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才和人做过，你不嫌我吗

    顾真叹气，程舒然果然还是年纪小，她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他还在不依不挠地问。

    她知道程舒然喜欢她，渴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但正因为他的喜欢是如此热烈而莽撞，她才更不能给他答复——她给的回应越多，未来他就越难以抽身。

    实际上，她从行动上给的已经太多了。那么从口头上，她应当吝啬。

    顾真想了想，语调冷静：“跟着我想象一下，你是一名女孩，长得漂亮身材好，目前在长跃做文员。长跃要求穿正装，推崇绅士风度，公司帅哥多还绅士。”

    程舒然点点头，这确实是事实。顾真语调一转，又说：“实际上这些人整天打你主意，暗地还计划怎么实施，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作为这名女文员，你什么感觉？”

    程舒然跟着顾真的描述代入后，下意识说：“我要辞职。”

    顾真笑了笑：“我就是这名‘文员’。只不过我不会辞职，因为外面还不如这里。”

    程舒然忽然明白了，这个类比中，他也是衣冠禽兽的一员——长跃的“衣冠禽兽”们多少都喜欢她，这喜欢是真的，不是作伪的。

    她待在长跃，不仅足够光鲜，规则也会保障她的利益和自由。长跃没有人会用下药的手段，因为他们有足够正当的途径来拥有她。

    他代入顾真的角色，顿时也觉得自己的问题很难回答。因为工作，他的喜欢其实也不纯粹。而人是感情动物，如果顾真真的讨厌他、一点也不喜欢他，又怎么会找他玩，还愿意和他拍床戏呢？

    程舒然动容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不行，”顾真翻了个白眼，“你今天已经把下个月的机会都透支了。”

    程舒然：“……”

    顾真的语气硬邦邦的：“帮忙把你的夏萱姐叫来，我走不了路。”

    程舒然主动请缨：“我可以背你。”

    顾真又一次拒绝道：“不行。”

    程舒然只好按吩咐给夏萱打电话，夏萱很快过来，见状神色里带着俏皮，意味深长地对程舒然说了句“你真厉害”。

    程舒然的脸和脖子全红了，夏萱扶着顾真走在前面，他低头跟在后面。无奈顾真太高夏萱太矮，扶得不是很稳，花了比平时双倍的时间才走回A座。

    回到914办公室，宋遥夜的脸色黑得像是要吃人。夏萱觑着也不敢多留恋，秒懂为什么顾真让程舒然先回宿舍。她生怕会被殃及，拉低宋遥夜对她的好感，放下顾真就迅速溜了。

    宋遥夜关上办公室的门，皱眉问她：“演出效果需要？”

    顾真委屈巴巴：“歹徒施暴，是我这个无辜市民的错吗？”

    宋遥夜一窒，他没有资格指责别人，他和程舒然的区别不过是公开和私下。他气的是顾真怕他迁怒程舒然，宁愿让夏萱送她回来，也要把程舒然提早支走。

    不过，她自己是不可能弄得走不了路的，他吃醋也好，要算账也好，都不应该对着她。收拾好之后，他在顾真面前蹲下，温声道：“上来吧，我们回家。”

    顾真慢慢爬到他背上，等她抓稳了他才站起来。早就过了下班时间，电梯一个人都没有。顾真搂着宋遥夜的脖子，低声问道：“我……我才和人做、做过，你不嫌我吗？”

    宋遥夜静静道：“这个世上大家都干净不到哪去，我有什么资格嫌你？”

    顾真吸了吸鼻子，道：“基督教的宗教角度，我们一出生就是罪，这辈子就是来赎罪的。”

    “嗯，”宋遥夜的声音很温柔，“所以以后不许这么问了，知道吗？”

    “嗯……”顾真抱紧了他的脖子，努力笑着，声音却是哽咽的，“那晚上吃什么？”

    宋遥夜抬手看了看表，道：“很晚了，饿坏了吧？”

    “是啊，”顾真出主意道，“要不叫外卖吧？”

    “好啊，想吃什么？”

    顾真转了转眼珠，说：“披萨。”

    宋遥夜劝解道：“披萨属于高热量食物，这么晚吃会胖的。”

    顾真任性道：“我少吃一点，你多吃一点。反正你胖了我也不嫌你。”

    宋遥夜冷哼道：“我才不信，顾真的嘴，骗人的鬼。”

    “哈哈哈……”顾真笑完又认真道，“真的，你胖成常哥那样也没关系。”

    宋遥夜坚决摇头：“连自己的身材都不能管理好，又怎么能做好别的事情？”

    顾真感慨：“你对自己好严格。”

    宋遥夜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说的好听。等我真胖成常哥，你肯定连夜搬到楚君杉家里去了。”

    顾真捶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有那么看中美色吗？”

    宋遥夜这些天回想片子里顾真对楚君杉的热络，再想想一亲芳泽要连骗带哄的他自己，越发觉得顾真是个看重色相的好色之徒。

    宋遥夜：“有。”

    顾真：”没有！“

    宋遥夜：”我说有就是有。“

    顾真笑出声：”酸死了，你又吃醋啦？“

    ……

    两个人一路斗着嘴回家，顾真心情好多了。等如愿吃到披萨，更是好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腰还是痛的很，顾真索性早早上床躺着。其实她没有真的生程舒然的气，只是不高兴他不听自己的话，没轻没重。但是冷静下来想想，其他男人床上也从来没听过她的话，一把尺子量到底，程舒然不听也就不听了。

    而且经过今天，程舒然也可以摘掉“技术太差”的帽子了。无论是调情还是前戏，他都做的很好。程舒然应该不是通过实战提高的，更可能通过看薄以或者其他前辈的优秀作品悟到的。

    程舒然和“聪明”根本不沾边，靠的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甚至脑补出一个非常荒诞好笑的场景——男生宿舍几个同学一起看片，其他男生都在忙着打飞机，只有程舒然忙着记笔记。

    顾真差点被自己的脑补笑出声，不过这确实也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等《闲醉三重奏》成片上市，估计程舒然的粉丝们也该变质了。只过了半年，生涩害羞的乖弟弟，就变成了体力超好还有腹肌的小狼狗，这谁顶得住啊？

    顾真拍拍自己的脸，阻止她也变成程舒然的rou体粉，勒令自己赶快睡觉。

    一觉醒来，顾真的腰还是不舒服，但至少走路和拍戏没问题。除了戏里该有的肢体接触，程舒然连手指头都不会挨到顾真的衣襟，像是封建时代一样严守男女大防。

    他眼下黑眼圈乌青，显然昨晚上没睡好。顾真没去多问，就怕程舒然连梦里也没放过她。下午的戏结束得比较早，夏萱邀请顾真和宋遥夜一起参考程舒然接下来的日程选择。作为当事人。程舒然当然也在场。

    宋遥夜的脸色温和，但瞥到程舒然的时候目光带刺。程舒然的工作邀约并不少，打印出来厚厚一沓，是拿出去让人羡慕的程度。

    其中有来自公司内的橄榄枝，比如花月恬的新剧想让程舒然演男主，严导的新片想让他演男三；也有外公司的邀约，比如卓知文化邀请程舒然参演新立项的男二，比如有模特公司想邀请程舒然拍平面……

    甚至于寰晨和三立共同举办了一个竞演真人秀的综艺，邀请程舒然去做学员。评委都是界内名导，未播已经造了足够大的势。

    顾真看完在心里排了个序，综合考虑后给出了建议。首先为保排名，她建议程舒然参演严导的新片。也可以接拍平面，省力省时间还挣钱，对未来接时尚资源也有帮助。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去参加三立的试镜，在众星云集的《皮囊的诗篇》里谋一个角色，跑龙套也没关系。参演的几乎都是顶尖的演员，由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导单桦导演，错过的话会后悔一辈子。

    宋遥夜也赞成程舒然参加《皮囊的诗篇》的试镜，拍平面也很赞成，但并不赞成程舒然参演严导的戏。因为这部片子很长，得拍半年以上，程舒然演的又不是主角，有时间还不如去参加小成本的单元剧。

    顾真听完觉得宋遥夜的思路也很好，但这样的话，程舒然的工作岂不和长跃毫无关系了？

    夏萱替顾真问出了疑问，宋遥夜笑了笑：“只要他挣得多，公司抽成就多，陆老板有什么不答应的？”

    顾真很疑惑：“拍长跃的剧，卖蓝光碟才是公司最挣钱的，比抽成多多了。”

    程舒然早就被这些邀约弄晕了，觉得能挣钱的就都很好。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谁开口说话他都觉得挺有道理的。

    宋遥夜问道：“你觉得长跃内部的剧本里，有特别好的吗？”

    顾真又翻了一遍手里的纸张，这里面长跃的剧本确实相对单调，意思不大。唯一有看点的是严导的民国戏，但拍摄周期又太长了。

    她实事求是道：“没有。”

    宋遥夜果断道：“那就等。等到有合适的剧本之前，就接外面的工作。”

    程舒然忍不住问道：“那掉回三百多名怎么办……”

    顾真一瞬间也明白了宋遥夜的思路：“没事的，你在外面的工作也会攒很多人气和粉丝。他们都是购买力，会买你的旧碟补课。等到你出新碟，他们会为你冲销量的，排名也会一下子升上去。”

    夏萱也开窍了：“对！而且接别家的戏也是锻炼演技啊！别人是一处耕耘，我们是四处开花嘛！”

    不过她又很快提出了疑惑：“那为什么不参加寰晨和三立办的那个导演选角的综艺呢？全是知名导演，机会多多啊。”

    宋遥夜的神色有一丝的微妙，夏萱突然想起宋遥夜原本是寰晨家的公子，讨好地笑道：“对了，宋先生能不能开个后门啥的？”

    先前宋遥夜对程舒然有不少照顾，但现在，程舒然也是他的情敌。他今天来也是看顾真面子，帮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还想通过他的关系开后门简直天方夜谭。

    宋遥夜的笑意不善：“想走后门的人多了，我凭什么要开后门？”

    夏萱愣了一下，她的厚脸皮忽然有点脸红。宋遥夜是不是那个……意思？她一直听说寰晨的潜规则多，可恶心那套了。但当她见过宋遥夜，忽然觉得如果能被他潜……那潜规则真是好文明啊。

    她羞涩地笑了笑：“为了我们舒然的将来，我牺牲一点不算什么。”

    顾真捂住嘴低下头，努力憋着别笑出声。

    程舒然也没眼看，夏萱又犯花痴了……还打着他的旗号要求被潜规则，没出息到家了。

    宋遥夜看着一脸娇羞的夏萱，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曾经爱慕他的肖蕊初。

    为了专注做顾真一个人的经纪人，他把祁连和肖蕊初都转给了别人。祁连还是总榜第四，位置如磐石般稳固。

    但离开他的运营后，各方面都不算出挑的肖蕊初很快就掉出了前二百。后来她的名次一掉再掉，人也消沉，最近甚至已经辞职离开了长跃。

    他知道不是自己的问题，就算把石头包装成金子，可石头总归是石头。但如果不是他抛掉肖蕊初，她至少还可以在舒适圈安稳度日。

    他的眉眼舒展下来，淡淡道：“这种选秀类综艺黑幕很多，上下关节都打通你牺牲不过来。有那么多好走的路放着不走，走这条，没那个必要。”

    夏萱愣了一下，宋遥夜没有明着拒绝她，非常给她留面子，又告诉了她这类综艺的黑暗。

    虽然他年纪比她小，看事情却比她透彻。她有点感谢宋遥夜，也更喜欢他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又完美的人呢？

    后来宋遥夜和顾真争论一番，终于敲定了程舒然接下来半年的日程。俩人的专业程度让夏萱自愧不如，好像她只是个挂名的经纪人，顾、宋两人才是真正的幕后大佬。

    程舒然已经听懵了。顾真问他有没有异议，他除了没有啥也说不出来。

    事情结束，夏萱送他们走远了，才恋恋不舍地回来。她拿着宋遥夜用钢笔写的日程草稿，感叹字如其人，连随手写的字都飘逸得令人心折。

    程舒然有点无语：“你不会要裱起来收藏吧……”

    夏萱给了他一记眼刀：“瞎说什么大实话。”

    程舒然：“……”

    夏萱叮嘱他：“什么都不许往外说，知道吗？敢说我就杀人灭口。”

    程舒然点点头，做了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停了几秒，他又小心翼翼地说：“jiejie，你喜欢弟弟的话，我可以介绍我们学校的。练田径的，篮球队的……保证身材好，不油腻不猥琐。”

    夏萱翻了个白眼：“我姑父给我介绍也就罢了，你怎么也来了？怎么不干脆把你自己介绍给我？”

    程舒然挠了挠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夏萱无语：“那你觉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育生，就是我喜欢的类型了？”

    程舒然：“……”

    他原先也是体育生，成绩还不错，但毕竟是小地方，父母亲戚觉得文化生才有出路。数理化他学不明白，只能选文科，高三拼到命没了半条，才考上现在这个很一般的学校。报英语专业则是他婶婶的主意，说回来可以在村镇学校教书，建设家乡。

    上大学后，他还是加了田径社，和学校的体育生关系也挺好，觉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把他也骂进去了……他的圈子就那么大，也不存在宋遥夜这样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公子哥。

    夏萱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话了？”

    程舒然面有苦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萱摆摆手：“你下班了，可以回去玩了。”

    程舒然讷讷道：“那你呢？”

    夏萱赶他：“我还没到打卡的点，你回吧，我自己待会儿。”

    程舒然不再多问，把手机装进兜里就走了。

    夏萱觉得很好笑，亏她还可怜程舒然，现在看看他其实相当富有。他可以得到顾真的关心，可以藉由拍戏亲近她，甚至可以和她zuoai。

    而自己呢？她除了脑补，什么都没有。她喜欢的也许不是真实的宋遥夜，而是想象中的。她根本不了解他，也没有什么机会了解他。

    宋遥夜喜欢顾真是有道理的，因为他只会喜欢和他旗鼓相当的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当成自己的目标，提高业务水平，把程舒然送到更高的位置去——就算他不喜欢她，但有朝一日可以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