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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刚去桐城那会儿,我们在街上一起走,人看到咱俩就躲。”方天羽翘着腿,一只手夹着雪茄,一只手臂搂着人,看到车窗外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像感慨似的突然提起他俩的这么一段儿桐城往事。 “哼……谁叫你长得就那么吓人。”展云翔小声地嘀嘀咕咕,心里暗想,早知道不认识这个活阎王的好。 “嗯?我吓人吗?”毕竟在巡捕房干过了那么长时间,说耳朵不好是不可能的。 你还不吓人,你看起来恨不得把人活吞了。 展云翔正以腹诽暗戳戳应他,忽地却感觉脸上被捏了一把。 “啊!你干嘛啊?疼!” “说起来啊,跟北京城比呢,那乡下的茶楼倒也挺有趣。”方天羽继续回忆着,“就是只在门口站上一会儿,就能听到好些有意思的事儿。”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展云翔十分不解地看着他。 “嗯……然后我就听说你的名号叫什么‘展夜枭’。”方天羽丢出一句很不真心的抬捧,“挺响亮啊,展二爷。” 展云翔自然非常讨厌这个人家编排给他的恶名,什么鸟啊虫的,他又不是没个好听的名字。 夜枭是给阎王爷报信的鸟儿嘛。 可是到方阎王和展夜枭这块儿,招魂索魄的事是没叫他干一点,在总督府上的日子全活得只直跟个养着玩儿的宠物似的。大概龙入浅滩也要缩成条鳝,虎落平阳便变作只猫儿。 “你怎么这么坏啊?小夜枭。”方天羽说起一些早该在那方小城里更迭掉的旧闻,“收账都收出人命来了。” “我都说过是萧老头自己跑到火里去的!”展云翔终于忍不住把他的手一把拍掉,“再说了,你别说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啊?烧杀抢掠jian……” 嘴上的那个字刚脱出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偃了声儿。 “是啊,我还算干人口贩卖的勾当呢。”方天羽越逗他越觉得有趣,“我不早说了,你爹把你卖给我了。六万块,他不要你咯。” “你胡说!”展云翔气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胸前呼得一起一伏的。 “那你来我这儿这么久,他们怎么一封信都不给你写啊?” “……” “他们……他们又不知道地址!”展云翔极力地争辩着。 “我走之前和你爹都交代清楚了。”方天羽又这么地切断了他还挣扎着的念想,“又不是不能,那就是——不想呀。” 小夜枭这下连咕也咕不出来一声了。方天羽眼看着他沉了脸,不知道是不是又要被弄哭了,连忙咳了一声,把话题换到一边去。 “高兴点儿啊,咱们去看戏,听说可是梨园里当红的名角儿呢。今天这出叫什么来着?” 他一时兴起,还给展云翔唱了段念白: “赤紧的情哪 沾了肺腑,意惹了肝肠, 我得时节手掌儿里奇擎、心坎儿里温存、眼皮儿上供养——” 展云翔瘆得慌,心里憋屈,想骂可又当然不敢骂。如果要和了这段旖旎艳曲,那却得是一句: “唉!思想往事 怎不叫人痛恨, 满怀激奋问苍天: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 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6. 不夜的上海,果然从名字开始从就让人莫名心生出一些向往。太阳落下山去,夜晚便来临了。可是灯火依旧通明着,街上一直有汽车开过、有行人走着。霓虹灯在街边横横竖竖打着的招牌上亮着,红橙蓝绿,灿胜星河。而到底借了方沿海的优势,永远在忙碌着的港口码头能叫这块并不大的地方富得是几要流油。 但其实这里的海是不好看的。 他们都说上海并没有海,这里顶多只能算作是一处深滩。沿海的地方本就不属于上海,前两年才为特别市做了城区规划。高桥东部的那个是东海,与长江入海口连在一起,所以水很浑浊。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近海。 狭小的,可倒也澎湃着。带着航船从海峡另一岸载来的货物和灰尘。往天边望去,直至很远处,水都是黄褐的,就像陆地上一样颜色的沙土。 这里的人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 展云翔看着贴在墙上的一张地图,好几米多长地铺尽了一面,密密麻麻用各色颜料标着省市地名、黑白线条则是牵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铁路。他摸到上面去,用拇指和食指丈量他们现在的位置和北京之间的距离。眼看着这么短的一条线,全走完居然还用上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他回想着,然后往西边看去,指尖点在距上海只有两寸之遥的地方。 “看什么呢?”一句话陡然压到他的颈间,“都三点了,还不去换衣服。” “啊!哎呀,我、我知道了!”展云翔猛地转身对上方天羽的眼神,遮掩一般地马上收回了手,又抱怨道。 “你是鬼啊?走进来都没点儿声音……吓我一跳!” “是啊,我这鬼啊……” 方天羽慢慢又要凑过去,“可会吃人呢。” 展云翔一把抓了衣服拔腿就跑,留下只来得及触着点衣角的方天羽,转头看了看墙上的地图,仰起下巴仔细思考起什么事情来。 说来很奇怪。 方天羽七岁的时候,就跟着他娘一起从裕王府被赶出来了。在胡同里混了十八年,什么下流腌臜的事没有见过。天桥底下耍猴儿戏的、傍上军爷大款的戏子、蹲在一团押宝摇摊的黄包车夫、站在珠帘门前揽客的、漂亮的或是丑陋的娼妓。要说方天羽的运气还真不错,没有自然而然地沦为其中的一员,反倒是时来运转又抓着那么个难得的机会,一步步从巡捕房班长爬上了陆军总督的位置。 今天在他身上,再看不到那些曾在泥淖里挣扎着留下过的肮脏。好像经过那么多不眠或是昏沉的日夜,这些伴随着他成人的印记已经彻彻底底被洗刷掉了。 是啊,现如今这个世道里,只要混得个不错,谁会在乎你祖上到底是不是黄白红蓝正偏旗哪? 展云翔更是根本没有心情关心方天羽拥有什么样的过去。这么一位大户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爷,可是没吃过一天的苦,自然造不出来在外边儿混下去需要的百八十个心眼子。裁剪合身的西装,他还当舒舒服服穿着长衫一样,把下摆随意掀开来,好把手再潇洒地插到裤兜里去,全然不知如此会否把从前不曾晃出的那一处浑圆玉润轮廓弄得颇显招摇。 一位得了势的军爷,一位遭了难的少爷。两位光鲜亮丽表里般配的爷,刚并排踏进了夜总会的大门,就一下紧紧吸引住了满座宾客热切的目光。 展云翔是多么向往多么怀念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虽然在这里他除了旁边的那个人以外是一个也不认识,但管他的呢,过了今晚不就都认得他了。 方天羽见他那恨不得立马钻进人堆里撒欢的样儿,眼上正要做了只无形的辔头好仔细拴着他,可一个不小心也被半道上拉去听那些牙上镶金的老板同僚们的侃天侃地。等他应付完烦人的招呼再转眼一望,身边早已是杳无踪影,可这影子的声线却还推开了周遭嘈杂,再溜进耳里来。他循声一抬头,嗬。展二爷已经在楼上雅间的桌边被人群簇着,手里抓了象牙的骨牌正是笑嘻嘻赌着个昏天暗地呼幺喝六。 …… “云翔,玩好了就回家吧。” “唔……”展云翔端着一只酒杯摇摇晃晃,像借了什么东西忽地有了底气似的,还敢跟他叫上板了,“这才几点啊?”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好吗?”方天羽笑笑。 展云翔最讨厌这种根本像是威胁的商量,要是直接跟阿超一样黑着脸跳起来揍他,好歹只挨上那么一顿打也就完了。可是他永远不知道,方天羽这张看起来总在对他笑着的脸后面,到底在憋些什么坏。 方天羽看着小东西撅了嘴老不痛快的样子,竟然破天荒地想留着点儿惯纵。 既然云翔喜欢,那就多让他玩玩儿好了。 最好长长记性,是不是? “好吧。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让你多玩会儿。”方天羽说,“一点之前要回公馆啊。” 展云翔这下真高兴,都要忍不住去握握方天羽的手以表一个发自内心的感激涕零之情。 …… 中央舞台上,紫光红光飘移闪烁,漂亮的女歌星握了支架上的麦克风俏皮地摆动着腰肢,笑得甜蜜蜜,伴着萨克斯短笛黑管小号的歌声也甜蜜蜜。观众们的手掌跟着她跳上了欢快的节拍: “小冤家 你干嘛 像个傻瓜 我问话 为什么 你不回答 你说过 爱着我 是真是假 说清楚 讲明白 不许装傻 小冤家 听了话 哎呀哎呀 大大的眼 看着我 眨巴眨巴 喊声天 喊声地 喊声冤家 谁知道 见了你 只会发傻~ 小冤家~~” …… 方天羽坐着看看手腕上的表,又抬头看看大堂正中的挂钟,快到十二点了。 等那只金碧辉煌的钟也走到了最简单的那个罗马数字,他往不知疲倦依旧喧闹的夜场瞟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