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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显然有些急了,小生也忘了自称,直接“你你我我”地说了起来。“若是你们先生有灵,第一个便该劈死你。”李玄慈薄唇轻启,说的话毫不客气。“你说你是出门前换了衣裳,可内里衣服的下摆却有泥点。”他尾音微微吊起,留下高悬的疑思。“这是来的路上溅到的。”那弟子辩驳道。“你内裳溅上的,是红泥。此处地势奇异,多为黄壤,唯独西边一山,独为红壤,你大概是蛀进那书里读成了书呆,连周围地势都不清楚便来同我强辩。”山势地貌事关堪舆大事,李玄慈一向烂熟于心,却没想到会于这样的事上会有助益。“也不要狡辩这是以往留下的,通往那座山的山路前些时日落了山石,直到前天傍晚才大致清理干净,你便是再邋遢,也不至于十数日不换衣裳。”这正是李玄慈从暗卫搜集来的大小事宜中看到的信息。“那就只可能是前夜你去过西山,回来后便碰到来找你奔丧的人,来不及换,只得匆匆批了外衣便过来了。”李玄慈目光轻慢,却字字如刀,周围人看着那人的眼神随之几变,从不可置信慢慢转为将信将疑,尤其是那庞夫人,面色极为复杂。“你血口喷人!我不过是不小心从哪溅上了泥点,就这般污蔑于人!”那弟子越发急了起来。“蠢货,那可不只是泥点,上面还有血迹,只不过干了之后便一片暗红,不懂杀人的外行,看上去便如同泥点一样。”可对于他这种杀人的行家,哪些是泥点,哪些是血迹,一望便分明。果然,那弟子听完后,欲盖弥彰地用外裳掩住了内裳,又发现自己这举动多突兀,猛然松开来,说道:“这是家里杀鸡熬汤时留下的血,我没注意罢了。”“熬汤?你怕是喝不了那热鸡汤吧?”李玄慈话语讥讽,言辞如刀。“你这样被寒食散掏空了的身子,能受得住热汤吗?”他含着恶意,故意问道,眼见着那人的面色随着这个秘密而变得绝望。“你五指唯独尾指留了指甲,想必便是用那来取寒食散的粉末。常服寒食散的人,一点热都不能受,所以你才会在现在刚开春的时候,只穿着内裳就夜里去了西山。而如今不得不穿上外裳站了一夜,你受不住内里冲出的热气,因此流了许多汗,所以才会比旁人臭上几分。”李玄慈说到最后,语气甚至带上几分愉快的戏谑,只是那被指控的弟子,便不如他这样轻松,额上出了许多汗,面色青白,只勉强辩道:“你.....你有何证据,何况老师待我们如子,我何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李玄慈冷笑一声,面向庞夫人说道:“我此前说的交易,可还算数?”庞夫人见他到关键时刻便卡住不说,知道他是要迫自己答应,可眼见杀害亲夫的凶手就要被定罪,她如何能在此刻再放过,只得狠下心来,点头示意答应。“庞家为接济弟子,常囊中羞涩,可近来却将此前债务一笔还完,还拿粮食换了许多银钱,没有额外营生,却一下富裕起来,还不肯为外人道,那自然是发了横财,庞夫人,我说得可对?”李玄慈面向庞夫人,与其说是求证,不如说是施压,展现他无所不能的压制,庞夫人愣了下,最后还是咬牙点了头。李玄慈这才满意地继续转向那人,“而你们作为弟子,自然能比外人更加窥见此间隐秘,你吸食了寒食散,那玩意可不是寻常人家能供得起的。”“让我猜猜,前夜,你发了瘾,燥热难耐,于是只着内裳潜进老师家中,想偷那能发财的宝贝,却被庞先生发现,你干脆将其杀死,抛尸庭中,然后去了西山,想将宝贝埋在那里,等事情平息再挖出来,回来后,还来不及换衣服,就被叫来,无法脱身。”“只要将你下裳的血迹叫仵作一验,再去西山找新挖的痕迹,便能分明。何况,你的指甲里,说不定现在还有泥呢。”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那人瞬间收紧了手,简直不打自招。庞夫人终于按捺不住,扑了上去要痛打他,口里念着:“你个挨千刀的,我夫君对你如此好,你却这样对他,你个恩将仇报的东西。”那人默默受着她的打,却冷笑着回道:“他待我好?不过也是个沽名钓誉的东西。”六十、诛心(2600)那人默默受着她的打,后来,他面上那种平静的呆滞逐渐扭曲,最后化为一个古怪却心酸的微笑,竟朝众人笑起来,崩溃一般喉道:“他待我好?不过也是个沽名钓誉的东西。”庞夫人呆了一瞬,然后使尽全身力气,痛打了他一个巴掌,骂道:“陈达,你不是人!”那名叫陈达的男子被打得面上浮现五指,却不避不闪,甚至有些凄厉地笑了起来,甚是吓人,青白的手指抚上红肿的脸,讥讽道:“你以为,你那万古流芳的夫君,真是什么好东西?”庞夫人脸色铁青,像是一只虫钻进了皮囊,古怪地扭动着,将她原本温柔娴熟的面容给破坏了。趁她说不出话,陈达像是终于要将所有都渲泄出来一般,自暴自弃地吐露着:“人人都道他是个好老师,仗义疏财,接济贫苦弟子,可这青天白日下,披着那光鲜人皮的,究竟是个什么恶心玩意!”庞夫人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不要命地冲上来要撕他的嘴,还不停喊着“你这无耻小人,竟敢污蔑师长”。可惜陈达丝毫不怕,还是朗声说着。“他是接济学生,可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为自己积攒资历,他天资不过中等,自己也没多少功名,可后来甚至有了往州府举贤荐能的资格,不就凭这名声吗?”金展有些看不下去,出声道:“无论庞老先生天资如何,接济人是事实,你自己心胸狭窄,却这样揣度别人!”陈达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仰天笑得眼泪似要横流,接着双眼利剑一般刺向灵堂正中的牌位,质问道:“揣度,我倒宁愿是揣度。”“他招的学生,早就不限于那些贫苦孩子了,便是那父母双全、家境富足的,也想到这来镀一层金。”随即将目光转回诸位弟子,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可你们这些人,有父母照料撑腰,上有瓦下有粮,怎么知道我这样人的苦!怎知道那老头金灿灿的金身下,是多么恶心的一滩rou!怎么会知道,你们憧憬的名誉,都是踏着怎样的骨血换来的!”他说得这样刻骨,众人皆被震慑,那个之前为首的弟子甚至冲上前来,不顾礼仪地揪着他的领子骂道:“你在说些什么混账话!你自己烂到泥里,还要污蔑旁人吗?”“我烂到泥里?”陈达不怒反笑,只是那笑容如此瘆人,叫人见了便觉骨头都发凉,“我是烂到泥里,可难道我出生便是这副德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