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牧师之死
事实证明，当伏地魔用尽全部技巧卸下他人心防时，他往往会成功。 经过对事实的大量加工润色、用一面墙来放置超级英雄的模型、不间断的零食饮料供应、当了整整七天的游戏陪玩、精通马里奥的所有跳跃技巧后，赛克林对他没那么抵触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觉得自己在带小孩。上一次他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是路易斯在斯莱特林一挑十四赢了之后联名告状的家长太多，阿布不得不通知了他。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斯特恩现在确实是小孩。 又死了。 赛克林懊恼地放下游戏机。 公爵阁下的涵养确实好，任凭他怎么胡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如果不是见过他充满危险气质的模样，他真要以为这个能耐心陪在他身边打游戏的男人是安东尼那样好脾气的大哥哥了。 他对他似乎没有底线，满足他一切要求，除了离开他身边。 但赛克林恰恰不想被束缚。 “饿了吗？中午想吃什么？”黑暗公爵随手将另一台游戏机搁在茶几上。这样简单的动作在他身上竟也显得优雅至极。 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赛克林不禁想道。 不同于自己故作乖顺时的温柔和善的好看，公爵阁下身上自带威严和冷漠的贵气。 可他偏偏又对自己很耐心。 “伏地魔先生，”赛克林决定结束这场对底线的漫长试探，“我不知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但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摄神取念登峰造极的伏地魔微微挑眉，这个口口声声不知道的小骗子心里很清楚，他想要他爱他，而他吝啬于这一点。 “我不想从你身上得到任何东西，斯特恩。”伏地魔磁性的声音温柔缱绻，然而他心里清楚，这句话的前提完全是斯特恩整个人都是他的，“正如婚姻的誓词，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都要支持你、爱护你、与你同甘共苦，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在履行我的责任。” “责任……”赛克林心里短暂地动摇了一下，他感到有些碎片正在慢慢地聚拢。他用手扶住脑袋。 “怎么了？”伏地魔的红眸隐秘地闪过期待——他受够了愚蠢的电子游戏。 “我想起了一点，”赛克林喃喃地说，“我是个巫师……路易斯伯伯带我去了赛克林庄园……我分到了斯莱特林……德拉科……” 可里面仍然没有这位公爵阁下。赛克林有些困惑，但当务之急是：“我的魔杖在哪？” “看来你的记忆在慢慢恢复。”伏地魔将赛克林的魔杖抽出口袋递给他，“好迹象。” “我记得我的魔杖不长这样……”赛克林垂眸接过，打量着手里的魔杖，手柄的尽头中心显出一点金属光泽，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包裹在里面。随着记忆继续增长，“哦，我找奥利凡德换了一根。” 接着他的记忆就戛然而止了。 赛克林思考了一会，艰难地将眼前的人和记忆中可能的存在对上号：“你是……黑魔王？” 于是他被拉着坐在结实的大腿上：“宝贝儿，你可算是想起我了。” 事情荒谬的程度翻倍了。赛克林想。霍格沃茨四年，他从没见过这位只存在于哈利·波特的故事里的另一位主角，那么波特说他复活的消息是真的？现在是1998年，黑魔王已经统治了巫师界？ “刚才想给我看什么？”耳边的声音这样问。 “我长大的地方。”赛克林一时间想不到别的说辞，只好继续之前的打算，“一家麻瓜的孤儿院。” 诺丁汉郊区的比奇伍德孤儿院静静地伫立在郁郁葱葱的大树和花丛中，从大门外隐隐可以听见社工和孩子们的说话声。 赛克林沉默地绕过红墙的房子，走到树林里偏僻的一个角落。 “安东尼，我来看你啦。”赛克林站在粗糙的墓碑前，阳光穿过树林的间隙洒在他的脸上，让他体现出一种温顺、乖巧、纯洁、善良的气质，像他曾经在唱诗班时表现的那样，“抱歉，安东尼，你在天堂里等不到我啦，我是一个巫师，注定要下地狱。” “这是安东尼，我曾经的室友。”赛克林低声对伏地魔说，“他死的时候才15岁，很痛苦，医生说他感染了破伤风。” “他对我很好，他对所有孩子都很好。他总是又温柔又体贴，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他背瘸腿的约瑟上下楼，给目盲的马丁念故事书，告诉哭泣的孩子他们不是被抛弃而是上帝自有安排。有人生病的时候，他第一个愿意照顾。他总说这是做哥哥的责任，可他明明也大不了几岁。小时候我常想，如果真有天使，一定像他那样。”赛克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每个假期回去，他都会要我教学会的法语给他——只有我读的小学教法语，院长说他爸爸是法国人，所以他一直想长大后去法国看看。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去，他就死了。” 伏地魔没有说话，他预感安东尼的死不简单——斯特恩不是单纯为了和他分享童年回忆而来的。 果然，赛克林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但蓝灰色眼睛盛满了悲伤和愤怒：“我查过破伤风，我知道他是怎么感染的。在他生病之前，他被牧师彼得·鲍尔叫去阁楼里，用链子把他捆在一张破破烂烂的床上。牧师说，上帝要考验他的虔诚，所以他没有挣扎。接着，牧师强暴了他——我那时候才8岁，后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安东尼痛苦得尖叫。牧师跟他说，如果他不顺从，他就要选择我。于是他只是哭，不叫得那么厉害了。他的手握紧了床头的破栏杆，被一枚生锈的铁钉深深地穿透了。所以他感染了破伤风。” 赛克林停了停，轻轻地说：“安东尼不该担心我的，他知道我有卡文迪许先生做靠山。我们一直保持通信。如果牧师敢对我做什么，卡文迪许先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次停了停，目光对上伏地魔的红眸：“而那时候偷偷跟在后面的我还太不懂事，只是被安东尼的惨状吓到了，我不想经历牧师所谓上帝的考验，甚至不是为了安东尼而报复，等一切结束他从阁楼里出来的时候，我用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感谢那时我的魔力够用，把他从楼梯上用力地推了下去。他死了。当然，现在想来，这种玷污上帝荣耀的牧师，确实该死。” “所以，黑魔王先生，我不会喜欢男人，我也不是一个温顺的宠物。如果你感到我很乖巧，那一定是假象。冷漠无情、残忍自私写在我的骨子里，我是要下地狱的人。”赛克林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但凡我们之间存在一点真正的感情，停止这种对双方都是折磨的关系才是明智的选择。” 这些话是赛克林预备对危险却宠爱他的黑暗公爵说的，但眼前的人成了传闻中真正冷酷无情的黑魔王，他不知道是否还有想象中的效果。 这番话确实出乎了伏地魔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斯特恩魔法高超但性情柔软，只要稍稍引诱或者胁迫就向他妥协，以至于他被别人引诱也是可以想到的事，所以伏地魔总是向他要求更多的爱意来坚定他的选择。这种个性也体现在抚养路易斯的时候，他总是温柔地哄着劝着，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攻击性，但凡换了个不那么自律的孩子，这样溺爱的教育方式就会出大问题。 现在想来，哪个真正温顺的巫师能掌握大量需要恶意的黑魔法呢？但残忍的性格不是坏事，至少对伏地魔来说从来不是。 伏地魔下意识地忽略了赛克林不喜欢男人的那句话——之前他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担心，斯特恩。”伏地魔红眸中带了笑意，他轻快地说，“等你下地狱的时候，我一定已经在地狱里称王了。” 黑魔王果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赛克林烦闷地想。他感到那个一月之约摇摇欲坠。 他们停驻在红墙的房子后面，一阵越来越响的哭泣引起了赛克林的注意。 “去看看吗？”伏地魔轻声问道，没等赛克林回答，他就拉着他飞了起来。 赛克林不得不握紧伏地魔的手以求更多安全感——这是个小花招，他看出来了但毫无办法。 十年前的阁楼里，杂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但罪行仍然在重演。 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在皮带的抽打下尖叫着哭泣，但手执皮带的男人却因为这一幕兴奋得勃起。 他渎职了。赛克林想。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击退的咒语快过思考。 小姑娘停止了哭泣，呆呆地看着撞到墙上的男人。但很快，她陷入了昏睡。 阁楼小小的窗户扩展出能让两人通过的空间，他们落到地板上。 赛克林感到身后的人离他非常近，甚至可以感受到衣服的摩擦。他几乎站在他怀里。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突然的闯入者，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的他只能发出无人理会的“呜呜”声。 魔杖上的右手被覆盖了另一个人的温度：“来，跟着我说——” 赛克林下意识地重复了听到的咒语：“阿瓦达索命。” 绿光闪过，男人失去了心跳和呼吸，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于是彻底撞进了身后人的怀抱里。 黑暗公爵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喜欢什么超级英雄，你在我身边很安全。”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