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礼上
* “哥哥哥哥,你可以陪我玩吗?” “没空,吾还有许多事。” “哦……好叭。” 沧九旻从懂事起就知道,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兄长烬,不喜欢他。 九旻这个名字是他们的母亲神陨前留下的,取自九天。而烬的名字却是他们的父亲所取,意为灰烬,因为他要开启同悲道,让世间化归虚无。 所以他们俩恰恰相反,一个是诅咒,一个祝愿。 沧九旻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见过母亲。听说父亲是被母亲亲手诛杀的,母亲却也因此受了很重的伤,在生下他时不幸神陨。 那时的烬已经几百岁了,在父亲死后接手魔域,虽称为二代魔神,实际上与父亲初代魔神的实力相差甚远。 而神魔大战一役神域十一神皆已陨落,唯剩一个战神冥夜苟延残喘不过百年也离开了,因此这么多年以来,魔域与神域一直都处于敌对却又相安无事的阶段。 沧九旻失落地转身走了,手里握着一根糖葫芦,本准备给烬的,被拒绝了。 那个明晃晃的少年身影逐渐远去,并未注意到身后红发红瞳的青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神带着异样的偏执。 * 烬年少时所有的温情全部来自于母亲。 尽管母亲是因被逼迫而有的他,母亲却从未厌弃过他,反而好好爱护着。 但沧九旻的出生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母亲不遗余力爱着的,是这个小儿子。 是这个害得他心力交瘁魂归天地的罪魁祸首。 但同时,他又是母亲临死前唯一恳求自己的事。 魔域众生喜好黑暗,衣着自然也遵循黑色,唯有二殿下沧九旻,永远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 沧九旻时常觉得别扭,但哥哥不允许他穿黑色,他以为哥哥喜欢,便也欣然接受。殊不知在烬眼中,这样才更像母亲。 母亲是那九天之上的月,温和而强大,他的衣袍总是那样洁白,笑容也是那样的明媚。 随着沧九旻年岁渐长,他与母亲也越来越相似。 但烬知道,只有笑得傻兮兮的弟弟,母亲不会回来。 * 又是一年母亲的忌日。 沧九旻在这一天往往都寻不到哥哥的人影。 他会推掉所有的公务,把自己藏起来,谁也找不见。 沧九旻觉得很难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哥哥才能够原谅他。 原谅他以母亲的死为代价的降生。 他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倒是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微弱但刺鼻的酒气钻进大脑,他在睡梦中轻皱了皱眉,裹着寝被翻了个身。 酒味一瞬间变得更为浓郁,他撩起眼皮,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哥哥?” 烬坐在床边,听着他没睡醒的咕哝声,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沧九旻在心里想,哥哥从不屑把目光分一丝一毫给自己。 但他曾无数次奢想过这样专心的注视,不是敷衍的打发,也不是嫌恶的无视。 于是他绽开一个笑脸,很小声的说:“这么晚了哥哥不去睡吗?” 他怕自己声音大了哥哥就会消失。 烬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后,忽然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他的手很冰,沧九旻瑟缩了一下,心里却感到雀跃。 哥哥的手上有茧,显得有些粗粝,他的指腹轻缓地摩擦着脸上的肌肤,触感是那样的真实。 沧九旻眼睛睁大了一些,抬手牢牢盖住了这只手,像是担心对方抽离一般。 “哥哥……你不讨厌我了吗?” 他的语气很小心,清透的眼眸专注的望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哥哥,渴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烬说:“吾怎么会讨厌你。” 他倾身下来,眼瞳幽深,里头饱含的怜惜似要满溢出来。沧九旻感觉到胸腔里剧烈震动起来,随后一个冰凉的吻落在额头上。 他恍惚听见烬在他耳边说:“你可是母亲留给吾,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