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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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你喜欢我什么……我好像每次都给你添麻烦,还让你受伤……”舒岑低着头,一只手被文启攥在掌心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抓住了被子。女孩子的优点都装在文启心里,可要他一条一条说出来确实是有点为难他了,他坐在床边憋了一会儿,只憋出一句话:“不是。”明明每次卷入麻烦都是因为他,但她自责起来比谁都快,比谁都真切,就像现在,她自己才是遍体鳞伤的那一个,却还是软着嗓子告诉他要把求婚说给喜欢的女孩子听。就像上次那个黎明中告诉他一点也不疼一样。文启可能这辈子都羞于启齿告诉她本人,但却真真实实的在很多次绝境中因为想到这个外表柔软脆弱内心坚强勇敢的女孩子而重新获得力量。其实用喜欢去表达感情都显得轻了,应该用爱的。文启再次因为察觉到自己表现不够好而呼出一口粗长的气,然后就看舒岑跟被惊动的小兔子一样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让他不得不在下一次一呼一吸间立刻放轻了力道。“那你呢,喜欢我吗?”他不会那么多旁敲侧击的方法,只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心整个捧着剖开在爱人面前,然后再直白地想要以心换心。舒岑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坐姿,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要就这样僵成一块儿化石之际,房门被另一个人悄然推开。“我是不是打扰了?”她吓得差点从床上跳了起来,就看见文斐然面上只浮着一层最浅淡的笑意走了进来。“不过打扰了也没办法,医生查房,麻烦无关人员回避一下。”这房间一共三个人,无关人员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一个。文启闻言没多说什么直接端着托盘走了出去,文斐然接替文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舒岑的时候眼底才总算涌上些许温度。“感觉怎么样?”虽然文斐然是笑着的,可他无比憔悴的脸色,还有好像已经足足几天没有睡过觉的黑眼圈都让舒岑一颗心不得不悬了起来。“斐然……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又熬夜了……”文斐然的脸色已经差到让舒岑都忘记了前一天在小旅馆的种种,不由自主地看着他露出担忧的神色。女孩子这样的神情更是一下刺到了文斐然心窝最软的地方上,他垂下头抿了抿唇,然后又强打起精神看着她:“我能有什么事,我现在是医生,你乖乖告诉我身体还有没有发热?”“不热了……”舒岑老实地摇摇头,总算想起这个房间的陈设怎么个眼熟法了,“斐然你怎么把我带到老宅来了,我不是应该去医院的吗?”“反正都是一些应急处理,我这里有药有仪器,一样可以做。”文斐然说着抬手把女孩子脸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反正你去了医院也要回来的。”舒岑愣了一下,显然是没听懂文斐然的话,可她也没往深处想:“刚刚我听文启说我睡了好久,我睡了多久啊,我是不是已经旷课了……斐然你借个手机给我我打电话给学校好不好……”“我给你请过假了。”文斐然摁着舒岑的肩,把从床上坐起来的人按了回去,“这阵子你都别去学校了,就在这里休息,想要什么跟我们说,我们都会给你找来的。”“……啊?”舒岑这才意识到刚才文斐然那句让她没听懂的话似乎是真的有别的意思,“斐然,为什么要这样?”文斐然重新在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的同时眉头终于微微拧起。“我没打算瞒你,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所以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不要害怕。”文斐然的声音很轻柔,语气却是无比笃定的,舒岑从他的开头读出了一些不祥的味道,点了点头。“还记得那只攻击你的田鼠吗?”“记得。”“老K在制作新白水的过程中,抓了胡村背后那座山上的野猪来做试验品,白水在激化野猪脑神经的同时也激化了野猪身体里原本寄生的病毒,导致了它们的变异。然后野猪死在胡村附近,尸体被胡村附近的田鼠分吃,然后病毒分散到了田鼠身上,导致了它们的亢奋与发狂,进一步再将这种病毒通过血液传播给了附近的村民,也包括你。”“……”这一连串的传染链让舒岑听得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所以我……感染了病毒吗?”文斐然点点头:“这种病毒是通过人为药物催化,而本来野生动物身体里携带的寄生菌人类就还没能完全掌握,所以……目前没有什么很好的应对方案,不过我们已经召集了国内的专家,他们都在赶往律海的路上了……”看着女孩子一点一点垂下的脑袋,文斐然也心疼得在瞬间忘记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他已经做好了舒岑会哭的准备,也想到无论她怎么哭泣着发泄情绪他都一定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但舒岑只是沉默着,沉默了好久,久到让文斐然都开始不安,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那我……会不会传染给你们?要不要把我隔离起来?”她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根据目前的情况,这种病毒只能通过血液传播,所以暂时还不需要……”文斐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都被攥了起来,里面好像在被无数道钢刺贯穿,让他就连嘴角最后那一点的弧度都几乎要维持不住。他看着小姑娘垂得低低的脑袋,似乎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吗?”闻言,舒岑终于重新抬起头:“我……我不会害怕的,现代医学这么发达,我只要好好配合就好了,对不对?”女孩子说着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些细微的光,就像是天空中阴云密布黑云滚滚时那一缕冲破云层的光芒。“我都懂,我会很配合的,不管有多疼我都不会哭,不会让你们担心,所以……斐然你也要好好休息,好好吃饭,要不然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救我了……”她明明害怕到声音都有点发抖了,却依旧在努力镇定的同时尽量放大了声音去说话,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力气和精神。文斐然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能温柔到这个地步,让他只要想到有一种他能力范围外的东西正在威胁她的健康和安全,他就觉得难受得喘不上气来。165.心玩野了?傍晚,文令秋回到了老宅。自从父母都离世之后他基本没回到过这里,上一次来还是来接舒岑的,这几个月发生太多事,这次再踏入熟悉的玄关文令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文斐然还在外面忙着关于与专家们接洽的事情,偌大的房子只有文启一人在沙发上守着,看见文令秋走进来,文启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二叔。”“她怎么样?”时间才十月底,说来也不算冷,大宅里已经开起了空调,暖意融融的让文令秋进门就直接脱下了西装外套。“看了一天书。”老宅有阿姨负责做饭和打扫,文启在这里能负责的事情也就是给舒岑跑腿买书再带回来,然后看着她读一会儿再默默地退出来做一会自己的事情。她还是乖得让人心疼。文令秋点点头径直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又回过头对文启说:“你辛苦了。”他上了楼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女孩子有些慌乱的声音:“请进。”文令秋打开门,就看见舒岑确实如文启所说坐在床上,手上抱着一本厚厚的画册,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看得很认真。但当他走到床边,女孩子眼眶周围的一圈微红就暴露了一切。她躲起来哭了。这其实是很正常也很自然的,任谁也做不到在突然得知自己被一种暂时无解的细菌感染之后还平静度日,她的反应已经非常非常小,懂事到简直让人揪心的地步了。因为文令秋脱了外套只着一件衬衣走进来,舒岑又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哭过,只用余光往门口的方向瞄了一眼就立刻低着头佯装看书的样子,还以为进来的人是文斐然。她吸了吸鼻子又清了清嗓子:“斐然,怎么了?”文令秋在床边的软椅上坐下,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是我。”男人沉沉的磁音一下击毁了舒岑所有的心理防线,她几乎是下一秒立刻侧过头循声望去,在看见床边那个男人的时候眼眶立刻又红了两分。“文先生……”舒岑觉得自己一见到文令秋的面就掉眼泪真是太没礼貌了,可一双眼窝里就跟被嵌了一双泉眼似的,泪水不管怎么擦都流个没完,让她原地一阵手忙脚乱。“抱歉……我……我只是没想到您会来……”是她生病的事情被知道了吗,所以文先生才会特地来看她?女孩子一双手背上擦得都是晶亮的眼泪,可脸颊上的泪痕也一点儿没少,文令秋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直接伸出手去给她擦。“哭什么,不想看见我吗?”话音未落,舒岑就本能般地摇了摇头,然后又顿了一下,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想看见文先生……”“那是什么?”眼泪被手帕纸迅速吸干,舒岑顺势接过文令秋手上的纸又自己给自己擦了擦。是看见您太高兴了。舒岑抿了抿唇,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又摇摇头:“文先生怎么来了?”“以后我会经常来。”文令秋说着抬手扶了扶眼镜,平静的目光透过镜片注视着女孩子红彤彤的眼眶,“尽量每天都来陪你一会。”舒岑听到这里基本上可以确定文先生已经知道她得病的事实了,她低着头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强打起笑容看向他:“文先生我真的没事……”她笑得真是不怎么好看,一点儿没有之前看着他时那种灵动的味道,文令秋起身坐在床沿,手已经将女孩子的小手握进了掌心。然后再一用力,就把人直接拉进了怀里。“放你自己玩了一个多月,心玩野了,不想回来了?”舒岑的脑袋窝在男人坚实的怀抱中,属于他的体温迅速透过衬衣将她包裹起来,让人感到格外安心。明明两个人从上次分别到现在也不过一月有余,可舒岑竟然有种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钻进男人怀抱的感觉。“不是的……”“那就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她缓缓地闭上眼,嗅着男人衬衣上浅淡的烟味,能感觉到梗在喉咙口的东西在一点点软化下去,过了好久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害怕……”当然,不可能不怕的。她才刚满二十岁,人生可以说是刚刚进入到了最好的年纪,对一切都无比新鲜而好奇,每一天都在摩拳擦掌地去探知这个世界,等待着真真正正地去享受所有美好的事物。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文令秋感觉到女孩子的眼泪濡湿自己衬衣的时候终于用力地抱住了她,温热的大掌托着她的后脑,一遍一遍地顺着她的发丝抚摸着她因为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后背。166.睡前故事“我上次第一次发作的时候就特别难受,比之前喝了白水还难受,我感觉我好像被丢进火里了,可那种火一直烤不干我,只是让我感觉特别热特别烫,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再来一次了,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好恶心,连我都忍不住讨厌那个时候的自己……但是、但是斐然说……这个发作的症状就是这样,我以后肯定还会有再次发作的时候……”女孩子因为一边啜泣,字咬得囫囵,大颗的眼泪刚涌出眼眶就染湿了文令秋的衬衣。文令秋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手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眸色中已经是一片冰寒。老K和他手底下的所有人都已经抓捕归案,对于这些毒贩他可以用最重量刑去处置,几乎每一个都已经够死刑标准,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就算全都死了,舒岑受到的伤害不会消失,她的病痛不会好转,她内心承受的痛苦也不会被减轻。在这一刻,文令秋心中的无力感汹涌而至。等到舒岑哭得累了,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之后,文令秋抱着她在床上躺下,自己则是撑着半躺在一旁,用拇指仔仔细细地揩去她脸上的泪。“都会好的,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我们会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舒岑哭了一场已经有些疲惫了,看着文令秋的脸心里虽然不想就这样早早入睡,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半阖起了眼。“今晚我不回去了,明天直接从这里去上班。”发在哪这里本来也是他的家,文斐然住了这些年什么陈设都没有动过,昨天舒岑睡得沉的时候他也回到自己曾经的房间看了一眼,里面的一切似乎都被刻意维持在了他搬走之前的模样。舒岑看着男人被洇开一片水迹的衬衣,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抱歉文先生……把你的衬衣弄脏了……”文令秋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要动不动就抱歉,换一件衬衣就是了,不需要抱歉。”舒岑咬着下唇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往文令秋的方向靠了靠。文令秋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困了就睡,我等你睡了再去换衣服。”“我还不想睡……”舒岑困归困,可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文令秋,又舍不得就这样入睡。她一向是他说睡就睡,他说起就起,倒是难得对文令秋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文令秋伸出手捏了捏她削尖的小下巴,难得对别人的拒绝也充满了耐心:“那你想干什么?”舒岑总觉得文先生现在因为她是病号所以对她似乎有些格外的温柔,让她一瞬间竟然生出一种生病好像也不是那么坏的愚蠢想法。她小心翼翼地壮起胆子:“文先生可以跟我讲一讲你过去的故事吗?”对于文令秋的事情,舒岑一直都是听其他人提起,还从来没有听他自己提起过,所以她了解的也都是一些碎片,从来拼不完整。“我的过去?”文令秋对舒岑的提议显然有些意外,“我虽然不介意告诉你,但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抱太大期待,我的人生和你想象中应该不太一样,挺无趣的。”“我……我也不是想听一个特别精彩刺激的故事啊,我只是想知道……”只是想更了解你一点而已。文令秋想了想,点点头:“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起?”“从你上幼儿园开始好不好!”舒岑立刻来了点精神,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和文令秋并肩坐在床上。“……”文令秋看着舒岑的眼神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先把小丫头的手拢进了掌心,然后点了点头。其实就像是文令秋所说,他的前半生确实是十分无聊。他小时候就不是一个特别爱闹的孩子,打有记忆开始母亲对他最多的夸奖就是乖,幼儿园里他也总是最安静的那一个,不哭不闹,唯一的兴趣就是看幼儿园书架上的故事绘本。他当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有关于古人的故事,因为喜欢,字词量一直比同龄的孩子要积累得快很多,后来父母看他确实喜欢看书,就特地在家弄出了一个读书室来,专门给他看书的同时还请了专门的私教来给他做陪读。后来文令秋上了小学,更是被老师捧在掌心里护着的那个尖子中的尖子,偶尔觉得上的课没什么意思拿着一本历史类的书在课堂上公然摸鱼,老师也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段时间文令秋除了看书之外最大的消遣就是电视上的文史类节目,每次回到家打开电视就连与电视拉开健康距离都忘了,就直接往电视前一坐看得津津有味,然而津津有味的结果就是他看得一双眼睛直接报废,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戴上了眼镜。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高中,当时文和年已经在父亲的帮助下算是一只脚迈入了政坛,因此父亲和母亲对他和文斐然的未来都相当民主,文令秋甚至得到了高考志愿的自由选择权,然后他就毫不犹豫地按照自己的喜好填报了历史系。也就是在大学里,他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如痴如狂的追求者,白以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