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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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小怡有了孩子才明白自己父母当时的心,有些事情理智上是明白的,孩子大了谈恋爱乃至同居都是正常的,但是情感上无法接受,一想到自己女儿以后要谈恋爱结婚就锥心刺骨的痛,其实她一直没有这种情绪,但是在家不能讨论,闻徽对于可能还有十几年才会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状态,不知道在他的女儿这里,他的理智去了哪里。 毕竟像他这样运筹帷幄能忍人所不忍的女婿还真不好找,后来小怡才理解过来其实那一次去北京就是他用来迷惑赵家爸爸mama的烟雾弹,闻徽后来这么说,rou送到嘴边,不吃对不起自己,吃狠了对不起老师,可能还会影响以后送rou的频率,所以这个度,很重要。 赵家爸爸mama一直被蒙在鼓里,闻徽提出要小怡要送他,大家都猜到了会发生什么,拦着吧,小两口怎么培养感情,不拦吧,就是rou包子打狗,明着提出不让过界更不行,又不是朱熹,存天理灭人欲的,他们做好了思想准备,赵mama甚至放低要求,别大着肚子回来就行,但是心里头不舍得啊,捧在手心养大的闺女不知道要被怎么轻贱,可他好好地接走好好地送了回来,又稳当又尊重人,大人彻底放了心,小怡假期说:“我要去北京了。” “去吧去吧,路上慢点。”赵爸爸头也不回跟她摆手道。 再去北京享受美好假期的就换了个人,闻徽回家就脱衣服,小怡跑都没地方跑,背井离乡的小可怜。 “我不想老是跟你干这事!”她缩着脖子可怜巴巴躲他。 “不好吗?哥哥不好吗?”闻徽手上动作不停,笑着问。 小怡认为最好玩的室内游戏是电脑,闻徽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再遇到假期她就不想去了。 “你傻啊,本来就离得远,假期你们再不见面,他让别人抢走了我看你去哪哭。”赵mama恨铁不成钢,而且小怡还有管理不善惨被抛弃的前科。 “爸爸还是很放心他的为人的,你就是换个地方看电视玩电脑嘛,去吧。”赵爸爸自以为是高估了闻徽的为人。 小怡有苦不能言。 小怡一直对闻徽的工作一无所知,没心没肺得很,还是赵爸爸跟她谈话。 “你是不是,想办法考北京去?”赵爸爸很不舍。 小怡“哇”地就哭了。 她优哉游哉地当了八年的英语老师,让她再拿起书本她头疼。 “哥哥!”她咆哮着把书撕掉,“我要是找个外企去干翻译你还要我吗!” 小怡在开玩笑,这肯定会影响闻徽的仕途啊。 “要啊,去吧。” 赵爸爸很反对,说小怡不懂事。 “小怡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她不用为了配合我的工作做出牺牲。”闻徽给赵爸爸打电话这么说。 小怡忐忑不安地看着赵爸爸的表情。 “你真的不愿意……”赵爸爸拿起考公的书。 小怡看到封面就晕了。 给北京非常知名的外企投简历,然后面试面试再面试,小怡辞掉了老师的工作成了一名翻译。 “你像我们这些白领啊,”她做矫揉造作状,染着长长的指甲,头发烫成大波浪,衣柜里的衣服像彩虹一样绚丽,“就是讲究一个精致。” 闻徽跟人介绍她的时候从来不说这是他的女朋友,必称呼小怡为“小师妹”,或揽着她的肩膀,或拉着她的手。 “这是我的……小、师、妹。”语气微妙,引起“哦~”声一片,他在炫耀。 可小怡不喜欢,他这么叫老让她想起小时候闻徽给她讲过的《笑傲江湖》,小师妹岳灵珊,小怡不喜欢岳灵珊,她喜欢任盈盈。 “为什么?”闻徽问。 “任盈盈武功高路子广,能帮上令狐冲啊,岳灵珊老拖他后腿,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甩了那么好的大师兄,看上了练辟邪剑谱把小唧唧都给练没了的林平之。” 闻徽闷声笑:“可大师兄就是喜欢小师妹,他和任盈盈在一起就没有和岳灵珊在一起那么快乐……”然后他给小怡说书里的很多细节,说令狐冲对岳灵珊和任盈盈的区别待遇,很快把小怡说服了。 “可是……”小怡无话可说了,但就是不喜欢岳灵珊嘛。 “以后你别叫我小师妹,”她拉着闻徽的袖子撒娇,想起任盈盈,胆大包天道,“你叫我婆婆吧。” “我叫你妈吧,你敢答应吗?”闻徽说。 人总会讨厌和自己很像的人,所以小怡讨厌岳灵珊她朝九晚五,闻徽没白没黑,她双休,闻徽不休,她咖啡插花小资情调人在北京心在大理,闻徽埋身于案牍夙夜忧叹死而后已。 小怡灌了自己好几杯咖啡,又拿起了考公的书。 “这道题它为什么要选C!”她在崩溃的边缘。 “你看它干嘛?”闻徽问。 “消……遣。”她瞪着书说。 闻徽仔细地看了一眼题目,然后抬起头对她说:“我忘了。” 小怡挥手:“哦,那我去睡觉了,我放弃了。” 后来她试图做一个贤内助。 “你觉得怎么样?”她捧腮星星眼。 闻徽艰难地把菜咽下去,哑着喉咙说:“有点咸。” 小怡自己尝了一口,“呸”吐在了垃圾桶里,然后给闻徽比大拇指,竟然咽下去了,勇士。 她给自己找理由,像她这种金贵的独生子女不会做饭很正常,然后闻徽就越来越瘦了。 小怡垂头丧气:“你看我工作上帮不上你就算了,也照顾不好你。” 闻徽把她拉到怀里:“还记得令狐冲吗?” 小怡点头。 “我相信,对于令狐冲来说,比起武功高路子广的任盈盈,他宁愿什么都不会的小师妹永远陪在他身边。”闻徽是个内心和外表截然相反的男人,他的文章总是会让易国峰诧异,这样犀利的文字竟然出自一个如此斯文的男人之手,他在感情上也有些意气用事,不愿意工作和他的个人生活搅和在一起,复杂钻营的环境总让他怀念他的年少时光,小怡是个时光机器,是他心里的桃花源,令狐冲最快乐的日子在思过崖。 小怡感动地抬头看他,眼里含着泪许诺道:“小师妹会永远留在令狐冲身边的。”然后小声补充“因为令狐冲有小唧唧。” 闻徽闻言推开她的脑袋,拉下脸看她。 小怡尴尬地笑,清纯的小师妹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哈。 闻徽苦恼的是另一件事,他问:“小吗?” 感动荡然无存,小怡起身想走。 “别走啊,你好好看看。”他伸腿把小怡绊倒在沙发上。 他们俩坚定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像小怡当年和男朋友那样,小怡依旧没心没肺,对闻徽的工作一无所知毫无助益,天天撒娇撒痴没有一丁点成长,周围人都知道闻徽的女朋友是他的“小师妹”,不出来交际也不会做家务,有的人只等着看热闹,等着看小怡被一脚踹了,他另择高枝立马结婚,就单等他的结婚请帖了,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一个大领导向闻徽投下了橄榄枝,这是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人家的女儿也是十分优秀的,但闻徽无意了解,他求助于易国峰。 “我在家里有女朋友,”他在易国峰家客厅执拗地站着,平白让人想起什么过刚易折之类的话来,“我不能背信弃约,另娶她人。” “你知道你这样对你的前途……”易国峰打了一个手势。 闻徽的话掷地有声:“虽九死其犹未悔。” “嗯嗯,我知道了,”易国峰点头沉思,“对方来头太大,你出国躲躲吧,以后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然而他的仕途大受影响,可以说是被贬谪了。 “我要去国外工作一段时间。”闻徽这样跟小怡解释。 “多长时间?”小怡想起了他的前女友,就是出了国,然后分手了。 “不知道。” “哦。”小怡想她应该习惯人一次次的离开她,因为他们都长大了。 但是闻徽说:“在这之前……” “嗯?”小怡抬头无精打采。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彼时小怡刚搬到北京,闻徽却马上就要出国,连赵家父母都担忧起来。 “这不是个结婚的好时机,你再等两年。”赵mama说。 小怡满不在乎:“大不了就离呗。” 赵mama把她掐的嗷嗷叫,然后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但是最后剪了一支最鲜艳的玫瑰花插到她的发髻上。 “多土啊。”她不想戴。 “戴着吧,喜庆。” 于是她穿着红色的裙子戴着赵爸爸的花和闻徽去民政局,闻徽打了一条红色的领带。 “笑一下。”办事人员说。 那年小怡二十九岁,闻徽三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