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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繁星》5

    

《恋恋繁星》5



    哭着哭着,司徒悦准备给灵犀跪下。当年灵犀和沈嘉树恋爱,作为室友,其实司徒悦也暗恋着他。

    但她性格内向,根本不敢付之行动。

    如果不是那年他们系组织野营,忽然遇到山体滑坡,灵犀和沈嘉树几人一起掉进深坑,她想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到他身边。

    “你确实对不起我。”温暖的手扶住司徒悦,灵犀脸上一贯的淡漠。“但换个方向,如果没有你,沈嘉树将永不存在,说到这,其实我应该谢你。”

    司徒悦被搀起,迎上灵犀冷淡的目光,她再度泣不成声。

    灵犀朝窗外司徒悦开来的房车望去。“他真的失忆了?那车是他的?”

    同学会那天就该猜到的。上学时翻杂志,她说过喜欢这类车,布置温馨,以后全家一起出去旅游还挺方便。

    她是弃婴,嘴里不说,其实渴望家庭。没想到他失忆了,还记得当年她随口说的话,虽然它现在服役的对象不是自己。

    司徒悦沿着她视线轻一点头,神情苦涩。“是。他无意在浏览器发现这款房车,就非它不可。”

    和沈嘉树一起后,生活中处处是灵犀留下的痕迹。虽然他并不记得她,却总是做出当年一起约定过的事。

    这辆车应该也是灵犀和他之间的某个小约定吧。司徒悦苦涩极了,但她自决定骗他,就得一路骗到底。

    手指轻轻划过咖啡杯圆润的杯耳,酸楚在灵犀心中一圈圈加深,她近乎自虐的问着。“这些年你们很幸福?”

    靠近桌子的那只手动了动。司徒悦脸色微妙,几分涩然,但也有甜蜜:“他对我挺好。”除了把她当成灵犀的替身而不自知,已经无懈可击。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滚出了眼眶,灵犀仰头把它们逼回去,放下纸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司徒悦胡乱一点头,脸上泪痕未干。

    咖啡馆门推开,杂沓的人声和汽车的鸣笛穿越而来。门口奔驰降下车窗,露出张戴着金丝眼镜的清隽脸庞。

    “上车。”他这么说。

    带咖啡香的女人坐到副驾。

    “司徒悦怎么编的,当年是怎么回事。”纪年勾着唇,说话不很客气。

    灵犀沉默。

    “没出息,我来会会她。这些年你白白的等,不是她几句轻飘飘的解释能平的!还有那个家伙,他们都欠了你。”纪年解了安全带就下车,不等灵犀阻止。

    司徒悦眼红红从咖啡馆走出来,立在风里。

    “司徒悦!”纪年高喊一声。

    她狐疑的回头,眼还是肿的。

    “你们说了什么?”他问她。

    司徒悦捂着嘴,眼泪又流出来,哭着摇头。

    皇冠于此时停在对面马路。

    高大瘦弱的男人下车,几步过来,寒风挟得他额发微颤。因为身体不好,开了大半个小时的车对他来说也是负担。沈嘉树皱着俊秀的眉,牵住还在哭的妻子,冲纪年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没完没了。”

    “你开车来了?不是叫你不要劳累吗?”司徒悦吃惊地看向追来的丈夫。搀住他,自责心疼的厉害。

    自打沈嘉树出院,他不能久站,不能久坐,甚至连躺着都痛苦。如果不是瞒不住,她都不想被他知道小儿子不见了!她爱他,爱的无法自拔!做个坏女人都甘之如饴。

    纪年用一种看把戏的目光看这对夫妻,不自主地嗤笑。“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这女的骗了你?”

    “纪年!”清冷似梵音的女声制止了纪年接下去的话。

    三人齐齐转头,看向那连帽衫黑面包服的冷艳女人。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沈嘉树目光静静。

    是过了一辈子还是一秒钟?

    为什么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存在。

    穿着黑面包服的女人还是站在奔驰车边,一步也没动。时间的流逝似乎只存在旁边呼啸而过的汽车中。沈嘉树不知何时紧攥住手心。与她的对视,让胸口像被重重锤了一际,痛的厉害,也震颤的厉害。

    一个淡淡的笑在她脸上浮现。

    “没什么,我们只是路过的陌生人。现在要走了,纪年上车。”她的声音很低哑,像月光穿过织物的纹理。说到陌生人时,更轻的像要融化。

    沈嘉树费解的看着这女人,他自己也在讶异着,这完全没来由地莫名心悸。

    闻言,纪年上了车,引擎发动,车自夫妻身边缓慢掠过。

    他们随着车的移动转移视线。

    沈嘉树看不到的身后,司徒悦泪如雨下,她张了张唇,冲灵犀无声说了几个字。口型分明是‘对不起’和‘谢谢’。

    **

    夕阳潋滟,给原始的密林镀上一层暖色。

    张牙舞爪的树木,都仿佛失去了原本的可怕。陨石撞击造成的深坑直达地底,曾经火烧四野的痕迹已被密密的树木遮掩严实。

    苍茫林海间,走过一道黑色身影。一小畖一小畖的雪堆,打上面踩过就是一个黑脚印。灵犀背着大大的行军包,步行到这个她来过数遍的深坑。

    密布的小树胀满眼帘,她扶着那株最高大的静静站立。如云如荼的树冠枝丫披离着流星般的点点微光。

    她久久望着那天坑的深处,不发一言。一阵接一阵的风声,吹得飒飒树叶连成了一片浪潮。

    “你要是敢跳!我就敢跟你没完没了!”谁的声音在这一瞬响起,惊得树顶的鸟腾的飞起。

    灵犀迄今为止的人生经验里,还从未被人以这样的口吻喝止过。

    她回头,正对上那上挑的凤眼。

    那是深如午夜的瞳孔。

    白皙健康的肌肤,过膝的迷彩外套,他骨架大,个子也高,相得益彰的很。站在离她不足十米的地方,应该是从车里直接跑来的。连个专业装备都没有,限量版球鞋沾满了泥。

    很狼狈。

    虽然平时也锻炼,但绝没有灵犀这样过硬的丛林经验,所以时间差差了几小时才找到她。

    冲他轻轻一笑,灵犀轻声说。“放心,我不会跳。”

    最难的日子都已经熬过去。

    刚出事那会,她有一万个办法寻死,都在最后关头住手。她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活着。这条命从被沈嘉树推出来时,就不再属于灵犀她本人。

    纪年被噎回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那你来这干嘛!你明知道他已经不在这了。”他就生活在千里之外。有了妻子,甚至有了孩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却让灵犀停滞不前。

    算什么呢这十年?它们不止是灵犀最好的十年,也是他最好的十年。灵犀为了他耗这么久,一个女人还能有多少个这样的十年?

    “因为他对我的爱在这。如果没他的那一推,我又怎么有机会在这缅怀伤风?是真的庆幸他活着,如果他的命只是用这区区十年等待来换的话,我赚了。”

    她的眼光始终没有和纪年相遇。

    手指在空中凌虚一摸,好像对面站着的是那个二十岁,还和她是恋人的沈嘉树,目光清澈的叫人发抖。

    “那你倒是去找他啊!在这缅怀什么劲?不就结婚吗?不就生孩子吗?你不能把他抢回来?灵犀你就这点魄力啊!”

    她轻轻摇头。“他过的幸福就可以了。至于是谁给他的,不重要。他是那么好的人,值得这世上最美好的生活。就冲他救了我一条命,结几次婚都应该。”

    纪年气笑了。

    他穿的像个少年,一笑更像个少年。“可以啊!你变这么透彻我都不敢认了,果然是修道人士!既然他结几次婚都该,你还在这干嘛?吹一肚子冷风是管饱?”

    “那你怎么来了。”她视线默默转向他,突然换话题。“我到这来是缅怀爱情,你有什么事。”

    纪年信手一拨被风拂乱的刘海,目光闪躲。

    难得!这么能言善辩的男人,却在这个地方卡壳了。

    她却不肯轻易让他揭过,视线一刻不离。

    “行了行了,知道你想笑话我。算我爱管闲事不行吗!”纪年虎声虎气的咕哝着。

    就不该告白。

    自打出了沈嘉树这档子破事,纪年心态差点崩了,近两天根本没睡过整觉。整宿整宿梦到灵犀,怕她吃亏,怕她出事,怕她……

    这两天。四十八小时,纪年做了无数决策,其中就包括去查司徒悦的鬼解释。没想到她说的是真的。纪年甚至幻想过,沈嘉树是装的就好了,他就能名正言顺的去搞这对狗男女了!好歹要给灵犀个交代。

    可他们没有说谎。

    纪年无法再插手下去。

    只能像痴汉一样尾随她,就怕她受不了打击,更别提好好收拾自己。对于他这个sao包的汉子,还真少有。

    灵犀默默注视着他。几秒后,从深坑顶处走下,经过纪年身边时,她回头。“走吧。”

    “?”

    “不是说冷风不管饱吗?”她视线定定,嘴角微翘的。“我请你吃管饱的。要,还是不要?”

    那种淡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她眼中只有你一个。

    让人瞬间忘乎所以……

    **

    卡嚓,大门指纹锁开的声音。

    纪年扯开紧缚脖子的领带进来,又随手往旁边衣帽架扔去。他手白,日光灯照皮肤上更是白的醒目。

    这是纪年的单身公寓,作为个小老板,他名下有几处房产。这公寓平时也没什么特别,就是换洗的一个地而已。

    此刻。

    他抬起头。

    客厅的懒人沙发上半倚着灵犀,她在看电视。一手托腮,一手百无聊赖的换台。看他进来,淡淡开口。“回来了。”

    “……”

    “平时你都回来的这么晚?”

    纪年的公寓在市中心,别看窗外灯红酒绿,其实这会已经半夜两点。

    无语的望她一眼,纪年在隔壁沙发一屁股坐下,两手平展椅背上,头后仰。沉沉吐出一口呼吸。“早上给你做的东西吃了没。”

    她哦了一声,语气平常。“蛋包饭还行,排骨咸了。纪年,你手艺不怎么样。不如点外卖。”

    纪年太阳xue微跳,瞪了她一眼。

    “没有批评就没有进步。”

    “进步你妹!到底有没有半点自觉?以为在我家做客呢!”纪年阴沉沉的,牙齿搓搓,三句话说出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味道。

    淅淅索索的,是灵犀一回头。

    她举起手,瘦白腕上一条小拇指粗的金属链条穿着,终点是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又瘦又细,静脉浅蓝,诱人直接咬上去。

    “你生什么气,给我戴上这个的不是你?”她轻轻拉住脖上银环,似笑非笑。

    这话一出,纪年脸上的血色消失了。

    尴尬的抬脚往厨房走。

    名为厨房,就是客厅拐角一个长吧台。这间公寓除了承重墙,能打通的都打通了,一整个巨大空间,视觉效果很不错。

    水槽里这会扔满盘子,碗,积攒一天的存货,灵犀当然不可能洗,君子远庖厨。纪年二话不说卷起袖子,金融他玩的转,刷碗照样溜。

    “不然就买个洗碗机吧。”灵犀走来接了杯水,慢慢喝着。

    “要你管!”纪年瞪了她一眼。灵犀穿着宽大的家居服,长发用一根仙鹤破云的丝带系起,垂在一侧。

    纪年又看了她一眼,二眼又三眼,四眼又五眼,直到视线完全柔和。他看灵犀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的。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是纪年眼里出灵犀。

    纪年的家是标准的年轻人的家,他不做饭,也不会做饭,厨具菜谱都是现学现卖的。

    一周前,他把灵犀绑架到家里。

    起因是灵犀之前的一次救援任务。当时她把个外国驴友打晕,后来这人就恨上灵犀,他把女友不能带下山的责任全算灵犀头上。

    莫名其妙的脑回路。

    纪年气的半死,要不是杀人犯法,高低要雇凶取他狗命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灵犀在国外差点被这人一枪打死,不过总算命大,遇到了巡警。是纪年亲自把灵犀从大使馆领回来,他一辈子记得她那个模样。当时她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有细微擦伤,看到他也只笑了笑。

    他也一辈子记得自己接到大使馆那个电话时的恐惧。

    那种恐惧,他永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