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恩客
【引】 目送姜紫成和林慧的车在失控的刹车声中跌下山路尽头的断崖，我捧起双手哈了口气，把僵直的手指搓暖。 平坦的雪地上躺着五脏俱裂的汽车碎片。风一吹过，黑烟飘遍整个山谷。 抱歉，阿云，这是我唯一下手的机会……让他们这么轻易死掉了。 但唐奕杰，我有很好的方法…… 他们不说他看你被姜紫成烧死的时候吓傻了吗……阿云，我们很快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我隐秘地转了转右手无名指上戒圈刻着A－Y－U－N－N的银戒，悲鸣与复仇的快感奔涌而来。 【恩客】 复仇计划里，我首先找到的是唐奕杰。 他是最好下手的那个。据说目睹阿云被杀害后他被吓得精神失常，赤身裸体流浪在街上被人发现了双性人身份。冼村开发区主任的官儿自然没了，不是亲生的女儿宁愿承认母亲出轨也死活要和他断绝关系，这样唐奕杰就彻底成了没有亲属在世的孤家寡人。慈善机构无意参与官商勾结遗留未决的烂事，拒绝双性人人权组织的收留请求，转头把他送到原紫金业下一家隐秘妓院。这妓院原本仅供内部人员使用，直到被姜紫成包给他一个远方亲戚。姜紫成出事后他亲戚不愿再与他有任何联系，于是找到当地最大yin窝的老鸨用赔钱的贱价卖了。老鸨从此把这处妓院当作新卖yin基地，大肆招收交易rou体者，打算暗地垄断当地的卖yin业。 妙龄少女、俊色青年、中年熟妇、双性人……凡能提供性服务的，不拣姿色，统统收入——由此唐奕杰才侥幸找到容身之所不至于困死。 我在妓院不经意闲逛了几天，想着探探他的底儿。 我搂过一个正抹妆的姑娘，往桌子抽了几张粉红钞票，随口问，你们这儿，还有双性人啊。 “是有两个，好什么口儿的主儿的都有啊。” “怎么，他们生意好？” “长得漂亮那个蛮好的。妈的，整天涂个嘴儿发胶味儿冲得要死，往外边儿一站给男的抛媚眼儿比女人还sao，还真让他抢着活儿了。” “是吗……”我随便搭了一嘴。“那另一个呢？” “哪个另一个？” “你说有两个双性人。” “哦，你说肥的那个啊。还没人口味重到找他吧。”小姑娘笑个不停，眼瞧着把眼线描歪了。 “你要想玩，就趁人多的时候溜进去，反正没人想到你去找他。就算被逮住打两下也就放你走了，反正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我冷笑着弹了弹女孩的脸蛋：你的嘴呀，再贱不也是你同事吗。本要追给的钞票塞回兜里，卷起先前桌上的钞票插进女孩的胸衣，拍拍她的脸，走了。 阿云，我的时机到了。 我不理会酒台两侧卖弄媚态的女人，径直走向老鸨，说，我要那个叫唐奕杰的。 “唐奕杰，我包他一晚，一万。” “先生，这个……” “五万。”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奕杰是我们最近刚收的一个双性人，还没调教好，怕伺候不好您。我给您这边找个漂亮姑娘，肯定让您满……” “不用，我就要唐奕杰，”我打断老鸨，露出不允回绝的笑。“我们也算旧相识，我来看看老朋友怎么样了。” 老鸨见着其中有些缘故，便不再问，顺着我说是是，您开心怎么都成，随后招呼两个小妹拥着我去登记。 粉色底纸客人一栏，我笔棱分明地写下：A－Y－U－N－N. 转头，走廊是另一个色情浮夸的霓虹世界。刷白的墙上挂着L－O－V－E连符彩灯和各色闪烁的爱心灯管，倒是符合低端妓院的格调。房间像叠方块一样紧挨着，偶有几间房门大开，小姐们半勾腿坐在椅子上，咬着香烟用接长的指甲不停打字，对着屏幕不知跟哪个男友聊得正欢。 这种廉价又开门见山的色情对男人宛如蜘蛛洞一般，让他们在门口稍留半刻就被甜蜜丝衣把魂儿裹住黏走。男人射精的粗喘声此起彼伏，但我对性事并不执着。我对阿云的爱是纯粹的，精神的，无关rou体的。我看着她在吧台唱歌时，从来不会联想歌声下的rou体。 但我还没有抱着阿云唱过歌，也没有亲吻过她，她就死了。我在电话里听她哭诉唐奕杰的强暴时忍不住想割开他的喉咙让他不能求饶。但听到他是个双性人时，我萌生了更美妙的计划。 双性人的意思是，性关系中的上位者有同时成为下位者的可能，相应也具备作为下位者的脆弱。 阿云，对付玩弄别人的人最好的方法是，让他坚信被爱，然后彻底抛弃。 恩客救风尘，救身先救心。受冷落的婊子怎么会不爱上第一个慷慨的恩客呢？ 我习惯性去摸戒指。金属冰冷的温度，让死亡在色情的温虹中铄铄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