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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母亲的哪里会看不出小女儿对那个穷书生有好感?她仔细打听过张君瑞的身家,张珙的先父竟也是一朝尚书,和崔家一样没落到只有孤儿与几个家仆的程度。张秀才还有一个掌权的朋友白马将军杜确,如果没有郑家的存在,崔母说不定就顺水推舟应承下这门婚事,可一个死去的尚书的儿子和一个炙手可热的尚书儿子,加之后者是自己郑家的人,她很容易做出选择。郑氏知道这样是食言的做法,但是许给张君瑞,不同样是食言于侄子郑恒?这坏人总要有人做,不能两头讨好,选择也要交由自己做。至于女儿喜欢的是谁?这个念头只在郑氏脑中留存片刻,她从没想过女儿会质疑自己的安排,从小到大,郑氏习惯了莺莺乖巧的性子,自从莺莺七岁时自己踩死了那只小小的纺织娘,莺莺再没顶过嘴,就连不满的情绪都不能在脸上看到。她不知道越是压抑听话的孩子,反抗往往是最直接而剧烈的,其中爱情是年轻人最大的动力。郑氏过去看时,女儿正在画画,笑得很开心,直到红娘和自己问好,崔莺莺发现母亲,欢快的表情几乎瞬间在脸上凝固,多年来的惧怕情绪再一次让这个姑娘变得惶恐。几天前是她这辈子最勇敢冲动的一次,这样的勇敢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直到现在面对母亲,心中充满被母亲发现的惊怖,握着朱笔的手开始发抖。机警的红娘不动声色地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代她回答崔母的问话。崔莺莺平复心情,尽量保持平静和娘亲说话,路珞瑜手被这姑娘攥得生疼。郑氏人老成精,察觉到女儿神态有异,但是没有直接说破,简单关心几句,告诉女儿她郑恒哥哥有回信,说等京城事务了结尽快赶来。崔莺莺听到郑恒这个名字,身子一僵,路珞瑜赶紧撑住她,心中想的是待会儿得叫莺莺小姐修一下指甲,掐得太疼了,还不能叫。郑氏点点头,转身离去。崔莺莺一下子被抽空力气,软靠在娇小的红娘身上。崔母积威已久,莺莺打小怕的就是严厉到刻薄的娘亲,要是让母亲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指不定会打死自己。莺莺没有怀疑过这想法的可能性。所幸,还有张郞。她捂住心口,看着桌上那幅画了一半的鸂鶒戏水交颈图,发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她已经不是一个整天在闺中百无聊赖的女孩,她有了自己的心上人,那个发誓要娶她,给她披上诰命服的张郞。二十岁的崔莺莺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必须得更加坚强,给张郞实现承诺的时间,不能让他为自己担心。恋爱中的女孩会变得更美丽,也会变得更傻。而她的张郞,从看到她那天起,已经痴了。自以为旁观者清的路珞瑜看着这对呆头鸳鸯,一个痴、一个傻,不知大难临头,会如何选择。路珞瑜觉得自己是看透“这年轻人的爱情”的,所以能够居中斡旋,从容应对。看着崔莺莺沉默之后仿佛又充满力量的样子,心中不禁冒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她不自知更不会承认,这是一种自己没有、明明羡慕却要刻意贬低的感情。等到她亲自经历过后,比这对傻鸳鸯还痴傻也说不定呢。“红娘jiejie,你去同……张生传个信,说今晚便不过去了。”崔莺莺的确是有所成长的,眉眼间已经有了她母亲一般的成熟和细心,只是郑氏年轻时比她要刻薄得多。路珞瑜点点头,安慰她两句,自己出去了。她本不太熟悉西厢的剧情发展,加上亲自入戏,恍惚间已经成为戏中人,时间流逝,隐隐知道崔莺莺会被她母亲发现,具体是怎么回事并不清楚。何况她属于外来的人,拥有改变剧情线的能力。路珞瑜不知道的是,既然入了场,如何能够把自己摘出去?一个演员的最高境界不是演,而是入戏,很多戏剧学院入学培训新生,第一课大多是形体表演、抛弃尊严,老师提出扮演一条狗去或是从人□□钻过之类的奇葩要求,只有完全放得下而不是在演的人才是合格的。而这次传信,没能回到小姐身边回复。由爱而生的恨意是充满报复性的。欢郎看到母亲在房间中,以往他和jiejie一般不会主动亲近严厉的娘亲,这次心中犹豫片刻,毅然走了进去。小伙子看到郑氏还是有点怂的,从小他就被要求认郑氏为娘亲,就连自己亲生母亲都很少能亲近。郑氏看他进来,一个眼神就让他停住脚步。“欢郎有何事,今天的韵书可抄毕了?”时世科举并不要求写诗,但是诗是重要的评判标准,上京的士子很多会编缀自己的集子给达贵投刺,以此达到出名的目的。首先学韵是基本功,虽则如此,当下并没有官方的韵书,大多是草创的启蒙读本,最流行的一部韵书正是出自和崔莺莺一家同姓不同支的清河崔氏。少年被一句话噎住,差点就想认错,幸好想起自己是来告密的。“母亲,欢郎有一事要禀告您。”欢郎作揖,“本我一个男儿不该谈论这些闺闱是非,只是事关莺莺jiejie和我崔家声誉,不得不斗胆请母亲知晓。”能听出这几句话是小伙子想了好久的说辞,郑氏眉毛一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可是你jiejie?”“母亲明察。前日母亲睡下,我看到jiejie和红娘从厢房出来,往花园去了,一直没回来,我去花园看,没有看见他们。”欢郎最后还是耍了一个小心眼,没有把自己去惠明大师那边的事说出来。那晚上他回房时又绕回去想看红娘jiejie和那和尚做什么,看到红娘jiejie去接了莺莺姐回房,正是从那张秀才房间出来。小伙子心中大震,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憋了一天,等着红娘过来跪着和自己道歉,自己就给她一次机会,结果红娘jiejie根本不理他,欢郎一怒之下,决定把事情捅到崔母这里。莺莺姐做出这种事,红娘如何逃得了干系?在他心中红娘jiejie的人设已经崩塌,不再是那个温柔纯洁的小jiejie,黑化的欢郎永失所爱,找到了能够决定她生死的郑氏。果然,崔母大怒,强自稳定情绪。“欢儿,你不必自责,这种事必须告诉娘亲。”郑氏罕见地给他一个和煦慈祥的笑,转过头又是那幅崔家主母的严厉神色,叫来房中服侍的丫头——“去把红娘那小贱人找来!”……作者有话要说: 和张生一样感冒了,喝了好多热水(笑)。写这章明显不在状态,啰嗦重复,听的是上海越剧院的选段,很不错,☆、且慢路珞瑜收到老夫人的话,立即反应过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