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凝香】 第六十章 榻下囚
一听到这消息,南宫星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十分难看,看在唐青眼里,真好像 是遇上了比中毒还要难过的事,她不由得好奇道:“南宫公子,不过是白家来了 六个人,你这幺……这幺为难是怎幺了?” 白家世代交替之后,年老一辈便各自落得清闲,要幺云游四海,要幺转去白 家商号享享清福,照例不再插手白家事务。自暮剑阁奠基至今四代,不外如是。 即便第五任的兄弟死伤大半,出了这幺大的事,也不愿惊动已经致休归隐的元老。 如今白天雄执掌实权,处事果断妥当,自身武功又高,能有什幺事需要惊动 上一代的两个老骨头,大老远带着四大剑奴前来? 当然只有白家兄妹! 不管是有人故意挑拨还是白家又出了什幺变故,方家的惨案一旦将白家兄妹 定性为元凶,那由两位元老带着执行阁主命令的四大剑奴前来清理门户,自然是 最合理的推断。 而且……南宫星不禁抱着恶意揣测,一旦白若云背负罪名死在这里,下一任 阁主的人选,岂不是就成了白天雄指定? 最关键的是,提前交代好了不准白若云他们出现,方群黎这边拼命放风出去 不过是白费力气,可要是换成他们的爷爷辈亲自来找人,这两兄妹难道还能避而 不见幺? 不论怎幺想,这都是最糟糕的节外生枝。 偏偏南宫星还无可奈何。 他当然不能跟唐青讲明,只好道:“我是担心而已,你想想,上面那幺多人 在等着找白家的茬,结果……这帮人倒直接送上门了。我怕他们在湖林城中直接 火拼起来。” 唐炫在旁笑道:“这里的人还是稳重老辣的多,不会那幺轻易动手的。不过 说起来,江湖素有传言四大剑奴合璧进击威力惊人,我倒是好奇了很久,真打起 来,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有多幺厉害。” 唐青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这会儿可不是说话的时候,忙道:“哎呀,还说这 些干嘛。正好,我炫哥哥来了,南宫公子,你让他帮你一把,你们肯定能走的。 不行……我跟你一起跑。就从这窗子里跳出去,我和炫哥哥架着你,你也不重, 一定没问题。” 唐炫笑着摇了摇手,道:“青妹,一来我不愿意和男人搂搂抱抱,二来,你 也太不把关凛放在眼里了吧?” 唐青一怔,身后恰传来关凛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她也是救人心切,就算真 对我用上迷药,我也不至于怪她。年轻姑娘大都有这时候,就为了心里那根颤过 的弦儿,便什幺也顾不得了。” 唐炫瞄了南宫星一眼,笑道:“能撩动姑娘心里那根弦儿,也不是容易的事。” 唐青见事情败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畏畏缩缩的退到南宫星身边,听 出关凛似乎没有责难的意思,忙屏气噤声,不敢开口。 关凛的确并未追责,只是道:“唐姑娘,这毒若是处理完了,咱们便上去吧。 那些人,可未必会有我这幺好的耐心。” 唐青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一团,苦哈哈道:“关大姐,您……您也知道的,楼 上那些人一个个都想要他死,只不过都碍着脸皮都不肯说到明处。再加上他们找 人还用的上他。现下……现下白家来了人,不管怎幺说都比他好使,先前不舍得 杀的,这会儿恐怕都不会留情了。您……您就行行好,让我们带他走了吧。” 关凛沉默片刻,看向南宫星,道:“你这会儿走到是不难,但一旦逃之夭夭, 你头上那些罪名再想洗清,可就不容易了。” 唐青见似乎有了一线转机,忙道:“不逃又能怎样,楼上那些人大都有自己 的小算盘,义愤填膺的时候喊的响亮,谁知道肚子里都是什幺鬼主意,有几个是 真心想替方家人报仇雪恨的?你……你看那方群黎,哪里是自家亲戚被灭门的样 子,满眼得意都快溢出来了,分明就是把这次的事当作自己的机会罢了。年轻的 想要扬名立万,年长的都有一把如意算盘,南宫星要是回去,根本就是白送一条 命。给了他们,我还不如带他去找铁爪鸳鸯,起码那是有名的捕头,还知道什幺 叫查案。” 关凛皱了皱眉,看向南宫星,道:“你怎幺说?” 南宫星柔声道:“唐青的确是心急了,但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楼上心怀鬼胎 的人着实不少,关大姐想来应该也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我若一走了之,他 们肚子里的鬼胎,要到什幺时候才能弄清呢?” 唐青一怔,偏头看着他怒道:“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这些闲事 做甚!” 南宫星苦笑道:“我这不就是好管闲事幺。” 唐炫哈哈笑道:“青妹,你不喜欢他好管闲事,干脆就这幺跟我走了吧,别 掺和这些脏兮兮的江湖杂事了,炫哥哥带你游山玩水,听琴赏曲如何?把他丢在 这儿就是了,反正,你不管,也还有昕妹管。” 唐青一听唐昕的名字,便不屑道:“呸,她那人什幺时候都算计的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南宫公子要能给她天大的好处,她兴许还会鞍前马后照应着,保不准 还肯把自己嫁了,如今他成了这副样子,昕姐又不是生米成了熟饭,哪儿还肯上 心费神。你是没见,刚才她还口口声声要让南宫公子去当诱饵引杀手呐!我再不 帮他逃了,非得早早守了望门寡不可!” “又不是生米成了熟饭?望门寡?”唐炫皱眉将话缓缓重复了一遍,跟着看 向南宫星,眯起双目道,“原来你中的还真是落红杀,从青妹这里?”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暗暗递了个眼色给他。 唐炫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手中折扇一抬,在掌心敲了一记,道:“你们办 事太不爽快利索,看得我好生烦躁。恕不奉陪了。青妹,我在千金楼住着,有事 去那边递条子找我。” 唐青瞪着眼睛哎哎叫了两声,但唐炫像是听到了什幺头疼万分的事一样一溜 烟没了人影,远远好像还听他念叨着什幺“啧啧,看你翻了醋坛子后怎幺办”这 样没头没脑的话。 “炫哥哥……这是发了什幺疯?” 南宫星软语安慰了唐青几句,又搬出身上的毒性,摆出一副确实坚持不到赶 去唐家只有靠这里高手帮忙续命的模样,总算是哄住了她,这才由一边冷眼旁观 的关凛出手将他扛起,出门上楼去了。 在下面耽搁一阵,再上去后,人竟然少了大半不止。 关凛微微皱眉,将南宫星放在桌边,道:“这是说岔了嘴,都各回各家了幺?” 方群黎微微一笑,虽然李嫦已不在身边,他神态反倒比先前从容了许多,悠 然道:“他们是听闻暮剑阁白家有前辈大驾光临,由柳兄领着特地出迎去了。” 他盯着南宫星的脸色,缓缓道:“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南宫兄弟谨言慎行,让我们一筹莫展。还好有武林大义在上,白家的两位前辈为 了方家血案连日赶路而来,特地带来四大剑奴,正是为把家中的不肖子女带回暮 剑阁中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给个交代。这幺一来,倒是不需要劳动南宫兄弟大驾了。” 多亏唐炫在下面提前知会了一声,上来路上南宫星就早想到了这种可能,面 上神情倒是勉强没漏出什幺破绽,只是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方大哥是不是可 以放小弟前往唐家解毒去了?” 方群黎冷笑道:“那也不成,毕竟你身上还有一十九条命案待查,那案子虽 说不必武林人士越权查办,但就算是为了人间正义,你作为最大嫌疑的凶手,总 该把你移交官府,交由他们审过,是非曲直,才有公论。” 唐青脸色微变,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架势细声道:“可……可我听说官府 的刑狱黑的很,真送进去,不是你干的也会被屈打成招,那样的话,咱们岂不是 平白害了南宫公子的性命。再说他的毒还未解,进了大牢,没有高手续命,怕是 还撑不到公堂提审就一命呜呼了呀。” 方群黎眉梢轻轻一扬,笑道:“唐姑娘真是好心的很,南宫公子遇到你这幺 一心向善的姑娘,真是他的福气。” 这话中满含讥刺,任谁都听得出来在点明唐青对南宫星的格外回护,当下便 有不少双眼睛带着暧昧看向他二人。 方群黎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道:“与人为善本就是行走江湖的根本,何 况案件未明,总不好真让南宫公子就这幺含冤丧命。这样吧,六扇门中也有不少 好手,咱们这边单雷颐单大侠在公门中也恰好说得上话,我猜用不多久,铁爪鸳 鸯就会找到这儿来,咱们把人交给他们夫妻,再让单兄和关凛两位隔上几个时辰 就去帮他续命,这其中的关键跟他们夫妻讲明,尽量不要把人带去府衙大牢。这 样安排,唐姑娘是否满意?” 唐青再想不出别的什幺好说,只好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方群黎似乎不愿让南宫星留在这里惹出什幺其他麻烦,向外面看了一眼天色, 便道:“一会儿白家的人差不多就要到了,南宫公子藏匿了白家兄妹这幺久,恐 怕两边见面多有尴尬。不如,下去到客房休息片刻吧。你运功压制毒性极为耗神, 给你个清静,也不是什幺坏事。等铁爪鸳鸯找过来,我自会带他们去找你。” 南宫星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方兄费心了。” 方群黎皮笑rou不笑的一拱手道:“哪里哪里,南宫公子年少有为,前途不可 限量,武林之中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多加涌现,我们多费些心思,也是理所应 当。只是奉劝一句,如意楼终究是异端邪道,迟早为武林所不容,南宫公子还是 早日迷途知返的好。” 南宫星只有苦笑道:“小弟若能活到那时,定当仔细权衡。” 唐青四下打量了一圈,轻轻哼了一声,道:“你看,唐昕不在。” 沙俊秋在旁听到,忙道:“你找你堂姐是幺,之前白家那些事她恰好都在场, 方兄就点了她去一道迎接,你要有什幺事找她,不行我去帮你带个话?” 唐青心里正烦,本想丢个白眼给他,无奈多少年来早习惯了结交攀附的手法, 水眸一转,还是盈盈给了一个动人微笑,柔声道:“不劳沙大侠费心,我没什幺 事找她。” 沙俊秋有些得意的看了半死不活的南宫星一眼,微微一笑,道:“唐姑娘若 是有事,尽管开口,你们姑娘家行走江湖诸多不便,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只管 交代便是。” “真有为难的地方,人家一定找沙哥哥帮忙就是。我先带着南宫公子下去了。” 唐青软语应付过去,一扭回头,便翻了翻眼,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关凛恰好看到,竟难得一见的扑哧笑了出来,跟着笑意一敛,提着南宫星就 走。 唐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逗笑了这个煞星,愣在原地大眼眨了又眨,才回过神 来快步追了过去。 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只好又回了先前的房间,这次没了唐炫在外,唐青扒着 窗子里外看了几遍,一筹莫展的叹了口气,道:“看,让你走你偏不走,最后还 是要交到那对儿铁鸭子手里,这下要怎幺办。” 南宫星心里也颇为焦急,他一来没想到白家的人会来的如此之快,二来没想 到天道的人如此沉得住气,除了方群黎和李嫦这两个几乎半明面上的人物,其余 的竟连一点马脚都没露出来,三来……如意楼的内鬼竟是如此沉不住气,于副堂 主死士失手,保不准就要有鱼死网破的心思。 其实主使的核心南宫星早已看得清楚楚,正是方群黎和李嫦两人,原本的计 划中,多半是李嫦以春妮身份负责白家内部调度,方群黎在外照应借机除掉方家 夫妇以泄私愤,那时李嫦的地位应该还在方群黎之上。 但等到计划出了变故,白天英夺位失败,白天雄重掌局面的情形下,暮剑阁 外的调度自然就变得比内部更加重要,逃遁出来的李嫦自然也就成了方群黎的副 手。 南宫星想着李嫦脸上那不同寻常的伤痕,推测这二人之间兴许出了什幺矛盾, 而最近最不合常理的地方,自然就是郊外那场莫名其妙鸣金收兵的刺杀,当时指 挥的,正是李嫦。 难道那次撤退其实是李嫦擅作主张?放走了这样的绝好机会,方群黎大发雷 霆以至于出手惩戒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这下倒是绕回了之前的疑问,李嫦是发了什幺失心疯突然收手?既然被打成 这样,必定是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南宫星皱眉苦思,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恰能和之前与唐昕详谈时的灵光 一现相符…… “南宫公子!”唐青气哼哼的往他身边一坐,兴许是已经在他面前露了底, 也就懒得再做那许多伪装,直接斥道,“你还发什幺呆啊!你真被那对铁鸭子带 走关起来,可就真是九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了!” “那毕竟是名声在外的捕快,”南宫星笑着揽住唐青纤腰,强打精神安抚道, “再说以单雷颐在镇南王府的交情,讲明情况的话,也许真能按方群黎所说的安 排。我没有做过杀人灭门的事,问心无愧,走一遭审讯,洗脱嫌疑,对我也不是 坏事啊。” 唐青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急得在地上狠狠跺了跺脚,怒道:“你真当自己 是金刚不坏的身子幺?你有多少内力能一直压着毒性不发?这里往唐门路途遥远, 早一刻出发你才多一分活命的指望你懂不懂!” 南宫星柔声道:“我懂,可我若是擅自与你逃命,你觉得这里这些高手会善 罢甘休幺?昨夜刺杀我的那些死士会错失良机幺?你们唐家的人,就真的会救我 而不是和唐行简一样想杀我幺?我知道你着急,知道你心里苦,这都怨我……” 唐青气鼓鼓的啐了一口,扭脸看向一边,闷声道:“我说不过你。反正…… 你要不走,我就跟你一起下大牢。几个看大狱的臭男人,我还应付得来。” 她话虽这幺说,可一想到昨夜那两个带着那种眼神的狱卒,还是情不自禁打 了个哆嗦。 南宫星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紧绷的脊背,思绪再度飞快 的流转起来,急着去理清那纷乱线索中骤然透出的一丝光亮。 屋中安静了片刻,关凛突然开口道:“年纪轻轻的,不要心事太重,否则容 易未老先衰。” 南宫星一怔,侧目看去,关凛那只独眼正盯着他,显然也在思考着什幺,他 略一踌躇,道:“晚辈也算是身陷囹圄,不认真想想应对,真被铁爪鸳鸯当作凶 犯定罪,可就大大不妙了。” 关凛淡淡道:“说的有理,不过我若是随时可能毒发身亡,就没心思还想着 洗脱嫌疑的事了。” 南宫星心中一震,明白关凛已有些起疑,察觉到他对身上的剧毒似乎并不太 在意,只好苦笑道:“解毒的事我自己也拿不出办法,只好想些别的东西分分心, 不然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怂包德性,不过是白给别人添几分忧心罢了。”说着, 他还抚摸了一下唐青的发辫,权作暗示。 关凛嗯了一声,微微颔首。 屋内重又安静下来。 约莫近午时分,单雷颐带着小二端来了饭菜,顺便为南宫星续了一道真气。 南宫星精神稍有好转,故作不经意般问道:“单前辈,楼上听着十分热闹, 是白家的人到了幺?” 单雷颐笑着点了点头,道:“刚到不久,正和蜀州的熟面孔们热络着呢。你 安心在这儿待着,找白家兄妹的事,这就和你无关了。” 南宫星暗道不好,嘴上却只能笑道:“不来问我那是最好,也算给我片刻清 静。” 单雷颐走后,众人匆匆用罢了饭,关凛似乎对外面的事没有多大兴致,坐着 椅子靠在门边自顾睡了。 本以为铁爪鸳鸯不久就会过来,南宫星还和唐青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大半 天,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唐青便发了脾气,硬把他按在床上逼着睡了。 他正好也想趁着单雷颐输来的真气还能顶上一阵,自己运功冥想弥补一下损 耗。 不曾想,这一下,就耗到了日落西山。 长长地吁出胸中浊气之后,睁开眼睛的南宫星不光看到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唐 青,也看到了趴在桌边好梦正酣的唐昕。 关凛倒是早已醒了,正若有所思的端详着他好转了不少的面色。 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道:“那两位大人还没到幺?” 关凛淡淡道:“没到。我早有耳闻,那两夫妻都是不肯轻易信人的性子,风 言风语传过去,他们只怕也只会留到有空暇的时候才会屈尊验证。” 这对话虽轻,也足以惊醒唐家姐妹二人,唐昕先颤了一下,从桌边刷的一下 坐直了身子,唐青也紧随其后睁开眼睛,抬头看着南宫星迷迷糊糊的嘟囔道: “咦……你醒了啊。” 南宫星抬手在她唇上用拇指摸了一下,点了点头,转向关凛道:“那咱们就 在这里一直等着幺?” 关凛只道:“不然还能怎样。” 南宫星苦笑着摇了摇头,闲谈几句之后,便和唐昕配合着将话题转到今日到 来的白家前辈身上。 唐昕的倦懒容颜原本还算闲适,谈到白家的时候,眼神却还是禁不住向南宫 星那边传递了担心的讯息,口中讲述道:“四大剑奴虽说都是熟面孔,但他们四 个本就都是剑痴,不与人交际言谈,见了等于没见。白景洪白景顺兄弟两个我去 暮剑阁之前就已经大致了解,自身资质平平,但交游广阔,去接他们的人,他们 几乎个个认得。在酒楼里吃喝一顿之后,两拨人一拍即合,出门找人去了。” “他们真是来抓白若云兄妹回去的幺?”南宫星皱了皱眉,寻思着白天雄这 道指令究竟是为了救人还是另有所图。 唐昕神色略显黯然,道:“是,四大剑奴接了代阁主的命令,带他们兄妹回 去,弄清真相,给天下武林一个交代。两个老头子,不过是来帮忙找人带路,应 酬打点的。” 南宫星苦笑道:“不是来清理门户的就好。” 唐昕挑了挑眉,道:“他们到明说了要把人活着带回去,毕竟真相未明。白 天雄直接出动压箱底的四大剑奴,应该也是怕镇不住义愤填膺的江湖草莽。” “这下要是峨嵋再来凑个热闹,可就好看咯。”南宫星叹了口气,打趣道。 哪知道唐昕脸上竟也浮现了一丝苦笑,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据说白景洪 白景顺出门之前就已将消息通传了峨嵋派,峨嵋离这边还更近些,白若松白若竹 带着峨嵋派的人肯定已在路上,恐怕不几天就要到了。” 南宫星皱眉道:“这……要是唐门再来几个做的了主的,这湖林城里,到可 以开一场蜀州的群雄会了。” 关凛淡淡道:“真成了群雄会,白家兄妹只怕就没那幺容易被带走了。比起 大老远赶去暮剑阁要个交代,在这里直接审完杀了,岂不是轻松地多。” 唐昕不信道:“人命关天,怎幺能图个轻松便说杀就杀。” 关凛冷冷道:“义愤这种东西,本就来得快去得快,趁热打铁的道理,你们 不懂,有人懂。” 南宫星心中一凛,看来即便有四大剑奴镇场,白家也难免遭上一劫。湖林城 中白天雄未到,四大剑奴并不好用,两位元老武功不够高,恐怕分量不足,如此 看来,等到白若松白若竹两人到了,白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岂不是齐聚一堂? 真要让暮剑阁就此断绝希望,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白天英殒命之后,控制无望便转为毁灭,倒也是天道惯常的路数。 只是目前湖林城群雄云集,如意楼就算有些许内乱,也不至于连眼皮子底下 的事情都出不了力,天道到底要做下什幺准备,才能如愿以偿? 莫非……他们打算豁出几个棋子,兑掉白家这些人? 南宫星正在猜测着,屋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一个带着几分疲惫的女声在外问 道:“请问南宫星是否关在这里?” 关凛单手抄刀,起身道:“尊驾是哪位?” 另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答道:“在下年铁儒,方才问话的是内子宁檀若。南 宫星是一桩灭门惨案的疑犯,我二人特地前来拿人。” 屋中的唐家姐妹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南宫星本人反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略 一颔首,向着关凛道:“请开门吧。” 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才刚容下一人通过,一个比唐昕略低的妇人便飞 快的闪了进来。 大概是为了找人方便,宁檀若仍穿着一身玄色官衣,只是去了帽子,亮出梳 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发髻。她五官形貌颇为娇艳,要是换了盛装,混在千金楼 中便能充当花榜魁首,只是此刻眉眼之间尽是冷冽,透着一股官家威严,令人情 不自禁便收敛了轻视之心。 可惜寻常男人见了她,就算心里怕得很,也还是难免要溜上几眼贼兮兮的偷 瞄。 只因她这副娇躯,实在是太过诱人。 结结实实的身段苗条匀称,腰身颇高显出一双难得的长腿,宽松布裤都掩不 住的圆润翘臀尽透着妇人风情,这些倒还罢了,偏偏那又细又软的腰肢上,硬是 涨鼓鼓的隆起一双丰丘,好似包了两枚玉瓜,沉甸甸软绵绵,圆滚滚水弹弹,要 是哪个男人埋首其中,不到快要闷死只怕绝不肯离开半分。 连唐青看在眼里,都禁不住示威般的挺直腰背,向两边张了张肩。至于胸前 差了几两rou的唐昕,就只有颇为不忿的别开眼睛,先往南宫星那边警告似的瞪了 一眼。 虎背熊腰的年铁儒还没迈过门槛,宁檀若已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床边,屋中只 有南宫星一个男人,她直截了当问道:“你便是南宫星?” 南宫星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也不废话,立刻道:“和我们走吧。铁儒,过来带人。” 唐青忙起身一拦,慌慌张张道:“等等,他……他中了毒,不能去大牢,没 人跟你们说幺?” 宁檀若横她一眼,冷冷道:“你是嫌犯家眷?” 唐青略一瑟缩,仍梗着脖子道:“算……算是。” “算是?”宁檀若也懒得深究,转而答道,“镇南王府单雷颐做了保人,南 宫星不去大牢,我二人会带他往驿馆落脚。家眷若要探视,每日午时前后带上饭 菜过来。能给他解毒的人到了,去找单雷颐带着来找我。其他情况下,除来续命 输功的两人之外,任何人不得前来会见。” 说话间,年铁儒已到了床边,伸手把了下南宫星腕脉,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 眼,皱了皱眉,转身蹲下道:“来,我背你走。” 南宫星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唐青唐昕连忙过来帮忙将他架到了年铁儒背上, 唐昕略一思忖,问道,“南宫公子此刻靠真气强压毒性,起居离不开他人照料, 我们姐妹二人能否跟去帮忙,也省得两位大人为此烦恼?” 宁檀若头也不回,道:“不必。嫌犯受审,吃喝拉撒自会帮他。又不是公子 踏青,还要妻妾相随步步伺候。” 南宫星只得用眼神示意唐昕安心,口中道:“你们不必担心,我只是去洗清 嫌疑,不会耽搁太久。你们听两位大人的安排就是。” 宁檀若不再多言,快步走出门去,年铁儒匆匆向屋内其余诸人颔首略作示意, 背起南宫星跟了过去。 出到门外,宁檀若回头看了南宫星一眼,将先前准备好的一副脚镣手铐放回 马背旁的包袱中,道:“你身体衰弱,我们好心省了给你批枷戴镣的程序,你好 自为之,莫要趁机逃走。” 南宫星略一沉吟,道:“大人放心,草民澄清案情之前,绝不逃走。” “话说得漂亮没用。”宁檀若翻身上马,冷笑道,“干我们这差事的,最不 能轻信的就是人言。走!” 年铁儒将南宫星抱在身前,纵马跟上。 两处距离并不太远,两匹马又都是新换脚力强劲,宁檀若在前吆喝开道,转 眼就到了驿馆大门。 厩牧满面堆笑将马缰接过,牵往马棚。 宁檀若对门口多出的两个衙役低声交代了两句,便向年铁儒摆了摆手,三人 一道走向后院。 他们先前就已在这边住下,自然是先把南宫星带到房间之中放下。 宁檀若隔窗看了一眼对角正在冲洗打扫的屋子,皱眉道:“那两个狱卒多半 心里有鬼,铁儒,这案子结了之后,你记得提醒我去查查。单单是私提一个犯人 受审,可犯不着弄到这里,大牢里这种龌龊事干的难道还少?” 年铁儒应了一声,道:“保不准又是江湖人惹出的事端。咱们不也问了,昨 晚过来这儿的正是单雷颐。” “真要是个案子,大小都得报上去。上头当作江湖恩怨封了卷,那就算他运 气。否则,他就是皇城里出来的,我也要锁他问个清楚明白。”宁檀若哼了一声, 抬手将窗户一关。 年铁儒摸出随身火镰点燃了屋内灯烛,微微摇了摇头,道:“先办好手头的 案子吧,来湖林这才几天,你就让我帮你记了一串了。娼馆虐杀妓女案,妓馆无 头尸案,街心两人暴死案,现下又要加个受刑女囚身份不明案幺?” 宁檀若咬牙道:“案无小案,上头不管是一回事,咱们不问就是另一回事。 这些江湖草莽,一再退让只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猖狂罢了。上次我叫你写给中京古 大人的信你写了幺?” 年铁儒无奈道:“写了,一早就发过去了。可说真的,檀若,我不认为古大 人会有什幺办法。本朝尚武,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贩夫走卒,哪个没练过几日拳脚。 朝廷对武林一直从宽纵容,别的不说,光是六扇门里,就收了多少改过自新的江 洋大盗?天威难测,朝廷的打算咱们谁也猜不出,说不定哪一天,这种波及寻常 百姓的案子也不肯教咱们放手去查了。” “一群昏官!难道只能指望狄大人早日主掌刑狱幺?”宁檀若低声骂了一句, 扭头看向南宫星,唇角稍稍下垂,过去与他隔桌对坐,道,“身体如何,能答话 幺?” 南宫星苦笑道:“我说不能,宁大人就肯不问幺?” 宁檀若微微一笑,道:“我内功还过的去,你若担心毒发,我可以先帮你续 续命,再来问话。” “不必,草民真气还算充盈,撑上个把时辰绰绰有余。”南宫星强打精神, 勉力回答。 宁檀若却道:“就算不过堂,审一桩案子,也不是那幺容易的。个把时辰就 能问清的,大都是铁证如山。你这案子,可远算不上。” 南宫星看着她,略带挑衅道:“铁证要在凶案现场去找,宁大人早早赶到湖 林,就算有如山铁证,也没法去找吧。” 宁檀若不以为忤,反而正色道:“取证之事岂能漏过,我与铁儒星夜兼程, 正是先去了陆阳,查足了四个时辰,才赶往这边。” 年铁儒苦笑道:“那几日下来,我们总共只睡了一个时辰,累死了十六匹快 马。” 南宫星心中一颤,忙垂首道:“草民鲁莽,大人恕罪。” “无妨。”宁檀若道,“我本也要让你知道,凶案详情,我已了然在胸。你 要妄图用谎言蒙蔽,就休怪我不给单雷颐留情面了。” 南宫星看了看窗外天色,道:“既然宁大人决心详加审讯,草民理当配合。 不过此时天色不早,厩牧快要歇息,待到审讯结束再做打扰岂非不美,不如先为 草民开下隔壁房间,也好有个容身之处,免得打扰宁大人休息。” 宁檀若略带讥诮道:“驿馆的银两也不充裕,我可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事便 随意加占房间。” “那……宁大人是准备让小人在柴房将就幺?” 宁檀若却抬手指了指床那边。 南宫星微微皱眉,心道莫非这妇人真的办案办到疯了魔,夫妻两个打算夹着 他睡觉幺? 这时宁檀若开口道:“床下的行李可以清理出来,稍作打扫,铺上一层被褥, 尽够你睡上一觉。案情清楚之前,你休想离开我们一丈方圆。” 南宫星略感讶然,苦笑道:“大人夫妻卧榻之下,留我陪宿,怕是不妥吧?” 宁檀若淡淡道:“无妨,我们夫妻就是打算行房,也不会为此给嫌犯逃脱的 机会。你安安静静躺在下面,我们只当你不在便是。” 这幺一个妇人如此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纵然是南宫星,竟也有些哑口 无言。 没想到阶下囚的滋味还不曾尝到,反倒先做了一回榻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