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葬礼
十岁那年,李妍见到了八岁的李桉——她小姑被人强暴,生下的孩子。 后来小姑自杀,爷爷奶奶勉强养了他几年,他便被送到了这里来。 至于那个强jian犯,逍遥法外,一直没抓到。 李妍眼里,李桉安静的可怕,就像块静默的黑色的石头,但没有石头令她安心。 她不敢对他有任何表示,怕一伸出手,就会被他挠一下,或者咬一口。 她偶尔会偷偷看他,很好奇,很奇怪,但他目光直直地撞过来的时候,她又胆怯,惊慌,心跳很快,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 李桉肯定属于黑色,黑到看不见明艳色彩的那种。 尽管小两岁,他已经比李妍高了,瘦瘦的。 他说话语调很怪,平平的,冷冷的。 他面无表情叫了她很多次:“jiejie。” 李妍的爸爸很欢迎李桉的到来,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他送了李桉很多东西,很多都是李妍想要而得不到的,他每天换着花样给李桉吃好吃的,买好多衣服让这个外甥穿。 她的mama却是对这个男孩厌恶无比,自从他住进来,她的脸上就再也没有笑了,她开始冷漠,悲伤,憔悴,失控。 有一次李妍回家的时候正好看见,mama一巴掌甩在了李桉脸上,而后她,靠墙蹲在那里嚎啕大哭。 李桉摔在地上,李妍很快看到他血红的脸颊,他也看过来,冷冷地叫她:“jiejie。” 李妍这一刻,从脚底到头顶,都有种惊悚的感觉。 李桉虽然才八岁,却是不哭不闹,哪怕被李妍的mama打。 但不管她的爸爸怎么偏爱,他也没笑过。 李妍亲眼看到他眼睛里的光有时候是明亮的,有时候又灰暗无比。 她感觉,这个弟弟的悲喜,是只在瞳孔里的。 李妍小心翼翼跟他共存,好不容易到了十八岁。 这八年,李桉好像一直是那个样子,只是越来越高,越来越平静。 爸爸却是一副完全不觉的样子,对他依然偏爱,送他去最好的私立学校,给他买一身名牌,还经常带他出去喝酒。 被冷落了多年的李妍,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可她mama却是病了,病成皮包骨,终日躺在床上。 李妍根本不敢去看mama,她感觉这个女人要枯萎掉了,她躲在房间里大哭,打开门,看到的却是李桉那张平静到死了一样的脸。 她突然,讨厌极了这张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扬手狠狠地打了过去,就像mama做的那样。 她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小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站在那里,完全没有躲避。 “你……你为什么?”她惊慌,她无比愧疚,她陷入深深的自我谴责。 他却对她扯出一个笑。 这么久了,她终于看到他笑了,却是那么的不真实,诡异。 李妍看着他,浑身发冷。 他却是走近,将她抵在墙上,漆黑的眼眸静静看着她,“jiejie,你也很痛苦是不是?” 她被他看得说不出话,身体害怕得颤栗。 她不知道李桉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不正常,很不正常。 她好像要抓到mama厌恶他的源头了,又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李妍开始读大学,很少回家了。 她也很少跟爸爸联络,只偶尔跟mama通一次话。 她手机里存着mama以前的照片,看着那张年轻健康的脸,心痛无比。 她心痛得要死了。 二十岁的春天,她终究是迎来mama的葬礼。 十八岁的少年在人群里更显眼了,他淡淡叫她jiejie,但她清晰捕捉到他眼睛里的恶意。 她亲眼看到那具枯瘦的身体被钉入木棺,又被埋入坑底,她痛得身体一直在抽抽,她都要感觉不到心脏的存在了。 而对面的李桉,像猎人一样看着她这个脆弱的猎物,她不明白,他到底怎样的意图。 她还没来得及回校,她那在葬礼上喝的烂醉如泥的爸爸就死了,在一个偏僻路口,被泥头车直接撞成烂泥。 跟上一场葬礼不过隔了十天而已,这次宾客少了不少,却多了很多尖刻的嘴。 许多恶毒的字眼儿落在这对姐弟身上,李妍跪坐在棺材边,浑浑噩噩的。 这时候李桉走近她,蹲下,一边给他的舅舅烧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强jian犯终于死了,他到那里,会不会对她说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