之时,心头又难以抑制地生出另一个怀疑。 ——醉酒的那个夜晚,她究竟有没有睡了季路元? 回想过往,她虽与季世子做了十数年的青梅竹马,可不论前世或是今生,她都始终处于一种履薄临深的兢兢之态,每日睁开眼来,第一件事便是思考今日应当如何躲避戏弄她的宫人,应当如何应付虎视眈眈的郁肃璋。 更枉论重生之后,情状较之前世更是迫于眉睫,她一门心思扑在‘骗旨离宫’的计划筹谋上,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去思考情爱之类的奢侈悦事。 然那混乱不清的一夕过后,阻挡在她眼前的一切迫急厄境似乎都瞬间消失不见了。她突然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名正言顺地离开皇宫,并且用这中间三年的时间徐徐图求东宁王谋反的证据。 紧绷了许久的神思一旦松弛,她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的事,继而开始自省,她对于季世子这桩瞒心昧己的‘巧取豪夺’,是否阻挡了人家正儿八经的天定姻缘?最终再反本还原,重又演变回那暗室亏心的‘夺’人清白,到底夺成功了吗? 若说没有成功,脑海中明明依稀存有些他二人交|颈缠|绵的缱绻画面,软锦之上亦有落|红,她手臂和腰间的痕迹也一目了然; 可若说成功了,为何她会一丁点儿的感觉都没有? 毕竟依据教习嬷嬷的话,季路元应当不至于…… 思绪至此,郁棠心虚地吞咽一口,余光又不受控制地往季世子的腰间瞥了瞥。 “季昱安。” 耳边是尚未停歇的阵阵礼乐,郁棠颇为纠结地张了张口,用着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羞耻嚅嗫道: “你同我成……” 礼乐骤寂,鸾车倏然停顿,禁军列步两侧,前方便是离宫前的最后一道大门。 季路元完全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他挑起车帘向外看了看,转头问郁棠道:“想出去骑马吗?” “出去骑马?” 郁棠一愣,被他这么一打岔,那尚未完全道出口来的问询顿时被抛在了脑后, “你不正是因为受伤骑不了马,所以才会同我一起留在鸾车里吗?” 况且他前些日子才中了毒,余毒清完不过半月又开始亲力亲为地筹备婚事,整个人的精神头看上去虽足足有余,如玉的面容中却始终透着几分难掩的病色。 季路元笑而不答,只是冲着她摊开掌心,又缓声问了她一遍,“出去吗?” 郁棠抿了抿唇,迟疑半晌,到底还是将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 遮在眼前的厚重车帘款款被撩开,季路元穿着与她制式相衬的喜庆吉服,眉眼愉而郑重,就这么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稳又坚定地迈出了这仿若箱笼的精致鸾车。 璀璨的日光立时迎头洒下来,习惯了晦暗的双眼先是一酸,郁棠微颦起眉,下意识抬手挡了一挡。 很快的,钝钝的酸麻就此褪去,郁棠放下手来,眼睫轻眨,目之所及已然是大片再无阻隔的灿烂光明。 她蓦地一怔,转头看向身侧的季路元,突然就明白了这人今日设计留在鸾车,又执意要带她走出来的原因。 ——他要与她并肩而立,共同迎接离开皇宫的第一缕春和景明。 * 风轻云净,那传闻中摔伤了腿的季世子身形利落地翻身上马,顶着一片或哑然或惊异的目光,恣肆无忌地甩开身后绵延的车队,如同私奔抢亲一般,带着出降的公主先一步驰骋离了宫门。 他走的是回世子府的方向,行过正阳大街后又突然勒了缰绳,调转马头,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一路跑去了郊外无人的辽阔山岭。 宽大的吉服袖摆被风吹得鼓起,山风瑟瑟,郁棠坐在马背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层叠山峦,身后是宽厚结实的硬挺胸膛,日光烈烈,季路元又扬手落下一鞭,那马便如同离弦的箭,冲破一切桎梏向前奔了去。 “阿棠。” 季路元低下头来,低沉的嗓音即使裹在风声里也依旧清晰可闻。 “我终于能带你走了。” 赤忱的宣誓伴着旷野自由的风不容拒绝地灌进她耳中,郁棠脑中嗡然,猝尔睁大了双眼。 “阿棠——” 季路元复又开口,这次却是大声地喊了出来。 “我终于要带你走了——” 朗朗的高呼迭声回荡在无人的山坞间,季路元勒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白马便猛地扬着四蹄腾跃而起,恍惚间竟让郁棠生出些要在这天长地阔中飞起来的错觉。 她始终向往的天地,竟是如此的畅快自在。 天光愈盛,晃得人睁不开眼,郁棠喉头堵塞,心头鼓胀的煦热如潮涌至地奔腾而出,泪珠囫囵跌落,脸上却是情不自禁现出笑容来。 “阿棠,你今日开心吗?” 白马跃过暗渠,季路元微勒缰绳,稍稍减了些速度。 “今后我……” 未完的话止于突然袭来的香甜温软,郁棠不知何时兀自转过了身,抬手揽住了他的脖颈,长睫湿濡眉眼弯弯,轻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 喧嚣的风声似乎顷刻间都消失了,季路元身躯一僵,难以置信地垂下头来。 “阿棠你……” 话音未落,身下的马匹却骤然嘶鸣,被冷不防亲了一口的季世子一个恍惚,就这么意外松了缰绳,带着郁棠一起滚到了草地里。 作者有话说: 前排提醒,交通安全记心中,骑马的时候不要做这些有的没的事(严肃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