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五折 晚餐
第卌五折 晚餐
第二天夕阳时分,她正在家中烹饪,听见了敲门声。 关了火,诧异地一边在围裙上抹手,一边走到门边,通过猫眼看外面,却见他在那里。她立即拉开门,将他扯了进去,左右望望走廊上,右边尽头是消防通道,有夕阳斜照,左边是寂静的四户人家,门户紧闭。 她松了一口气,立刻关上门,回转身看到他也在打量这间房子——风格是英式和热带的结合。胡桃木的床边是两人坐的布沙发,墨绿色的墙纸,棕色的矮柜,玻璃茶几,白纱窗帘,干净整齐,没有摊开的物件,空气里漫着桃杏和薄荷油的清爽。 “你怎么来啦?”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给他,“不是七点才结束工作吗?”说完便向厨房去了,洗了手,开了火,继续翻炒。 他紧跟在她身后:“提前结束了。我们说好一起吃晚饭,回到酒店,却没见到你,所以来找你。” 她笑得灿然,“那正好,就在家里吃吧,省去我提着食盒跑一趟。” “我以为你反悔。”他说这句话时有些委屈,从身后抱住了她,“酒店房间里也有厨房和食材,为什么要回来?” “用得不顺手嘛。想你还有一阵子才收工,我赶得回去,才没有打招呼的。”她偏身向上吻,安哄道:“这里小,转不开身,你先出去。家里没有收拾,随便坐吧。” 下午六点,她公寓里的阳光还是很好。白色的软纱帘时而轻轻扬起,胡桃木地板上纤尘不染,隐隐有清爽香气在浮动。 他洗过手,出来时她已在阳台边支起了一张折叠桌,从食盒里端出几道烧好的菜,一道一道摆好,又带着锅端了出来,新摆了一盘。 见她还要往厨房去,他忙拉住她:“够吃,别忙了。” “还有一个菜啦。”她笑着:“让我做完吧?” 他无奈,只得放手。 她拉开冰箱门,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了,便脱了围裙,拿了钥匙,似要出去。 “去哪里?” “买啤酒。” 来不及阻拦,她已推门出去了。他便坐在沙发上,仔细打量这屋子,分明第一次来,却觉得比他在洛杉矶的房子,要更熟悉,更放松。正拿起手边的文学杂志翻阅,她风风火火地开门进来,径直去了厨房,须臾切了密瓜,放在大木盘子里,端了出来。 见她又要进厨房,他忙起身用双臂拦她,“meimei,吃饭罢。” “只有一个菜了!” 听着厨房里油与水相遇的“刺啦”声,他看着小桌上齐整的菜色,金黄的密瓜块,再看阳台外日头西斜,不由得想:如果当年没有去美国,后来和meimei一定也会过这样日子——六点钟放工回来,听她在厨房忙碌,吃过饭他会帮她捏捏肩,然后一起去海边走走。不同的是,meimei会一直如幼时般信任他,依恋他,不是现在这样,将他看做一个随时可以离开的人。 “可以吃饭咯!”她笑盈盈双手端出一盘桂花芽菜炒虾球,走来放到桌上,但依旧往厨房去了。 他跟了过去,见她踮脚开橱柜门。她一边笑一边解释:“哥,你去吃呀,我做了水晶蹄髈,倒点姜醋汁,蘸着解腻。” 晚风悠悠,舒适温柔,窗外传来的人声车声,也带着傍晚独有的自由感。折叠桌不高,于是他们盘腿对坐在凉席上。她猛饮了几口啤酒,才想起要和他干杯,递了剩下的半杯过来和他碰。 他笑她,笑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夹了一筷子,低头吃了满满一大口菜。 “我敬你,辛苦了。”他满了一杯,向她递来。 她莫名害羞地举杯碰了。 “meimei…” “嗯?”她抬头看去。 “你今天很像妻子。我…我不是性别刻板印象,男人也该做饭的,我只是……我只是好钟意、好爱你。”他说完只静静盯着她看。 她无声嗫喏了一下,从手腕上拿下发带,随意将头发绑了起来,露出白皙肩颈,端着碗埋头吃饭。 见他不吃又不动,便夹了一块咕噜rou,递到他嘴边,“捧下场咯,尝一尝!” 他忙张唇一口吞下,不住地点头:“好吃,好吃。” “哥?” “嗯?”他看向她的眼睛。 “这些菜色,你或许不喜欢?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如果不会,我可以学。”她舀了一勺蟹黄豆腐到他的米饭上,“有空我做给你吃,好吗?” “哦…好,都好的,这些我也很爱吃。”他用勺子将豆腐合着米饭送进嘴里,不断咀嚼。 “你不会在想象我这样和别人吃饭罢?那我亲你一口,你不许想了,先吃饭,行不行?” 她从桌边绕了来,吻了吻他的唇,离开后又忍不住似的,再吻了上去,吻个不停。 “我没有想别的。”他一边享受她的亲近,一边抱住她。 她慢慢推开他,傻笑了一下,“哥…” “嗯?” “我从小就很想给你做饭吃,本来还很遗憾这辈子没机会了。” 说完她窃窃地笑,像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他不肯放她去,双臂牢牢束住她,直将她推按在床沿上,正要倾压住她,蓦地电话铃声大响。他并不理会,仍凑上去亲她。她一面推,一面艰难地说:“或许是房产经纪。”他只得无奈放开了。 meimei答应同他一起去美国,并主动提出将这所公寓卖掉。这也是他今天敢冒然前来的原因,即使被人看到,对她的生活影响也有限,毕竟快搬走了。 她绕到床边接起电话,“喂……” 那边回应了之后,她下意识的朝哥哥看了一眼,又马上背过身去,低声说:“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他坐回桌边,继续吃饭,假装没有在听。 “你不要上来,我师哥在家里,不方便。”她说完停顿了好一阵,期间他吃了三口饭一勺汤,才听她继续道:“嗯,房子是要卖掉。照行,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这样说也太批驳我了。” “再见。”她挂断了电话,犹坐在床头,背对着他,并不过来。 “阿娴。” “嗯?” “这个汤以后要常常煲给我,好不好?” 她慢慢转过身,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无光了,他盘腿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吃着晚餐,看他满足的样子,她也觉得很满足。 “好啊。” 旋亮了床头温馨的榉木白罩灯,她走回来,跪坐在他对面,静静观察他。 “怎么了?”他放下碗,用纸巾按了按嘴角。 “你不好奇是谁打来的电话?” 他低下头笑,又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好奇,但不想显得自己小气、多疑,恐怕你不喜欢这样的男人,所以不问。” 她从桌边爬过来,扑到他怀中,他便拥着她,闭上眼睛。在这个春天的入夜时分,他怀抱的温度,她发丝的香气,一切都是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