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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都被常僧玉敲打着如常用三餐,从未瘦成眼下这般,更不曾一连几日睡过头。日光明晃晃挂在空中,没能在北地寒风中烘出丝毫温热。陆侵心底渐渐发寒,拉住她的手臂,“不舒服就去看大夫,军中看不了就在城里看。”他将元翡往望江楼后那间药铺带,元翡扯不开他的手,“看什么……好好的看什么大夫?”陆侵气得站住脚,手中不松,目光严厉如刀钉在她脸上,“你刚才不是去吐了?元二,吃多少吐多少,这叫好好的?”元翡咬了咬嘴唇,用力将手挣出来。陆侵不容她沉默,索性将人一推,弄到一旁巷子里,一手撑了墙拦住去路,咬牙切齿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元翡猛然仰起脸来与他对视,眼底气怒翻涌,面上最后一丝血色都空了,沉声道:“没有。我不会给王爷添麻烦。”这话说得菲薄已极,陆侵狠狠磨了磨牙根,勉力放缓声气,“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样子怀孕会要命,你知不知道?”元翡也死死咬着牙,慢慢重新说了一遍:“没有。我问过陈聿了,没有。王爷,回营吧。”陆侵仍未松手,挡着去路,“你到底怎么了。”元翡被他拦得来去不得,有些不耐烦似的。陆侵看一眼巷外天光,耐着性子重又问道:“你才多大年纪,睡不醒吃不下,你知不知道自己不对劲?今后怎么办?陈聿怎么说?”元翡拢了拢衣领,“他说年月不保,没什么今后。”年少时骨血中留了太多隐疾,血气如流水如细沙从指间飞速流逝,一日一日衰败下去,而立不惑知天命,说不清能撑到哪一年。陈聿其实早惯看生死,落到自己身边,还是有些难过,摸摸她的头。元翡没有什么反应,甚而微笑了一下。陈聿那时奇道:“你怎么是这种神情?”陆侵足足愣了半晌。脸被冷风刮得发僵,他抬手擦了一把,粗粝指尖将将刮出一抹热气,“那小子骗你。他连宫情那只手都治得好,你这点小毛病又有什么?他惦记婚约,满口胡言,你也肯信?”元翡不答,他握住元翡的手腕向外带,“多看几个大夫就知道了。你才二十一,有什么治不好。”元翡不肯被他拖去药铺,用力挣扎,小声说了句什么。陆侵听在耳中,隐隐约约不甚清晰,却骤然停步回头,双眼激得血红,“你再说一遍!”元翡从他指中抽着手腕,咬牙低声重复:“我不要你可怜我。”陆侵当即不假思索厉声吼了回去,“那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话音脱口,两人俱是一愣。元翡没料到他的反应这样大,更没料到竟是这样一句,挣脱的力道无意一松,陆侵也松了手。被嘈杂人流声吵得心中烦躁,终究心烦意乱,只道:“走吧。”————(加更是个大喜事但我努力啥也不说避免破坏本章气氛)(今晚正常更新,明天上午11:00再加一章)(今晚很重要记得来看!55555555谢谢大家的珍珠继续努力嫑停)039意书空陆侵转身径直向大营方向走去。街心有小孩子摔倒,嚎啕大哭,年轻的母亲手中抱着另一个婴儿,腾不出手来拉孩子,求助道:“劳驾公子帮……”他冷眼绕过去,摸出腰间酒壶倾倒,原来已空了,几滴酒液在空荡荡酒壶中四处撞击,一声声尽是不甘。周遭人来来往往,耳中只剩一句“我不要你可怜我”。他慢慢站定,心底一片浑浑噩噩摧枯拉朽的恍然。元翡相亲相爱的人屈指可数,却早都不在人世,甚至连“元负月”都一早凭空消失。他知道那是怎样的孤独惶恐,却又分明一无所知。她不愿被人可怜。陆侵也会给乞儿铜钱,不会倾囊而赠,若他手中只剩一盏天灯,未必会送给陌生人,他也惦记宫情的旧伤,却不曾带大夫千里迢迢北上洛都。她替人挡风挡雪,从中汲取丝丝缕缕的善意温存,藉以站稳身姿,将颍川侯府坍塌的气骨一分分复活,飞檐青瓦站着,她便站着,不管是以元翡还是元负月的名字。旁人未必没有同情,她独独不要他可怜。有人愿拜倒心上人石榴裙下,有人愿举案齐眉曲意承欢,她想在他面前笔直站着。她唯独只将他一人推到千里之外,唯独只逼他一个放手。陆侵从未想过那是为什么。元翡不会有孩子,元负月便不能。元翡不会心慕长乐王,元负月便不能。她恨陆侵喜欢她,因为她不能。沉重的爱意如有实体,如山如潮将人压垮,脆弱的人被卷挟摇荡于无常天地间,如一只至渺至微的蝼蚁,方寸巢xue塌了又筑,筑了又塌,永远无处容身,永远如此孤惶。她分明喜欢,却始终不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倘若他没有喜欢这个人,倘若这个人没有喜欢他,世事种种该如十四夜中天的明月般抱憾圆满。元翡不在身后,陆侵将酒壶挂回腰里,返身将地上嚎哭的孩子抱起来交到母亲臂弯中,又原路找回去。其实不必找,元翡没有挪动一步,胡乱蹲坐在墙角中埋着头,衣衫散乱铺了一地。他弯腰拉她的小臂,不敢用力,没能拉开,元翡却如极抗拒他的触碰般猛然一颤,慌乱抬起脸来。一双明亮剔透的眼睛通红,正有一线清亮水泽滚落,沿着脸颊滑进领中,满脸是泪痕。陆侵仿似心头被卷刃的旧刀戮了一记,咬紧了牙关方没发出声音。元翡满是血丝的眼睛与他对视一瞬,重埋头进膝中。背脊唯有呼吸的起伏,手指紧紧掐着手心,没哭出一丝动静。那衣裳穿得太厚,窝在低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毛茸茸小狗。陆侵沉默了半日,想说对不住,却也不知哪里对不住,更怕惹她哭得更难过,手挤进衣袖缝隙,将那张脸硬抬起来,已哭得面颊湿透红透,一双琉璃似的眼瞳望着他不断滚下泪来,浸透掌心溢出指缝。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元翡拒他于千里之外是心狠,妄自菲薄隐藏心意是心狠,替元子灼和侯府活着是心狠,这样心狠的一个人,被他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可怜”吼得满脸是泪。他从来不知道元翡因为他这样难过。元翡哭得他脑中只剩一团乱线,千头万绪全是死结。他蹲下去抱紧元翡,元翡用力推他,他抱得更紧,铁似的力道箍得方寸不松,元翡推不开他,竟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陆侵蓦地松了手,眼见元翡连背脊都在发抖,蒙在厚厚衣衫中都藏不住不可自抑的抽噎。陆侵只能哑然看着,说不得动不得,被她的眼泪打成了一尊石像。过了不知多久,用力将她通红的脸剥出来,拿柔软袖口反复轻擦,“别哭了。元二,你哭得我……一点法子都没有。”他这半生的意气风发全在她面前化作了如露如电梦幻泡影。自母亲去世后,他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