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心躁
这声音在记忆里已经消失了整整一个月,所以它再度出现时,左霏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之前和金斯在一起的情形。 皮鞭。红肿。痛呼。求饶。 那些东西在脑海中缓缓复现,又渐渐侵占了她的视野与听觉。 她轻易地穿越到了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将金斯踩在脚下。然后挥舞着那根细长的桃木鞭,在他主动翘起的屁股上留下一道道鲜艳的印迹。 她屈指虚握,仿佛已然捏上了那团软rou。 那感觉实在很妙。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疑惑的“喂”,幻象才被几条黑缝分裂,如镜片般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她被拉回了现实。 现实里什么也没有,她还站在宿舍床前的走道上,这里只有狭窄的空间和昏暗的光线。 扣紧手机边缘的五指缓缓收了力,略微紧促的呼吸在有意识的控制下趋于平息。 左霏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你现在人在哪?” 金斯回道:“我啊,我刚下城际,在火车站等你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微扬的尾声将他那点小骄傲暴露得一览无遗。他似乎把那短暂的停滞当成了网络信号波动导致的通讯卡顿,并没有从中察觉到异常。 对方没意识到,左霏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她沉默片刻,说:“你直接过来吧。” 金斯似乎愣了一下:“嗯?” “在那里空等也没什么意思。”左霏的声音有些平,“你坐四号线,往张家集方向来,到汇龙口下,我去B出口接你,时间应该刚好。” 金斯稍有意外,但也回道:“好,汇龙口是吧,我到那儿联系你。” “嗯。” 挂断电话后,左霏雕塑似的在桌前站了一会儿,而后轻呼一口气,拿起包重新背上。 走前,她想了想,打开书桌左边的抽屉,将那个子弹型吊坠挂上了脖子。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地铁站口碰头。 金斯依然像上次那样拖着个大箱子,再加上他头顶那微卷的毛发,整个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见到左霏时,他先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脸,然后很快又收了去。 突兀的表情变化被左霏捕捉到,她问:“怎么?” 金斯胳膊撑在拉杆上头,语气迟疑:“你好像不太高兴?” “不是。” 否认的速度太快,在听者耳中,真实性就打了几分折扣。 金斯抿了抿唇,又开口问:“是不是因为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就……” “不是你的原因。”左霏再次打断,为了避免他钻牛角尖,她又补了一句:“你来得正好。” 果然,这话卸去了金斯心中那点不安。“那就好。”他顿了顿,又问:“不过……你说‘来得正好’?” 左霏看向他:“意思是,就算你不来,我也会要你来。说不定,我还会去找你。” “啊?为、为什么?” 左霏顿了顿,说:“因为我想。” 在学校里不得不遮掩的姿态和情绪得以在某人面前获得自由,左霏当然不会再费劲多加掩饰。 想就是想,需要就是需要。 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需要得到放松。以前的常规放松方式是等大家都考得差不多了,约人去打几天球。 但现在,她有了更高效的选择。 所以只要她的大脑从考试状态中脱出,重新运转起来后想到金斯这号人,她就一定会着手联系他。 只不过,吃了一个月清茶淡饭的金斯比她预想的还要心急。早早定了票不说,还卡着考试结束的点给她打电话。 嗯……似乎是有点不听话。 她默默打量着他,默默考虑着之后的安排。 金斯并没有读心术,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她这直来直去的言语听起来好似有几分偏爱的意味。 他忍不住抬起手,扒拉衬衣最上面一颗扣子。 于是,左霏便瞧见了立领里贴着脖子的那一圈。 她顿了顿,抬起手剥开他的领口,手指穿过那卡在喉结下头的金属环,轻轻勾了勾,说:“表现这么好,也不怕被人看见?” 轻微的拉扯力让他倾了倾身,然后又自然向她靠近一步。微弱的问询声随即扑入她耳中:“表现这么好,可以有附加奖励吗?” 视线向两边缓缓扫了两眼,而后落回他脸上,左霏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可以。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领?” 六点半,晚高峰,地铁口人流量偏大,附近还有不少摄像头。卡在角落不让人发现脖子上那个显眼的环就已是不易,更别提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了。 不管是左霏还是金斯,都不希望它们暴露于大众视野之中。 “开间房?”金斯试着问。 左霏点头松开手,一边替他捏紧领口,一边说:“那走吧,去检查检查你这个月功课做得怎么样。” 南三环边上本来就是好几所高校聚集的大学城,学生多的地方什么都多,酒店宾馆也一样。 金斯在前台认证信息时,左霏和上次一样往边上走了几步,一直等到前台示意她也需要扫脸才又靠近。 屏幕上属于金斯的身份信息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消失。虽然一个字也没看清,但不可否认,某些明显的视觉印象仍然留在了记忆中,比如:跟在“姓名”后面的,不是两个字,而是三个字。 但她什么也没说,接过前台递来的门卡瞟了一眼,朝金斯勾勾手,然后往电梯口走去。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两人也没有交谈。 于是先前碰面时那种被误认为“不悦”的情绪在这逼仄而又安静的封闭空间里被放大,显现出了它原本的面目: 心躁。 找到房间,刷卡开门,左霏推开门,让拖着箱子的金斯先进去。金斯习惯性将箱子推到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而后回身抬眼,不由得一怔。 窗外的太阳还未落下,阳光斜斜穿过玻璃,将他的影子印在了左霏身上。 门早已被关上,左霏却没有将卡插入电槽。她还背靠着门,胳膊肘搭在门把手上。至于房卡,此刻正在她指间一圈圈地转着。 她也不说话,微微一偏头,大半边脸隐入阴影中,就在那儿直直地盯着金斯看。 此刻的她是如此地像一条狼,一条躲在阴影中、还未动手就盘算着如何将猎物吃干抹净的恶狼。 而猎物…… 猎物自投罗网,选择以身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