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刚蒙蒙亮，念息被怀中guntang的体温热醒。

    她心里一惊，低头便见怀中孱弱的少年烧得面色潮红，不知这般意识昏沉地盯着她看了多久。

    她刚要起身，下一秒，少年帝王霸道的吻却如潮水般扑面而来。他两眼猩红，唇间湍急的气息如同他体温一般guntang，苍白修长的指节紧紧捧着女孩的脸颊。

    屋内的炭火似乎燃得更旺了些，燃尽的木炭在火盆里不时发出呲啦的声响。

    念息没有回避他汹涌而来的爱意，她伸手抱住他瘦弱的脊背，就这样任他吻着。

    景借的动作一点点慢下来，喘息声越来越粗重，直到最后一丝气力耗尽，蹬着眼瘫倒在她身上。

    念息看着他疯狂的模样，任命般给他擦去额角豆大的汗水，然后重新将他平放回床上。

    “若孤今日不出来寻你，你...”景借咬着牙，声音沙哑。

    “不会...”念息将脸埋进他胸口，摇了摇头，“我并非要逃走，我只是...心里很乱，想一个人静静...”

    “你在想什么？”景借叹了口气，抱住她纤瘦的身体。

    念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坦白：“与陛下而言，小满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我怕...”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为沉默。

    “你有此顾虑，为何不同孤说？”景借捧起她发热的脸颊，无奈地看着她。

    “我...”念息张了张口，一时无言。

    她要如何开口，景借的手腕她最清楚不过，连杀死亲生手足都未必会眨眼的人，何况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孩童。

    良久，她感到自己被紧紧拥住，耳畔传来少年隐忍又沙哑的声音：“他有你当后盾，孤能奈他如何...”

    [皇宫]

    长明阁内，周束裹在宽大的浴巾里被侍婢抱回床榻。

    床外厚重的帘布被迅速拉上，浴巾被打开后露出一具因肌rou萎缩而极其瘦小的身体。手与脚已经严重变形，手指弯曲得如同鸡爪一般，两只苍白的玉足严重内扣，曾经健壮的胳膊与腿此时也细得像竹竿。

    依照约定，秦子衿已在当年刺客被斩杀后获准许离开，此后的照顾事宜便一直由宫中奴婢接手。枫朝从不缺天资卓越的少年武将，他依旧是军中不灭的传说，却再也没有了属于他的一席之地。

    周束堂堂将军自然不会去寻死，只是他的使命都已完成，全然没了活下去的信念，如今不过是一日日地熬着。

    贴身的侍婢在掌心浸上药油，顺着他全身萎缩僵硬的肌rou慢慢揉按。

    帘布外透过小小的缝隙，依稀可见榻上失控踢动的腿和微弱的哀嚎声。

    “参见辰妃娘娘！”许久无人探访的门被缓缓推开，院子里的干活的宫女奴才看清来人后连忙跪下请安。

    辰妃二字在宫中已被传成神话一般，新皇登基以来唯一的妃位，不知何故被废黜之后竟又由皇帝亲自出宫带回，回来之后仍旧荣宠不减，这般珍爱着实史无前例。

    “本宫今日前来...”念息回头朝身后之人笑了笑，示意她上前，“是替周将军寻回一故友。”

    她在京城的一间医馆内认出秦子衿便是当初周束遇刺时屋内昏迷的姑娘，几番交谈后得知她是被周束强行送走的。

    见她这几年同自己一般长留京中，便心知又是一对痴人，于是在回宫之时将她带了进来。

    这几年周将军的性格愈发古怪，院内侍候的人已经换了不知几轮，当下在场的人都没见过秦子衿，面面相觑。

    “周将军刚刚歇下，奴婢这便...”

    “不必了，本宫已将人带到，改日再来拜访。”念息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佩，递到秦子衿手中，“日后如有需要，直接来辰昔宫找我。”

    说完，她便带着暖梨转身离开。

    院子里的奴婢恭敬地看着秦子衿，这可是辰妃娘娘亲自送来的人，半分也不敢怠慢。

    秦子衿缓缓走入屋内，示意里面的人先出去。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四周，里面的陈设同三年前并无变化，只是所有的窗户都紧紧闭着，像是许久都不曾见光，桌台上也只亮着星星点点的微弱烛光。

    她推开厚重的帘布，见到榻上瘦小干瘪的身躯时瞬间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你怎么...”她颤抖着伸出手，却不敢碰他，仿佛他随时都会碎掉。

    下一秒，周束突然醒了，见到面前熟悉的模样时瞳孔猛地紧缩。

    这几年他睡眠极浅，多是由于水府憋胀，但他每日只许侍候的人给他排解三次，其余时候都自己忍着。这会儿快到了午间排解的时候，他的小腹已经明显鼓起，被子里的双腿也开始不受控地踢动。

    只一瞬，周束的面色便恢复如常，神色迅速冷了下来：“姑娘真是好本事，连皇宫都能进来。”

    秦子衿迅速擦掉眼角的泪，换做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是将军好本事，总有人想保你的命，上回是你的部下，这回是...辰妃娘娘。”

    “辰妃？”周束蹙了蹙眉，这两个字在他听来很是陌生。

    “对，就是你遇刺那日救了你一命的辰妃娘娘。我这几年...在宫外不知有多快活，将军莫要误会了。”秦子衿故意不看他。

    周束顿了顿，眼中不易察觉地暗淡几分，半晌后再次开口：“既如此，我会亲自求见辰妃娘娘。”

    “那便麻烦将军了。”

    话音刚落，几名婢子端着热水与毛巾进来，规矩地俯身行礼：“将军，该解了。”

    秦子衿识趣地离开榻旁，眼见着厚重的帘布缓缓合上。她看不清里面，只清晰听见榻上传来阵阵呻吟，比三年前更沉重了许多。

    一刻钟后，帘布被徐徐推开，榻上之人脸色惨白，额前的碎发已然湿透，被子里瘦弱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

    可就是这般已经透支到极致的状态，周束依旧强撑着命人给他换上外衣，戴上发冠，然后挪到轮椅上。

    他几乎是被绑着才堪堪坐住，一番折腾下来早已两眼发黑，呼吸声中夹杂着刺耳的鸣杂音。

    身旁侍候的婢子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此时看着他就要断气的样子害怕极了，随时准备冲去御药房喊太医救命。

    “推我...去...”周束张着嘴拼命喘气，干裂的嘴角缓缓淌出涎水。

    婢子们哪里还敢动他，一个个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秦子衿见事态僵持不下，黑着脸从药箱里取出参片，塞到他舌下，然后把绑在他身上的束带都解了。

    “你...你...”周束感到身体腾空，浑身抽搐地被她抱进怀里，紧接着便重新回到床榻上。

    婢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速来冷淡寡言的将军趴在女孩怀里，被揉着脊背一下下顺气。

    熟悉的怀抱让周束很快安静下来，除了两腿还在不受控地微微踢动外，整具身子都陷在她怀中。

    “将军莫要害我了，这般出去是想死在路上吗？”她的语气很冷硬，字句间听不出丝毫恻隐。

    周束此时喘得厉害，口中吐不出半个字，只能死死盯着她看。

    秦子衿将人慢慢放回床上，然后背对着他走开一些：“我只负责开方煎药，除了每日诊脉，不会碍将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