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葬礼
葬礼安排在哈逊城外的祭台,依照草原上的风俗,死者的葬礼上要哭祭,所有人绕帐一圈到帐门以刀剺面,放声号哭,血泪俱下,如是者七度乃止。哭祭之后,便要火化,骨力裴罗的尸身和他的马匹、平日所用器物都要一起焚烧。 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永宁便割下了自己一束头发,用荷包揣着,放在了骨力裴罗怀中。卫奕作为大唐使臣出席,本不用依照习俗,但他依然以刀伤臂,以示敬重。 轮到默延啜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拔出匕首,在脸颊上划了一刀,俊秀的脸庞顿时鲜血淋漓。少年挺拔如松,和骨力裴罗长得其实很像,可惜那道刀痕最终会留疤,不然长大后会更像他。 伏难也没含糊,一刀割伤了自己的右耳。回哈逊的一路上,他调度群臣,隐隐以众人之首自居,任谁都看得出他意在王位,他也毫不掩饰企图。本来各部落中便有人属意于这位叶护,如今见他态度鲜明,进退有度,竟渐渐形成了一小股拥护他的势力。 永宁冷眼瞧着,伏难无非就是做了个死局,请骨力裴罗入瓮,手段不算高明,偏偏他们就中了他的招。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时也命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他既敢做,想必也做好了被还击的准备,她要报仇,就不是以牙还牙这么简单了。 待到要火化时,永宁拒绝了旁人代劳,手持火把,亲自上台。骨力裴罗就安详的躺在棺中,虽然天寒地冻,但尸体存放十余日,依然有些脱水干枯,人看着都缩小了一圈。永宁含着泪,仔仔细细的描绘着他的轮廓,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 永宁眼泪已经流尽了,她不再犹豫,亲手点燃了骨力裴罗的棺椁。棺椁之前已涂抹过药油,顿时熊熊火光燃起,不过几瞬功夫,火焰已经燎到了永宁的衣角,而她只目光痴痴的盯着那棺椁。 高台下已有两人抢身而出,一个喊“殿下”,另一个身形更快,已经抱住了永宁的腰,旋身带她下了台。 出声唤她的是卫奕,他站的远,被默延啜抢在了前头。此时他察觉到了不对劲,默延啜怀抱着永宁,没有立马放开,而是握着她的肩膀,再三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这不是一个继子对年龄相仿的后母的态度,这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态度。草原民族向来有兄死弟承,父死子继的传统,这个默延啜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卫奕得知骨力裴罗身亡的消息后,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传信长安。就算圣人和皇后再心狠,太子也必定不会坐视自己的亲meimei再嫁给亡夫的儿子。只要朝廷召回公主的旨意一到,他便即可带永宁走。 默延啜哪里知道这些,他一心扑在永宁身上:“烫到了没有?”永宁摇摇头,示意他放开自己。默延啜方觉失态,松开她,一脸落寞的后退几步。永宁见他可怜,怜惜他刚刚丧父,便又招招手唤他靠近。默延啜连忙过来,永宁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口:“回去还是要敷一些药,留了疤终归是不好的。” 默延啜忙不迭的点头,永宁便不再看他,专心望向祭台上燃烧的烈火。那火渐渐吞噬了他,也吞噬了她的心,她心中默念,骨力裴罗,你我今生夫妻一场,你如今死于非命,此仇不共戴天。我李容婉在此对天立誓,所有与你的死有关之人,天涯海角,必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