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启程与见面
“……越嵋山藏书阁记录，开山掌教曾遗落一件宝物于西北疆。传闻此宝物或可改一方气运。越嵋山欲收回此物，望林侠士慷慨相助，同往西北去，一路若有异常，可助应对……” 以上就是越嵋山檀副掌教来信的主要内容。 越嵋山想要收回这件不知道是什么的宝物，应该不是为了越嵋山，而是为了明海公主。是因为真的觉得这件宝物可以改一方气运吗……林听所听说过的明海公主，似乎不是会迷信鬼神之力的人。也许寻找宝物是另有所图，或者单纯只是想要借这件宝物的名头去影响那些相信鬼神之力的人？ 林听不知道答案，只有一些猜测。 林听也不知道具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她的能力并不能当做导航来用，作用对象虽然不止是人，但范围距离是比较有限的。但既然对方来求助了，就说明应该有自己可以帮到的地方。 林听给檀副掌教写了回信，然后两人一起去找了信使，将信“寄”了过去。（急件可使用信鸽等方式。） “晚上有篝火会，你去吗？”赵宜宇问她。 “我……想先歇一晚。”林听说。 “那要不要我帮你带些好吃的？”赵宜宇问。 林听点头，笑说：“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分开，赵宜宇去书楼了，林听则回了住处，一处竹林小院（很多姐妹都住这里），开始整理收拾东西。 神女渡，这次离开了，再回来，得是相当的一段时间之后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要离开这里这么久。 很快就是夕阳西下。林听随便吃了点绿豆糕垫肚子，拿了件披风，拎着一只琉璃灯盏和一壶温热的果茶，从竹林小院走出来，沿着青石小道就往神女渡的边沿走去。 天光渐暗，琉璃灯盏的光照亮着周身一丈左右。林听觉得冷了就披上了披风。一路上她碰到了几个巡守的姐妹，都简短地打了招呼。 终于到了。那是山脊上的一处突出的巨石平台，上面修了竹亭子。林听走进竹亭子，面对着山外边，坐下了。 从这里，可以望见她掉下来的那处悬崖。 闲下来了，她有时候就会想，为什么她穿书了？她不是《逆风天下》的读者，也不是《逆风天下》作者的粉丝，只是知道这本书和这个作者（的名字）而已。 难道是为了救她吗？书外的那个悬崖，她当时掉下去，百分之九十九是没有生还希望的。 如果是为了救她，是什么力量想要救她？救她到这里，又是想要她做什么？ 在这里快一年了。她在反应过来这里应该是《逆风天下》这本书里的时候，一度想过会不会有类似任务NPC的人物存在，或者是否有什么情节需要她去推动或者通关。 但现在她早已觉得这里就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了，不论是否存在既定的情节或者NPC，她是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在这里生存的。（也是按她自己的意志，在将神女的威名传播出去，不止是为了报神女渡姐妹的救命之恩。） 今晚是个很清朗的夜晚，山间没有起雾，月光直接洒下来，风景十分的美。 神女渡在山林之间，位置相当隐蔽。在这里，姐妹分属于各殿，比如林听和赵宜宇是属于传文殿的，专职信使所在的则是传音殿，此外还有书楼（印书与藏书之所）、祭台（负责执行神女意志，实际上和暗堂的业务有所重叠）等分部。 一点一点地，一壶果茶喝了大半，然后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看来那几块绿豆糕确实不太够，林听想。等回去，不知道宜宇会给自己带什么好吃的。至少每旬一次的篝火会，会有烤rou，所以应该会有烤rou吧。 想着，肚子咕咕叫得又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听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仰头喝了一大口果茶。然后她一瞬感应到了，回头，就看到了青石小道的拐角尽头，树后面走出来拎着一盏琉璃灯的她的搭档。 “你怎么来了？”林听站起来，走向赵宜宇，扶住了她，让她可以借自己的一部分力，走得更轻松一些。 “我刚好散步到这附近。”赵宜宇笑着说，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了过来。 林听接过了食盒。她当然知道她的搭档没有说实话。或许又是在逗她。怎么可能有人散步会散到这里来，而且赵宜宇腿脚还不太方便。 但林听也没拆穿搭档的话，咧嘴笑着，到了小竹亭中，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赵宜宇坐在自己身边。 食盒打开，果然有烤rou，还有烤的豆子、红薯和板栗，都有些凉了，但味道都还非常好。边上还有一壶解腻的清茶。 神女渡在山里开辟有自己的农田，也有饲养家禽家畜，都有专职的姐妹在照料。其她所有的姐妹在不出任务的时候，也都会去帮忙。但还不能自给自足，有很大一部分还是从外界购买回来的，不知道如果遇到灾荒的年份会怎么样。 林听知道越嵋山有一个分堂叫农堂，似乎是有在做农作物培育优化的事，也许未来两边会有合作交流？她现在比较放松，想的也比较发散。 林听吃着，转头就去看赵宜宇。 夜空中无数繁星，赵宜宇抬头望着星空，清澈的眼瞳里倒映着也许是来自亿万光年外的星光点点。 林听想，如果她的搭档是出生在书外自己的那个年代的世界的话，也许，她会成为一名航天工程师或是宇航员吧？因为她很喜欢这样望着星空。 “也许，会有什么惊人的变化发生。”赵宜宇忽然说，凝望着星空的某处。 “……星象是这么说的？”林听问。她不懂这些，但是她的搭档好像是有所研究的。 “嗯，可以说是这么说的。”赵宜宇微微笑着说。 “行李，在收拾了吗？”赵宜宇问她。 “嗯，”林听点头，“好多东西都想带，又不能都带，有点烦恼。” “我听闻西北疆那边多风沙，那条丝巾你可以带着。”赵宜宇说。 “好。”林听说。那条丝巾，是她们一起路过市集的时候买的。 “……你我若能同去，就好了。”林听说。她知道，即使不论腿脚的问题，赵宜宇也是要留在这里，她要定期赶赴各地，为各地的百姓女子秘密授课。 赵宜宇笑了笑：“神女渡也有信使往西北去的，你我仍可通信。” “那我们多写信。”林听说，“不过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信使姐妹她们了？” “如果带不了，她们会说的。”赵宜宇说。 “也是。”林听说。 赵宜宇却低下头，从林听的腰间解下了酒囊，打开来，看样子是要喝。 “你的旧伤……不宜饮酒罢？”林听犹豫着说。 “就喝一点点。”赵宜宇说。 说是一点点，也确实是一点点，不过林听是知道她的搭档酒量一点都不好的，而醉了的她，就是话会多一些。 对着星空，两人聊了些神女渡内部的事，都是些琐碎，例如农舍的猪前两天又跑出来了，例如昨天有姐妹抓了野猪回来给大家加餐了（但当天就吃完了，她们今天回来就没吃到），再例如有姐妹不小心在书楼将杯子里的水撒了，然后被书楼的姐妹追了大半个神女渡才最后逮住了。 聊着聊着，赵宜宇开始说起她的家乡，说那里的山茶花开得很好。 林听说那什么时候去看看吧？赵宜宇说好啊，然后双臂放在了栏杆上，下巴靠了上去，眼神有些动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变得安静了下来。 “……那个乡贤，被暗堂杀死了。”赵宜宇忽然说，“这个你听我说过了吧？” “嗯。”林听点点头。是说那个因为赵宜宇偷跑进书塾然后将她的腿给打断了的那个乡贤。 “其实我也杀了人，”赵宜宇接着说，抬手比了个二：“杀了两个男的。” 林听点点头。 赵宜宇接着说：“那乡贤拿棍子打我的腿的时候，就是那两个男的摁住我的。其中一个，是田家的老太爷。” 赵宜宇旧姓是田，原名田宜娴。田家是当地一户富农，在赵宜宇离开之后怎么样了，林听并不清楚。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这田家老太爷，赵宜宇杀死了他。 （“父”或者“夫”这一类的词，神女渡的人都是尽量不去说的，因为这些词都是将女娲神上束缚住的枷锁，是男人编造出来的可笑谎言。） “我打碎了一个瓷瓶，割断了他们的喉咙。”赵宜宇回忆着，咧嘴笑着，眼神有些朦胧，“再然后，我也记不起太清了。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满手满身的鲜血。” 林听点头。 “你……后悔过吗？”林听问。 “后悔什么？杀了他们？”赵宜宇说，“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动手。如果我早一点动手，我的腿就不会被打断，我就能……” “能去暗堂了。”林听说。 赵宜宇撇了撇嘴，像是要哭，但又没有，偏过头望着林听，又笑了。 对赵宜宇的过往，林听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们现在在这里，赵宜宇随自己的心意在传音殿做着传道受业的事，而她…… “我跳一支舞给你看，好不好？”林听忽然就想到这个，一冲动就说了。 因为想要让她开心一点。在书外的世界，林听学过一点点舞蹈，除了这个，她一时也想不到其她了。 小竹亭前，清朗星光之下，林听哼着歌，边回忆着将舞跳了一遍。 赵宜宇注视着她，最后很捧场地鼓掌，问她：“你跳的这支舞，可有名字？” “叫桃源恋歌。”林听说。 “很欢快。”赵宜宇说，“唱得也不错。” 林听重新将披风穿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我幼时，家乡曾来过一位西域来的舞娘。”赵宜宇说，回忆着，“中原的女子舞蹈，大多讲究纤细柔弱，甚至有舞娘为求细腰节食而亡。那西域舞娘的舞，却十分不同，她们身形矫健，开合刚猛。若在战场上，一定就像骁勇的战神一样。” 林听想象了一下，点点头，此去西北疆，或许能看到吧。 “西域景象，你可代我多看。”赵宜宇说。 “好。”林听答应她。 最后出发是在三日后了。出发前，除了锻炼练功之外，就是跟着赵宜宇一起在书楼帮着印制新书，要么就是去农舍帮着喂猪或是去菜田除草。 离开了神女渡，走了一段水路，然后在一个小镇上换了马，接着往西北去。一开始还有好几位神女渡姐妹同行，最后就只剩了一位信使姐妹了。 又是在山间露宿的一晚。林听和信使姐妹一起在林子里找到了一间砍柴人休息用的小木屋，简单整理收拾了之后，轮流守夜休息。 上半夜是林听守夜。她坐在小木屋窗边，望着外边雾气渐起的黑暗，思绪有些飘远。 越嵋山的檀副掌教檀玥这个人物，林听一直是比较在意的，因为她是和乐洛弦这位小说主角有过比较多交集的一个女性人物。她不知道《逆风天下》现在连载到哪里了，反正一般来说，这样的女性人物，是会被很多读者骂的，尤其她又是一个来自全女门派的这样一个特殊身份。 从林听的角度来看，她是很期待和这个檀玥见面的。尤其在知道了越嵋山是站明海公主的之后…… 想太多也没用，反正等到了之后，应该很多东西就自然会明朗起来了。 一夜平安过去，又是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某天的下午，到了约定见面的一个边陲小城。 城外，过了一片乱石草滩，在河谷的某处，林听终于见到了越嵋山的檀副掌教——一个黑色衣衫的女子坐在一棵干枯的大树上，一边哼着歌，晃着脚，在她靠近了之后，低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