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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润了润嗓子,脸上神色有些沉重,“陛下登基不过几年,卫家反了。”“什么?”沈惊鹤表情是难以掩饰的惊愕。“你不信是么?”苏清甫带着些轻嘲摇摇头,“莫说是你不信,便是连我也不信,朝中臣子也不信,我想就是卫家人也不可置信。”他又顿了顿,“可偏偏,陛下信了。”沈惊鹤的眼神复杂得一言难尽。“接到密报后,陛下自然是震怒无比,连着几道敕令命当时还只是大理寺寺丞的徐太师率有司严查。这一查之下,有关的数桩贪墨舞弊、强占田产、欺男霸女的案件却忽然层出不穷,其间牵连了大半朝廷官员。朝野上下无不人人自危,为了自保互相检举揭发,又或是主动与卫家撇清关系,唯恐避之不及。等到最后,谋逆之名尚未有定论,其他种种大小罪名却早已令与卫家往来较密的数名官员获罪,不是满门抄斩,就是流放千里,一时之间,京城内的官位竟然生生空出了小半。”“那这些罪名……可都是真的?”沈惊鹤开口得有些艰难。苏清甫长长叹息,“过了徐太师的手,又是皇上亲自盖的玉玺,纵当真不是真的,又能不是真的么?”这话乍听起来绕口,然而两人皆是沉默良久,最终只能意味不明地无奈对视一眼。沈惊鹤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可若卫家当真犯了谋逆之罪,那皇后娘娘又岂能……”苏清甫挥手低头,目光中蕴着一丝沉痛,“那些官员或斩首的斩首,或流放的流放之后,大理寺那处的调查结果才终于姗姗来迟,查明那封谋逆的密报只不过是与卫家有私仇的官员伪书罢了。”“什么?”沈惊鹤只觉得荒唐可笑无比,“这般荒诞的理由……那卫家可是终得沉冤昭雪了?”“是,然而也太晚了。”苏清甫回想起旧事,面容显着哀戚,“卫家上下还未来得及从天牢中放出,那夜当值的狱卒酒后便不慎打翻了灯烛,大半座天牢都葬身火海之中了。”沈惊鹤倒抽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皇后当时得知消息时是怎样悲痛欲绝的心情。“那夜狱卒自己也死在了火海里,因而皇上龙颜震怒后,也只能将刑部的尚书同侍郎尽数判了抄家流放,主审案件的大理寺上下也因为办事不力,不是被罚俸,就是被外放。”苏清甫端起茶盏,却是没有心情再品味,“然而斯人已逝,被牵连的官员也没等到平反重审的消息,仿佛除了谋逆,其他罪名都像是坐定了一般。便是连大理寺当年被贬的那批官员,这几年也都断断续续回到了内廷。”沈惊鹤怔怔坐于原地,突然明白了为何卫家的往事众人皆是讳莫如深,明白了为何皇后每每提及时眼角总是含着恨意与不甘的悲凉。“有时我也总是在想,天道当真是公平的么?”苏清甫没有注意到他的发怔,犹自慨然叹道,“若天道有公,为何卫家清廉恭谨几代,却因这等可笑的理由尽数付诸火海。若天道当真不公,我们如今所做的一切,难道又当真有意义么?”“天道的确未必公正。”沈惊鹤轻声开口,望向堂外远处的目光逐渐坚定而深沉。“然而我们总是要试上一番的,天道不公,则我必有公。万般所求,不过为了一句无愧于心。”※※※※※※※※※※※※※※※※※※※※感谢雪吹墨宝贝扔的手榴弹以及橘生淮北的地雷!啾啾啾!谢谢W__灌溉的营养液~笔芯第39章离开苏府后,沈惊鹤仍戴上了那件青纱斗笠。在风中轻轻拂动的纱幔遮住了深秋冰凉的细雨,也掩住了他沉重微涩的面容。方才苏学士将他一路送至府门前时,二人都是无言的沉默。直到最后他即将临别,苏学士才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严肃地再三嘱咐,叫他不要插手此事。沈惊鹤虽然当场点头应下,但是心中仍有一些微小的火苗未熄。他眼底深沉,将这些难平意气放入心底最深处妥帖安藏,只等着或许远远将来的哪一天,这点星火亦可燎原不熄,灼尽前路漫漫黑云昏昏长途。行止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街上的雨渐渐地停了,天水洗尽清秋,还给人间一片朗澈。道路两旁隐隐地现出一些人声,身着布衣的百姓们三五成群地走出家门,大大小小的街市中又是一派明媚热闹的景象。沈惊鹤避开了咋呼着踩水而过的稚童们,脚步不停朝着巷口左侧走去。在来之前,他特意嘱咐成墨驾着车停在巷外等他。那处地方距离苏府倒是颇有一段距离,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并不在乎多走这两步。绕过贴着朱红楹联的各家大门,不远处巷口终于透着些微光。沈惊鹤刚要抬腿走出,却被身侧突然推开的大门一惊,一个以手捂头狼狈窜出的身形险些没将他撞了个正着。水滴溅起,他稳住身子向旁边退开两步,这才有空抬起眼看清眼前情状。只见那一身医者打扮的白衣青年不住后退闪躲,左手拎着药箱,右手胡乱在脸前格挡着,口中却仍是有闲余不服气地顶着嘴,“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啊!好端端地打人干什么……咝,别打别打!本神医风流潇洒的俊脸若被你打坏了可怎么办?”“神医?”拿着把扫帚不住赶逐着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壮实妇人,闻言,她将扫帚往背后一横,一手叉着腰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声,面露不屑,“我看是不知何处来坑蒙拐骗的赤脚大夫还差不多!我家男人不过是手背被划了条小口,找你讨些止血的伤药敷一敷,你开口便要了那十多种听都没听过的药材,不是骗我们钱又是干什么?”“你不懂,那哪里只是条普通的破口!”自称神医的青年好容易从那顿劈头盖脸的抽打下侥幸逃脱,呸呸两声拂开四散的烟尘,略有些心疼地仔细梳理起了自己微乱的头发。待得终于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整洁模样,他才摇着脑袋啧啧感叹,“你家汉子的手是被生了锈的钉头所划,若不照我配的药方好生调治,只怕轻则浑身抽搐、呛咳不止,重则恐有性命之忧!”沈惊鹤本无意参与这邻间的闹事,脚步已是毫不停留地要继续往外走。听得这个青年的话,离去的动作却是不由得一顿。在上一世,他有个门客亦是如此,平日里最是个康健壮硕的人,不小心被含锈的铁器划破了手指,只是浑不在乎地随意擦了点金疮药。可是不到月余,却听得手下人来报,他已是全身僵直,大汗淋漓,频发癔症,不过几天整个人就已没了。在那之后,府中的医师才发觉锈器竟亦能成为致死的缘由,也终于有人重视起这方面的内容,下了苦功夫去细细研究。这一钻研之下,才知道每年竟有那么多人死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划口,由是天下百姓自此才格外的谨慎注意,锈器杀人之事亦才连年地减少了。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