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偶像3、城堡，洗浴

    你在这座庄园里逛了两三天的时间，足够让你获得对花园和主建筑的大致了解。

    花园枝繁叶茂，充斥着秩序井然的几何美。

    而坐落在庄园中心的城堡主宅同样拥有规整的轴对称格局，以门厅和中间的旋转楼梯为中轴线，一共有四层建筑。

    城堡一楼以门厅和客厅为主，旋转楼梯之后是仆人活动区，大概是储存间、厨房和仆人卧室的功能。

    但由于光线昏暗，你还没有进去探索过里面的具体情况。

    城堡二楼是若干客卧套间，你住的卧室也在其中。

    穿过中间的长长柱廊，是城堡的餐厅。这里被大量金器和银器装饰成浮华的金银色调，玫瑰织花的窗帘还没腐朽，阳光一照，顿时光彩逼人。

    从二楼到三楼，处处充满了精细的装潢艺术。桃红色和孔雀蓝的丝缎并不媚俗，只在深色木料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鲜艳。墙面上间或镶嵌植物和宗教主题的贝母浮雕塑像，凹凸部分雕镂精美，如同一张张无声凝视你的脸孔。

    三楼也有不少卧室套间，另有藏书室、收藏室和棋牌室。棋牌室里有六张棋牌桌，地面铺着黑白方格的石砖，展柜里摆满玉石、象牙等不同材质的棋子。

    仅凭这些，你就可以想象在这座庄园的鼎盛时期，会有多少宾客来到这里玩乐住宿。

    当时最先进的电力系统把室内的一切都照耀得亮如白昼，吊灯和巨大烛台上的昂贵白烛通宵都不会熄灭，将走廊里的镜子映衬得闪闪发光，保留着那古典的韵味。仆人们忙碌着给这位老爷收拾客房，又要赶紧把那位夫人送上马车，忙得叫苦不迭。

    令你有些不安的是城堡顶层。走到旋转楼梯的尽头，原本应该进入四楼走廊，但一扇巨大铁门却阻挡了你的脚步。

    铁门锈迹斑斑，隐约可见大洪水神罚降世的宗教题材雕痕。一把黄澄澄的铜锁牢牢锁住铁门，让你无法进入。

    尽管这把锁看起来很容易被砸开，但你并没有发挥自己过剩的探索欲，而是转身径直离开了。

    你一直把蓝胡子的故事铭记在心。

    现在你在庄园里的生活已经趋于稳定。

    花园的苹果林成为你的食物来源，一颗清甜的苹果就足够让你饱腹整整一天，解决了你最基本的饮食问题。

    而巧合的是，你在探索时发现，你寄居的那个客房套间隔壁就有一个盥洗间，尽管蓝白陶瓷的天花板发生了轻微的朽坏和剥落，但马桶和水箱都可以正常运作，这就解决了你的另一项需求。

    现在困扰你的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洗漱。

    因为那场朦胧yin梦的缘故，你走到花园的喷泉或小河边，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更别提光天化日之下在那儿赤身裸体的洗浴了。

    但这座庄园的空间太大，你一时无法全部探索——何况一条条幽深的走廊和一个个冷清的房间也常使你心生胆怯。

    所以这几天，你都是从用柜子里的一只黄铜脸盆从室外舀水回到房间，用布巾简单擦拭身体。

    但薄汗黏在身体上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你迫切地想要洗澡。

    因此，当你路过瓷像时，不由在它面前停留得更久了一些。

    缝缀珍珠与水晶的头纱覆盖它的面容，衣饰华丽如美神春神。瓷像的面貌始终俊美，姿态柔和安宁。

    在这座富丽又死寂的庄园里，你感到如此寂寞与苦闷，而它沉静的气质能让你稍感安慰。

    你大概能够理解人们为什么会激情于宗教、膜拜于偶像了。

    有时候你也想要对着瓷像许愿或倾诉。

    也许你可以跪在它面前，或者把额头贴在它面庞的下颚位置喃喃絮语。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位沉默的朋友或长者，让它了解你的孤独、化解你的苦痛。

    甚至，你可以把它搬进你住的卧室里呢。

    瓷像微笑着看向你。

    但你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太奇怪了，不是吗？

    再天天冒出这样的想法，你真有些担心自己会发疯。

    好在，你在二楼拐角发现的那间浴室短暂驱散了你心头的阴霾。

    浴室入口处在两个卧室之间，先前你一直没注意到它的门把手，只以为这是一幅漂亮的雪白浮雕装饰。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宽阔又明亮，不仅有一只陶瓷浴缸，还配备有简单的电力烧水系统。

    你观察了一番这对你来说过于老旧的设备，拉动电闸试了试。

    尽管水龙头一开始的出水还有一股nongnong的水垢和铁锈味，但很快就变成无异味的清澈水流。

    你取来一条从衣柜里找到的、先前已被你洗净的长裙，搭到浴缸边，脱掉身上的衣服跨进浴缸里。

    温热的热水浸没了你的身体，现在你只有脖颈和头颅还露在水面上。

    你向后仰头，惬意地长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正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

    要是能品尝到丰盛的美食，再有一两个人陪你说说话、解解闷，生活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你这样随意想着，用手拨弄着热水，把湿透了的布巾搭到膝盖上。

    泡澡实在是一件惬意的事。你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直到有些头晕，才恋恋不舍地擦干头发和身体回到住的房间。

    暗金色的帷幔阴影笼罩了你，你舒舒服服地躺进被窝里。

    被子蓬松、绵软，让你想起“家”这个温柔遥远的词汇。你的意识像云一样飘荡着。

    当你徘徊在甜美梦境边缘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的响动突然落进你耳朵里。

    你的睡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但你还伏在温暖的被窝里，没有动弹。

    你宽慰自己，可能是老鼠、蜈蚣或者误飞进来的蝙蝠呢？

    但这声响渐渐近了，变为另一种声音。

    你望向那扇局部鎏金的木门，不知自己是应该盖被蒙头尖叫，应该夺路而逃，还是搬起家具堵在门口。

    ——现在是午夜时分。

    你暂栖在一座古怪无人的庄园里，听到卧室房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