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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一把汗,可萧乾却很淡然,“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乃四柱纯阳之命,相士说,此命不利六亲,命运多舛,克性极大,乃孤寡之命。”他的声音很从容,可那淡淡的,冷冷的声音,却在寂静中平添了一抹凄哀。众人盯着他不语。他顿了顿,头微微抬起,余光瞄一下萧运长变色的脸,继续对至化帝道:“微臣幼时也因此命,被家中嫌弃,赶出府外。可微臣并不曾埋怨。因为微臣确实克兄克父。自打微臣入府,兄长便病灾不断,父亲征战也惨遭横祸,九死一生,差点性命不保,整个族内无一消停……”他说得头头是道,而萧家这当子事,朝内有八卦之心的人,包括至化帝都一清二楚。听说当年便是因为萧运长接纳了外室子萧长渊认祖归宗,住回了楚州的家中,不过一月,萧大郎便突然生了一场重病,董氏曾狠狠闹过一回。可从此之后,萧大郎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了。不仅如此,素来骁勇善战的萧运长,在两个月后出征也横遭大祸,差点死在边陲,再回家后,也因为身体每况愈下,无法再上战场,国公之名便单单只成了一个爵位,萧家一脉也从此无人可堪顶梁之柱,萧家在朝中势力也渐渐势微。那十几年,谢忱贵为宰相,权倾一时,几乎拔除了萧家扎根在南荣的盘大根基,直到萧乾再入朝纲,萧氏一族这才得以翻身,而萧乾四柱纯阳的“克性”之命,也渐渐被人忽略。但他此番主动提及,众人也不免尴尬。当年,多少人曾对萧家的衰败暗自生喜?又有多少人曾经给过突然冒出头的萧六郎当头一棒?他一步一步爬上枢密使的位置,没少吃过这些老臣的暗亏。可萧乾似乎全然不记得那些事,只道:“离家之后,微臣偶得高僧点化,在佛前忏悔许愿,此生寡欲清心,永不婚配,以免害人害己。”至化帝目光凝了凝,似在考虑。萧乾抿了抿唇,似有叹息:“玉嘉公主天姿国色,微臣求之不得,但微臣生得此命,不得不为公主考虑,为陛下考虑,为社稷考虑。”他凝视着至化帝。殿内众人也凝视着至化帝。若萧乾娶了玉嘉公主,那便是至亲至爱之人,按民间的叫法,至化帝他也得叫一声“爹”,那么,四柱纯阳“不利六亲,克性极大”的衰运,岂非也要累及皇帝?累及江山?久久,至化帝抬了抬手。“罢了,都退下,容朕思量。”——萧乾骑马走出皇城的时候,天边已泛起了斑白之色。他望向天空还未停歇的雪花,微微眯了眯眼,猛地拍打马背,“驾!”一辆马车从他后面驶来。远远的,车上那人撩了帘子。“六郎,且住!”苍老的声音,带着受风的咳嗽,让萧乾皱了皱眉头,终是勒住马缰,调转马头,走到马车的前方。“父亲大人何事交代?”萧运长屏退了左右,抿紧嘴唇看着风雪中静静而立的儿子,打量着他那张半掩在风氅帽子里的脸,有那么一瞬,恍然看见了六郎他亲娘,不由怔了怔。六郎的亲娘长得极美。她的容色与气度,皆不同与南荣任何一个女子,二十多年过去了,萧运长却至今都能清晰记忆,当年他初见她的第一眼,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心动。只可惜,那时他不懂。如今懂了,却斯人已逝。她是萧运长出征北方的时候,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当夜南荣军队大捷,他的部众抓了不少胡族舞姬,把中间最漂亮的一个献给了他。当夜,萧运长便在中军帐里睡了她。原本她那样的身份,睡了一次,若赏给部将,或随便处置,不会再有下文。但她实在太过柔顺,太过美艳,他睡了一次,得了些滋味儿,便带回了楚州,置了一处别宅安顿。萧运长堂堂国公爷,原本纳一房小妾,不算什么大事,他大可以名正言顺把她接入府中的。一开始,他也有过这样的打算,可六郎他娘不仅美艳过人,肌白而嫩,还天生异瞳,看上去妖娆妩媚,长得便有祸国之像,外型还不似南荣女子。当时南荣与北方珒人和草原部落关系紧张,萧家与谢家的关系更是水深火热,若萧运长堂而皇之的纳她入府,难免被谢忱抓住由头添油加醋的参奏一番,惹人非议。于是,为了萧家,为了前程,他把此事隐瞒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起,萧府上下谁也不晓得他置了外室。但纸包不住火,他的心管不住他的腿,他三不五时去与她私会,时常流连别宅,乐不思蜀,没有引起萧家注意,却引起了谢家注意。趁他不在,谢忱打起了她的主意……那一日,也是这样大的雪。她从别宅里逃了出来,顾不上穿好衣服,赤着一双脚,牵着小小的六郎,就那般跑到了萧府求助于他。可偏生他不在府中,他母子二人被董氏撵了出来。等他再回楚州,已是一月之后,他不知原委,她也不肯言明,可外头的风言风语却多了起来。他被老夫人召见,在祠堂罚跪三天,仍然执意把她抬了姨娘,将她与六郎接回府中安置,可她再不若往日那般柔顺,更不得快活……“父亲若无事,儿子走了。”萧乾幽冷的声音,在夜空中静静传来,每一个字都很轻,却仿若蜇心之针,刺着萧运长的心脏,将他从沉痛的往事中,一点点拉回。“六郎……”他无声地张了张嘴,讷讷地看着天,“那一日,也是这样大的雪,你母亲她……”“他死了,死在我的剑下!”萧乾打断他,目光阴冷,似乎手刃仇敌,并没有让他的灵魂得到解脱,“不仅谢忱要死,整个谢家都将为她的亡魂作祭。”“六郎……”萧运长突然老泪纵横,“幼时的六郎,很爱笑,很可爱,像个瓷娃娃,人人见到都会说,怎会有这样乖巧的孩儿,这小郎君长大了,得多俊啊,尤其那双眼……怎会有孩子的眼珠生得那样好看?”“父亲不是曾说,那是妖孽之眼?”萧乾轻轻笑着,视线一点一点移向他,仿佛在生生剜着他的rou,“我生得像她,对吗?尤其这双眼。”“是,像极了。”萧运长喃喃。“是父亲放弃她的,后悔吗?”萧运长吸吸鼻子,望天长叹一声,“后悔……”“后悔也无用。”萧乾打断他,冷笑,“告辞!”“等等!”萧运长回过神来,看着儿子冷峻逼人的俊脸,微微一叹,“当年是为父对不住你们娘俩,可六郎,今日之事,你也太过莽撞!不论如何,你也不该拿此事拒婚呐?若官家深查,知晓你母亲非南荣女子,这样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