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我的脸上一直在笑嘻嘻112
561 电动餐桌缓缓向前。 李唯一大早去了凤台,小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查看她最新上传vlog的评论和点赞。 “啊?为什么我的视频被判定违规啊……又没有露rou……不行,我要申诉……” 我瞥过她的手机,最新视频下方显示着0赞0评论,似乎刚发出去就被判定违规了。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瑾,他的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与李唯有关,但这似乎让小瑾松了口气—— 为了让他meimei康复,他实在承受了太多。 我安抚地给他夹了只他喜欢的鲍鱼酥。 吃完早餐后,我们又回去小憩了一会,及至中午才醒来。管家告诉我李唯回来了,正和李夕在餐厅等着我和孩子们。 562 我们吃了顿很美味的午餐。 午后小瑾和小瑜就先回房间了,因为傍晚要见Foster,小瑜特地预约了在帝都很受欢迎的明星化妆师来家里。 我们则去客轩聊天。佣人们端来了水果、点心和茶,随后退了出去。 客轩的窗打开了,四月的风很和煦,我们坐在沙发上,李唯告诉了我和李夕最新情况—— “今早我见了大先生,下一场不再是闭门质询,有人在昨天下午见了大先生,说下一场必须是公开质询,采用……电视直播的方式。” 又是……电视直播。 我想起上次小瑜被绑架时、那些所谓的自由安北组织成员也要求采用电视直播的方式。 难道是周家又打算煽动舆论从而影响安北法案的决议? 李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总之……下一场他们的质询可能会更加猛烈。” 我想起当时Ethan公开说出我和小优的关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现在最大的麻烦是他们手里有郁西的病历,我想大概是黎宁从尹优那里拿到了郁西的病历……夕姐,尹优是什么时候被你开除的?”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变得很不自然,只是他们姐弟俩在讨论,并没有过多留意我这边。 “去年八月初,他去丽景大厦拿走了所有的东西,不过他应该不会带病人的病历离开……” “是我后来给他的。” 我开口道。 他们两个都转向了我,我有些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 “当时……我想知道自己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就把自己的病历给了小优,后来小优又问我能不能让黎宁担任助手,我没想太多就同意了……对不起,我……” “是我的错。” 李唯和李夕异口同声道。 李夕看了一眼李唯,先向我道歉道, “对不起,小西,这件事追根究底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对你进行误诊,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很抱歉,我违背了……医者的良心。” 她的脸上满是羞愧和懊悔。 我看着她,想起过去三个月Riz偶尔提到的关于李夕的消息—— 李夕已经向利兹大学和帝都大学都提交了辞呈,也辞去了在其他机构担任的所有职位,甚至从顶刊上撤下了自己此前发表的全部论文。 这几乎意味着她要退出心理学界了。 “夕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我不想原谅李唯的自以为是和李夕的随波逐流,但李夕才四十二岁,正是最适合做研究的时候,没有必要矫枉过正。 “是我做错了,小西,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没有说出真相,我没有身败名裂,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看向了李唯,他正垂着眼,没有说话。 其实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李夕。 之所以我最后放过了你,是因为李唯付出了全部的代价。 563 “能不能直接起诉他们侵犯隐私,或者……” 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李夕没有再继续是否矫枉过正这个话题,而是回归正题,提出了别的建议。 “不能,” 李唯开口道, “议会不是法庭,如果起诉他们侵犯隐私,等于变相承认了他们说的是真的,即使我们赢了法理,也会输掉投票,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说服议员,而不是纠结于违不违法……” 不是纠结于违不违法……吗? 我的眼前突然一亮。 我好像……有主意了。 “……虽然吴伟被驱逐,但到时候一定还有别人,他们会尽其所能地让大家相信郁西不正常,而我是利用郁西实现自己目的的人……无论场内还是场外,大家都会认为我品性卑劣,自然恨屋及乌,由我提出的安北法案就会彻底流产……” “小唯,大家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彻底否定你……” 李夕柔声道。 “夕姐,你高估大众的理性了,谣言会煽动情绪,它可以使传播成本变得极低,但辟谣却讲究逻辑,人们天生就不喜欢逻辑,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逻辑,大众喜欢发泄情绪多过了解真相……我都能起一个标题——李唯抛弃发妻导致其抑郁,渣男竟利用前妻做这种事……” 我一时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李唯看着我,抿起唇,眼里露出了委屈。 “对不起,真的很好笑……” 我连忙道。 现在的互联网就是这样,似乎只要带了“抛弃”、“渣男”、“前妻”这样的字眼,就会有天然的流量——方便为情所困的痴男怨女发泄情绪。 其实这原本也无可厚非,都是做生意,并不很寒碜,但如果是造谣煽动大众情绪以实现政治目的,多少就有些下作了。 “如果我愿意承认误诊呢?” 李夕问道。 “只会让事情变得更棘手,夕姐。” 我已经听懂了李唯的意思。 即使李夕承认误诊,并愿意为此付出近二十年积累下来的声誉,也不会让人觉得她知错就改,只会让人认为李家没有一个好人。 这就是身处低位的被动。 我是这样,李唯是这样,李夕也是这样,在这方面,世界一向非常公平。 李夕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出声道,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承认小西之前只有抑郁症,科普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之间的区别,并告诉他们小西现在和正常人是一样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李唯回答道, “不要给他们多余的信息,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谣言之所以容易传播,除了煽动情绪外,也因为内容简单、通俗易懂,不需要人们有太强的理解能力,所以辟谣……也是同理。” 564 我们商量好李夕在质询时的发言后,李夕就先行离开了。 客轩里只剩下了我和李唯。 “李唯,我们就……只能这样吗?” 虽然这样回答没有问题,但也没有出彩之处,很难让中间派偏向我们。 李唯看着我。 “其实……我还准备了别的。” 我心里一动。 他不会……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吧? “他们可以污蔑你,我们也可以指控他们,林嘉文……不是也要被质询了吗?” 我看着他。 这一刻,我们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是啊,他们可以凭空污蔑我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我为什么不可以用过去的罪行来指控他们? 可惜现在的证据还不够充分,只有我这一个人证,恐怕不足以让议员们相信我…… “不需要你出面……” “我可以出面。” 我愿意为我父母和李枫出面,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人是怎么看我了。 “不是这个意思,郁西,你必须是无辜的,只有这样,你的回答才是有效的,如果你想指控他,等之后上了法庭,会有机会给你的,这一次就交给我,好不好?” 李唯的眼神很认真,像是在等我答应他。 “可是,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认为除了我直接指控外,还有什么证据可以指证他们,毕竟那场大火已经烧掉了一切。 “相信我,我会有办法的,而且是……铁证。” 他似乎格外自信。 虽然理智上还不能相信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却又在隐隐期待……他会有办法。 我点了点头。 我想,也许我偶尔也要学着相信他。 565 我们又喝了一会茶。 窗外,水中的睡莲已悄然绽放,在满池的紫色间,白孔雀翩然飞过,优雅地落在了水边。 “今年的睡莲开的好早啊。” 我感叹道。 “是他们把温泉那边的水引了过来,这样可以多开一段时间。” 这听起来好像是某部电视剧里的巧思,骊园的园艺师还挺会活学活用的。 我转过脸,李唯却匆忙移开了视线—— 似乎他刚才看的不是睡莲。 我想了想,就对他道, “李唯,如果有事就先去忙,不用特意陪我的。” 今天是工作日(虽然对他来说休息日和工作日也没有区别),他不去工作而在这里喝茶,也许心里正在着急,所以才频频看我,但又不好对我明说。 我笑着看向他。 他放下了茶杯。 “其实……” 他好像有点紧张。 我好奇地看着他,这有点难得,李唯竟然会紧张。 “……我想向你道歉,郁西,” 他低下了眼睛, “如果不是我……让夕姐对你误诊,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我敛起了笑容。 这是横亘在我和李唯之间最大的问题,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但现在的我并不想原谅他。 他没有抬眼,也许是有意识地不去看我,只继续道, “那天你在电话里说,我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我其实并不是很甘心……” 我眯起了眼睛,戒备地抱起了双臂。 所以你这是来反驳我了,觉得上次在电话里没吵赢,要在线下继续,是吗? “……我以为我只是让你失望了,我虽然没有成为你喜欢的那种人,但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我可以慢慢改过,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 我迷惑地看着他,大概理解了年轻人经常说的“槽多无口”的感觉。 什么叫“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 什么叫“我们还会在一起”? 这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李……” “……但昨天在议会,我看着你被他们质询,尤其是吴伟问你那些问题时,我突然意识到……我错了。” 我没有打断他。 他抬起了眼睛,像是终于鼓足勇气,看向了我。 “我想,如果当初我就告诉你一切,会不会后来就没有那么多误解和矛盾,你不会因为说错话来参加质询,而林嘉文也不会逍遥法外这么久……” 我注视着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李唯。 这就是我曾经做过的梦。 我们一起直面过去,没有那些误解、矛盾和伤害,我不会犯下一个又一个让我后悔莫及的错误,你也不会因为我的错误而一次又一次地受到伤害。 “……我应该想办法让你变好,而不是放任你那样,我自以为我可以保护你,但其实……也许你本可以保护好自己,就像昨天那样,而我们也本可以互相保护,就像……小时候那样。” 我看着李唯。 李唯。 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快二十年。 而直到现在,你才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我不是一个天生就没有用的人。也许我没有你那么聪明,也许我也没有你站的那么高,也许我还没有你看的那么远,但只要你愿意让我参与进来,我总能做好一件事的。 “所以,对不起,郁西,是我过去太……自以为是了。” 566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李唯看着我,眼里很忐忑。 “我……不能接受你的道歉,” 我开口道。 “是……这样吗?” 他垂下眼,却也难掩此时的失落,停了半晌,才道, “那……我也会努力的,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努力改过的……” “李唯,” 我终于打断了他, “我的意思是……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等一切都有了说法,到了那个时候,我再考虑是否接受你的道歉,你明白了吗?” 这听起来很像在画饼。 他也知道我在给他画饼,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住了它。 “我明白了,郁西,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看着我,郑重地点了头。 我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可我又不愿让他瞧见,于是赶紧转过脸,望向窗外的风景。 夕阳下,睡莲摇曳,正流潋着碎金般的紫意。 葳蕤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