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racter 1 庆典
character 1 庆典
01 海伽这日的夜晚从广场的第一道烟花响起开始。接连不断的烟火声伴随着孩子们欢叫的声音从镇头飘到镇尾，不一会儿小贩的吆喝声也加入这潮水中，欢声笑语，人声鼎沸。 叶藤在地板上闭着眼睛躺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出门去找路新桥。 房间里没开灯，她闭眼许久，在黑暗中也能借着外头的折射的微光大致将房间看清。衣服本身便可以穿出门也就懒得再换，顶多整理一下拉拉皱褶。头发……头发也随手扒拉两下了事。 最后踩着一双旧拖鞋，叶藤踏着月色离开家，目标是正在进行节日庆典的小镇广场。 海伽镇真的不大，她离开家不到两百米就能看见那光亮的聚集地以及……比涨潮还汹涌的人群。 头顶浓蓝的天空到那边成了鸠羽色，杂吵的声音更加清晰，不难想象那边此时是何等花天锦地。叶藤站在这端，不由得心生怯意，她真的能在这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的地方找到那家伙吗？ 一对男女从身侧走过去，向着庆典中心之处，只留下一阵柔和的风。 叶藤依稀听见女孩兴奋地数着可能会看见的美食，然后拽着同伴的手腕摇晃，似乎在哀求、在撒娇。 她隐隐听见女孩叫着“哥哥”，莫名地恍然大悟：“原来是兄妹”。她也跟着继续走。 与她擦肩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两个小孩手牵手兴冲冲跑过，到一盏路灯下才回过头招手，带着亢奋的笑容叫唤父母，身后很快飞出含着笑意的回应。 穿着背心的中年男子打扮像是在晚跑途中，不快不慢地超越她，向着广场，一步一步，逐渐变成一个黑点融进那明亮。 还有逆流的情侣，大概刚从人海中挣脱出来，抹着汗苦笑，又像是聊到什么转而哈哈大笑。相向而来，背对而去。 不知不觉间，广场就在面前，叶藤慢悠悠地走进去，没有犹豫。 每个小摊前都排着长队，即使只是从道路中间挤过的叶藤也感到心累。直到从小吃区逃出来才能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接着面对的又是人流如潮的游戏区。 她深呼一口气，刚想上前，有人在后面拉住她热情招呼：“美女要不要来我们店里坐坐？” “？？？” 迟钝地回过头看去，一位眼熟的阿姨朝她露齿一笑，两手比着一旁的招牌：月色居酒屋。 “……莺姨？” “嗯？这不是小藤吗？” 邻居家的阿姨成莺，好像是有提过她们家也来凑个热闹摆个摊子。不过…… 叶藤看着后头那个帐篷，又偷瞄旁边的小摊，发觉它们画风不太对，当然不是指顾客数量。 “……么样，要不要来尝尝我们家阿远的手艺？他跟着那什么出老师学的，烤出来的串又香又嫩可好吃啦！” ——这到底是居酒屋还是烧烤店？ 回过神来人已经被阿姨推到帐篷门口，叶藤结结巴巴想要拒绝时，门被拉开了。 路新桥递来一块炸鸡，叶藤想要接过来又被他避开，他努努嘴，示意她张嘴。 如果成家母子的眼神没有这么好奇专注的话，她的确能不拘谨地咬过来…… “……我挺饱的，你吃吧。” “行。” 他也没坚持，炸鸡自然地送到自己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叶藤无神地盯着他因咀嚼而上下起伏的腮帮子，心理作用自己胃都搅成一团了。她没吃晚饭。 店里人很少，包括他们这一桌只有两桌，从门口向后竖向排放，一桌也只能坐两人，他们坐的是门口这桌。 路新桥说布置工作结束后他就四处转悠，附近摊位基本都吃玩了一遍，在人多起来前溜到这里，唯一遗憾就是占着位子不能去看烟花。 叶藤心道，让你厚脸皮占人家座位，没赶你是人家修养好。 成远听着笑：“你去也没事啊，给我说一声就帮你留着。” “这哪好意思，本来我在这赖着不走就够影响生意了，要没人还占位子可更说不过去。” “哪里的事！我们这破店本来也没几个客人。”成远指指贴在帐篷门上的纸张，“本来年轻人就不多，其他合规定的不是老人就是带孩子来的，能进来的没几个。” 叶藤挪过去看看，上头写着能成为客人的标准，而作为庆典主流人群的青少年与带孩子的家长已经被直接剔除，老人又多不愿意接触这种陌生的“小摊”，不多的满二十岁青年也更喜欢在游戏区和烟花区泡着，这种闲坐着还要给钱的店人要多才见鬼。 “对了，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躺着吗？”路新桥灌下一瓶啤酒。 “闲。”真实理由说出来也太丢脸了，叶藤直接挖坑埋到心底。“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一点多吧？”路新桥舔舔嘴角的酱料，叶藤一脸不忍直视给他递纸巾。 翻口袋突然摸到一个东西，叶藤拿出来递给他：“给，你忘的。” 千岁绿壳子的手机。路新桥忘在家的，她出门前无意在茶几上看见，便知晓自己不能打电话找人了。只是没想到她还没开始找他人就出现了。 “噢！我还以为丢了呢，谢啦。” 大概也是因为闲，前几天镇上招揽布置以及收拾庆典的工作人员时，外地人路新桥兴致勃勃地报名参加了，接下来的几天早出晚归，若不是毛巾牙刷确实有湿意还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回来过呢。至少叶藤是觉得自己几天没见他了。 “到时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你不困？” “还行，睡了半天。” “挺好。” 烤rou串悄无声息递到嘴边，叶藤下意识咬住，突然想起邻居母子，路新桥悄声笑道：“没事，他们在忙。” 她还是有些别扭，悄悄看过去，成远面上亮光颜色变来变去估计在打游戏，成莺阿姨握着手机几秒一滑大约是因为小说…… 叶藤放下心咀嚼。 “不过，用得着这么介意吗？” 下意识抬眼看过去，路新桥另一只手抵在桌上，撑着脑袋看她。他嘴角上扬，看着她的目光也很柔和，却莫名让她品出了一股不满。 叶藤顿了顿，垂下眼，没有回话。 零点是最后一波烟花的发射时间，而这烟花也作为庆典的结束告别。 路新桥付好钱领着叶藤走出去看烟花，他们没有去观赏地点最好的烟花区，而是直接在帐篷门口坐下——当然有提前跟成家母子打过招呼。 叶藤对烟花兴趣不大，变幻多姿的造型在她眼里还比不上万花筒来得漂亮，何况还转瞬即逝，她也就听个响。路新桥却很喜欢，他目不转睛盯着那爬上天的光点在某处停住，而后向四面八方抛出五颜六色的旋律。 他眼中的光亮和天上的光亮是一致的，绚丽，耀目。 他看着布满光华的天空，叶藤抱着膝盖，头靠在手臂上，看着光影在身上晃荡的他，脑中倏忽蹦出一个字。 夏。 等到收拾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半。路新桥婉拒了其他同事的宵夜邀请，带着叶藤回家。两人走的是贴着海的那条路，比起叶藤来的那条要绕一些。 路上人不多，走着走着就只有他们了。海浪的声音沙沙传来，阵阵好似有规律一般，听着很让人涌起一股平和感。 叶藤扭头看海，月下海面波涛粼粼，海水又黑不见底。天空似乎被今晚的烟花给染了色，淡淡的橙红与深蓝交映。 路新桥不知何时抓住她的手，原先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也无声无息地缩在脚底准备向后移动。 叶藤还没回神，脸被他捧着转过来，眼睫毛扇了两下，呼吸便交融在一起。 “……不行，还是先回家漱口吧。” “……赞成。” 近在咫尺，两人还是选择后退一步。 烧烤味以及汗臭味交织在一起，微妙又别扭，于是再退一步，中间留出一个能塞下半个人的距离。 凉风从背后吹来，叶藤抬手抓着乱飞的发丝掩饰内心的羞窘，便听见路新桥不客气的笑声。 一时间怀着不知是害羞还是气愤的心情羞怒起来，她侧脸怒目圆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他的手掌贴近她的脸，顺手将从她手里逃脱的乱发理到耳后。 原先想说的话噎在嗓子里，不过数秒就忘得一干二净，叶藤僵硬地将脑袋转回来，笔直地望向前方，只觉得那路灯都晃眼。 “哎呀！” “……你又怎么了？” “蚊子咬……嘶，连环包！” “……走快点吧，回去找点东西擦擦。” 于是接下来两人走得飞快，路上除了海浪拍岸和风敲树叶的声音，就只剩下高频率的啪嗒脚步声。 到家时似乎没那么痒了，便洗澡去。 路新桥义正言辞不能浪费钱，应该省省水费，接着把叶藤拖进浴室一起洗。 出来时叶藤觉得自己是飘着的，眼睛半闭，只想一头睡过去。但她还记得提醒没良心的去客厅柜子里找药膏，自己飘回房间。 没有开空调，依然选择睡地板，今天的铺被也没有收拾，刚好直接睡过去。两眼一闭，不省人事。 路新桥有自己的房间，但他没打算进去，不如说除了打工这几天怕自己早出晚归吵到叶藤，他就没自己睡过。 确认通风的窗户开着，蚊水蚊香等等都安排好，他拿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在叶藤旁边躺下。迟疑一秒，在她脸上飞快嘬了一口，终于满意地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