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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可追,人间微雨再难寻。”朱红色的印章是“微烨”,落款是苍烨。“六月……芳菲……微雨……微烨。”白宋站在画卷前沉吟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文清和岳瑶还在细细研究画卷,忽然听见白宋的声音,立时转过身来望着她。白宋指着画中人,肯定地道:“画中人就是静贤后,史书记载,静贤后死于梅雨时节,梅雨时节恰好是六七月,而且据史书记载,静贤后死时阴雨连绵,怎么也不会是‘微雨难寻’,但静贤后的闺名恰好是‘玉微’。”“玉微,玉微,‘微雨’。所以元殇帝题字‘六月芳菲尤可追,人间微雨再难寻。’六月的芳菲犹在,佳人却再难寻”………………摄元十年初当今圣上病重。是夜,三千风雪起。苍烨扔掉手中的佩剑,垂眸数着手臂上的疤痕。一。二。……八。她离开的第八年。佩剑落地的铮然声响在肆掠的风雪里,剑刃上的血迹也散落在一地雪白上,晕开星星点点的猩红。苍烨垂眸看向落在地上的佩剑,须臾,他缓缓蹲下身,拿出怀中的白玉簪系在剑首上。苍侍把披风披在苍烨身上,目光落在掉落的佩剑上:“陛下,风雪大了,回殿罢。”太后娘娘刚离开的前三年陛下尚且不会去清华宫,之后清华宫却成了陛下处理政务之外唯一会去的地方。苍烨细细擦拭着手中的佩剑,温柔而又缓慢:“天冷了,朕尚且可以进殿避雪,可是朕的微微又该在何处避雪?”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那日她从甘泉宫披着一身渐密的风雪离开,他却决然止步于殿前的场景。玉微并没有说错,她一个人艰难地走完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路程,他却迟疑着不肯前进一步。忽然,他转过身看向苍侍,唇角是一抹期待的笑意,糅合在渐密的雪里:“她会不会也如朕一般,突然有一天在另一个人身上醒过来。”不等苍侍回答,苍烨便缓步离开,他低如呢喃的声音消弭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可惜,朕等不到了。”他终于在她走后的第三年彻底清醒过来,他爱她,不是把她当澹台鸾颜的影子。他这一生爱过两个人,两个都不得善终,他又如何能够安心善终。苍烨忽然顿住脚步,折身返回。苍侍看见风雪里逐渐清晰的身影,以为苍烨要回殿,立刻迎了上去:“陛下。”苍烨的目光在苍侍已经苍老的脸上梭巡一圈。“加大膳食里的曼陀毒。”苍侍手中的拂尘掉落在地,柔软的雪很快覆盖在雪白的拂尘上。苍烨却是不再看苍侍,缓慢而又笨拙地转身离开,他离开的雪地里是一串完整的脚印,像极了她那日离开时或深或浅的脚印。苍侍站在原地看着苍烨一步步消失在风雪里,他走过的地方,除了完整的脚印,还有一片片晕开似雪地梅花的血迹。陛下这些年一直在惩罚自己,像是要赎清所有罪孽一般,除了一直在服用少量的曼陀毒外,更在服用绝神散。曼陀毒会让陛下的身体逐渐衰败下去,而绝神散虽不会致命,但却会让服食者每月十五便经历一遍剜心之痛。……苍烨低头剧烈地咳嗽着,手中的锦帕又染上了一层血红,再抬头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清华宫内的那棵梨树。雪夜里,枯黄的枝桠上垫上了厚厚的一层软雪,那树梢是那夜里她寝宫盛开的梨花,压枝欲低。“皇儿日后会逐渐明白,帝王这条路,很难走,想要做名垂千古的帝王,更难,母后只希望你能做到问心无愧,无愧于文武百官,无愧于百姓,更无愧于大晏。”“无欲则刚。帝者,孤家寡人也,是纵使全天下都背叛你,都不理解你,你也依然要继续下去的狠绝。而你,恰好全都符合,是我强求了,你不需要亲情,爱情,你只需要千秋功名,万载垂青。”“苍烨,你会走到你想要的一步,会是千古一帝,会名垂千古,会登临人间至高处,高处不胜寒,你也一定会是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你会不得善终,会断子绝孙。”他的人生轨迹正在按着她所说的一步步前行,他会不得善终,会断子绝孙。这些他都不在乎,可他想要她。他靠坐在梨花树下,微阖上眼,耳边的风雪声逐渐减弱,他终究没能留下她,甚至没能留下她的尸身。他的一生黑暗了太久,也自私了太久,唯一一次大度就是让姬临带走了她,可他如今还想最后再自私一次。他是苍烨,只属于她的苍烨。她该是他的皇后。树梢吹落的三千风雪纷落在苍烨的眉目间,盛开一夜梨花。………………一袭红衣的玉微靠坐在摄政王府院中的梨花树下,姬羲小心翼翼地替树下人整理衣襟,良久,他垂眸凝视着微阖着双眸的玉微:“果然太久了,我连为你穿衣都不会了。”一树苍郁追随微雨而下,坠落在玉微的发丝上,点起一丝丝晶莹。姬羲抬起广袖替玉微挡去不断坠落的微雨,拂去她发丝间的润意:“我承诺过会生生世世为你遮风挡雨。”那丝微雨从姬羲指尖滑落,浸入他正红色的靡艳衣袍,他低低地道:“可我没做到,姬临没有做到,连时褚也没有。”姬临是他,时褚也是他。他死时三魂七魄一分为二,成为了不完整的两部分,追寻着她的气息而去,她生活过的现代,她生活过的大晏。可不完整的灵魂却有弊端,姬临只会算计不会爱,时褚只会爱不会算计。树下人依旧没有回答,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回答他。姬羲的指腹缓缓刮过玉微的脸庞,展开手掌,血红色的曼珠沙华绽放在他手心:“是不是上一世我死在三十三那一年,所以今生才以三十三为限。”他执起玉微的手,将手心的曼珠沙华放在玉微手中,那开至荼靡的曼珠沙华甫一至玉微手中,便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与它一同枯萎的是姬羲。他没有拂去唇角溢出的丝丝血迹,而是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抚在玉微脸庞,温柔的语气一如当年:“可我们还是错过了。”姬羲抬眸望向古朴的梨花树,苍苍郁郁的树枝缀满了碧绿之色,微雨从树隙垂落,良久,他缓慢地在玉微身旁坐下,把玉微抱进怀里,唇角却是避开了玉微正红色的衣袍。他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你走慢些,我们下一世还在一起,下一世定不会再错过。”他的手已经逐渐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