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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是悬镜使已有所行动,故而也未敢催卓鼎风贸然动手,这样僵持多日,京内自然是一片平静。除夕的传统是守岁,元宵节的传统则是呼朋唤友挈妇将雏出门看花灯。虽然暗中宫里宫外都加强了戒备,但对隐于幕后的梅长苏而言,该有的娱乐那是一样也不能少,尤其是在飞流天没黑便自己换好漂亮衣服,绑好新发带准备跟着出门看灯的时候。由于此夜不宵禁,街市上人流滚滚,黎纲做足了十分的紧张功夫,不仅安排护卫前后左右围着,还特意叮嘱飞流一定要牵牢苏哥哥的手,不要走丢了。“不会丢!”对于黎大叔的这个吩咐,飞流颇感受辱。“你出了门就知道了,元宵节的街市是挤死过人的,一不小心就会走丢,飞流,你可不能大意哦。”“不会丢!”飞流依然愤怒地坚持。梅长苏忍着笑拍拍少年的脑袋,柔声道:“你弄错了,黎大叔的意思是说苏哥哥会走丢,不是说我们飞流会走丢啦。”飞流愣了愣,认真地思考了半天,突然紧紧拉住了梅长苏的手,大声道:“不丢!”黎纲这才松了一口气,擦擦额上的微汗。初更鼓起后,一行人出了府门,刚进入繁华的灯街主道,立时便感受到了摩肩接踵的气氛。鱼龙华烁、流光溢彩之间,人潮如织,笑语喧天。这是大梁国都中等级地位最不分明的一天,贵族高官也好,平民走卒也好,在观灯的人群中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许多名门高第甚至把元宵节穿白服戴面具挤成一堆赏灯嬉玩当成了一种时尚,只有身份贵重的贵妇与闺秀们才会扯起布幛稍加隔阻,但仍有很多人刻意改扮成平民女子,带着顶兜罩住半面便随意走动。上元节会成为情侣密约最好的日子也是因此而起。和所有的孩子一样,飞流最喜欢这种亮闪闪耀眼眩目的东西,那些兔子灯、金鱼灯、走马灯、仙子灯、南瓜灯、蝴蝶灯……盏盏都让他目不转睛,每次梅长苏问他“买不买?”的时候,他都会肯定地答道:“要!”以至于还没逛完半条街,基本上每个人的手里都提了两三盏。“宗主,宠孩子不是这样的……”黎纲忍不住抱怨道,“飞流一定巴不得把整条街都搬回家里去……”“好!”少年大乐,立即赞成。“没关系啦,等会儿跟他们会合之后,你雇两个人把这些灯都送回去,反正我们院子大,顺着屋檐全挂上,让飞流好好玩几天吧。”梅长苏笑着安抚完黎纲,又回头哄飞流,“飞流啊,这些灯按规矩只能正月才挂的,正月过了就要全部收起来,知不知道?”“知道!”黎纲苦笑了一下,只好不再念叨,伸长了脖子向前看:“这么多人,可怎么找呢?”“找桃花灯吧,说好了他们在桃花灯下面……”梅长苏话音刚落,一名护卫已大叫起来:“看那里!”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前方大约五十步的地方,徐徐挑起了一盏硕大无朋的桃花灯,粉纱黄蕊,扎制的极是精致,纵然是在万灯丛中,也依然十分惹眼。“扎这么大,想不看见都难啊。”梅长苏一面笑了笑,一面带着随从人等朝灯下进发,短短五十来步,进进退退走了差不多有一刻钟,总算汇集到了一起。“小飞流,这桃花灯送你的,喜不喜欢?”言豫津笑着摇动长长的灯竿。“嗯!”“要谢谢言哥哥。”梅长苏提醒道。“谢谢!”“这么多人,要走到你说的妙音坊,只怕要挤到天亮呢……”梅长苏看着潮水般的人流,叹了口气,“后悔答应你们出来了……”“不要紧,”萧景睿道,“也只是主街人多点而已,我们走小巷,可以直接到妙音坊的后门。那条路豫津最熟了,他差不多隔几天就走一回……”言豫津白了他一眼,“熟就熟,又不丢人,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始风流……”“行了,你先别风流了,大家还是快走吧,再晚一会儿你订的位子只怕要被取消……难得宫羽姑娘今天出大厅,说要演奏新曲呢。”谢弼岔进来打了圆场,一行人挤啊挤,挤到小巷入口,方才松了口气。第四卷山雨欲来第九章宫羽不走主街走小巷,虽然路程绕得远了一些,但速度却快了好几倍。踏着青石板上清冷的月光,耳边却响着不远处主街的人声鼎沸,颇让人有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及至到了螺市街,则更是一片繁华浮艳,纸醉金迷的景象。言豫津好乐,是妙音坊的常客,与他同来的人又皆是身份不凡,故而一行人刚进门便得到极为周到的接待,由两位娇俏可爱的红衣姑娘一路陪同,引领他们到预定好的位置上去。妙音坊的演乐大厅宽敞疏阔,高窗穹顶,保音效果极好。此时厅内各桌差不多已到齐,因为有限制人数,所以并不显得嘈杂拥挤。虽然有很多豪门贵戚迟了一步不得入内,但却没有出现闹场的局面。这一来是因为妙音坊在其他楼厅也安排有精彩的节目,二来世家子弟总是好面子,象何文新那么没品的毕竟不多,再不高兴也不至于在青楼闹事,徒惹笑谈。一早就抢定下座位进得场内的多半都是乐友,大家都趁着宫羽没出场时走来走去相互拜年,连静静坐着的梅长苏都一连遇到好几个人过来招呼说“苏先生好”,虽然他好象并不认识谁是谁。这样忙乱了一阵子,萧景睿与谢弼先后完成社交礼仪回到了位置,只有言豫津还不知所踪,想来这里每一个人都跟他有点交情,不忙到最后一刻是回不来的。“怎么,苏兄又开始后悔跟我们一起出来了?”谢弼提起紫砂壶,添茶笑问。梅长苏游目四周,叹道:“这般零乱浮躁,还有何音可赏,何乐可鉴?”“也不能这么说,”萧景睿难得一次反驳苏兄的话,“宫羽姑娘的仙乐是压得住场子的,等她一出来,修罗场也成清静地,苏兄不必担心。”他话音方落,突然两声云板轻响,不轻不重,却咻然穿透了满堂哗语,仿佛敲在人心跳的两拍之间,令人的心绪随之沉甸甸地一稳。梅长苏眉睫微动,再转眼间言豫津已闪回座位上坐好,其神出鬼没的速度直追飞流。这时大厅南向的云台之上,走出两名垂髫小童,将朱红丝绒所制的垂幕缓缓拉向两边,幕后所设,不过一琴一几一凳而已。众人的目光纷纷向云台左侧的出口望去,因为以前宫羽姑娘少有的几次大厅演乐时,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果然,片刻之后,粉色裙裾出现在幕边,绣鞋尖角上一团黄绒球颤颤巍巍,停顿了片刻方向前迈出,整个身影也随之映入大家的眼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