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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的自尊心,笑笑便当是答应了,转身边走,眼角余光里扫见韩牧之像是吁了口气。顾恽和赵子衿在门口分开,各自踏进了相邻的卧房,他一进门,本能就察觉有人进来过,目光朝屋内一扫,就钉在了桌面烛台下,烛台底座下,正压着一封信纸。他心里一紧,飞快的阖上门走过去移开烛台,就见发黄的信封左下角,印着一枚浅淡青花色的蜉蝣,玉佩大小,躯体细长,尾部两条细尾,羽翅撑开做飞翔状,上头有着几乎能以假乱真的细致纹理。这是“蜉蝣”的传信标,信纸出现在这里,说明蓟无双已经找到了相关线索,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顾恽觉得自己有些激动,他蜷起手心捏了一下,心里期盼着里头务必要装着好消息,并不急着去拆信封,却是拿起信封盯着蜉蝣标记猛看,而后斜里踏出一组看似杂乱无章的步伐,停在中堂和里屋交界的雕花圆门下,仰头仔细盯了一阵,折身搬了个椅子垫在脚下,在镂空的画廊间一阵翻找,指尖离开时,食、中二指间夹着一枚乌黑的药丸,他跳下椅子将那枚药丸丢进嘴里咽下去,这才回到桌边伸手拿起信封,撕掉封口将信纸摊开。这是蓟无双写给他的亲笔信,字迹俊逸飘洒,笔墨简练温和,一如他给人的感觉,蓟无双在信上忧喜参半,说了两条讯息:其一,龙胆草已有眉目,在愁眉山断崖下的湍流深处,鬼斧神工的藏着千年寒冰厚层,据传冰层上生着龙胆草,但是如何下河采摘,还得从长计议;其二,探子来报,幽国近来晓有异动,部分队伍化整为零,匿藏到民间不知所踪,加以追查后发现,竟是进了幽州多瘴气毒物的穷山恶水,目的暂时不明。蓟无双在信上说,幽国既有异动,怕是战乱不远,希望顾恽能大刀阔斧的解决的水涝危机,以免拖久了内忧外患双管齐下,西原的江山会愈发动荡不安。他已经发出“蜉蝣”令,责令沿路各城池县衙积极配合赠灾,粮药会陆续送达,军队也会就位,届时水患和秩序就交给顾恽了。末了,他在信尾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说道:重阳九月九,望与顾兄共饮一杯酒!顾恽将信纸连同信封一并凑向烛火点燃,任烛火寸寸舔舐纸笺,忧虑像是纸上的明火一样蔓延在心头,愈演愈烈,龙胆草采得与否还是个未知数,幽国的意图却已明确,祈王远在知州,暗中稳住局势的蓟无双,也是命不久矣活不过今年。第二日清早,顾恽召集几位大人议事,一改往日只出主意不出头的风格,雷霆手段不绝于耳。他先是让罗艺上城头朝城外百姓宣告,明日起十日后,除去十三以下、五十以上的百姓,不再无偿赠粥和送药,改为以劳易食,劳务为挖掘河道引流,按土方量兑换粮食,此策一出,米汤填不饱肚皮的青壮哗然响应。罗艺曾治河有功,经验丰富,他说河流泛滥的原因是下流河道被泥沙淤堵,要想治本最理想的办法就是纾泥缓淤拓宽河道,可夏季是出水期,拓宽河道是天方夜谭,只能暂时引流泄水挖出泥沙疏通河道再说。顾恽将此事全权交给他,罗艺带着工部另外二外大人围着地图圈圈画画分析了几宿,最后选定距离云锣城十五公里处的一片沼泽洼地,作为水流的积攒点。为了缓解粮食欠缺的压力,顾恽命人从北方调来一种薯类,生长期限短而产量丰厚,用在这个时候,尤其适合。他派人调动灾民在云锣城外的荒地里种上,等着块茎发芽破土。忍饥挨饿的情况得到改善,瘟疫蔓延扩散的速度也缓和下来,“蜉蝣”和朝廷补给的粮药也先后抵达,死亡如影随形,却不再那般速度惊人。是年七月下旬,引洪道开挖,动土地点在离无定河涝水三十丈远,至此朝沼泽开渠,渠道完工后,用雷石弹药将剩余处炸开打通。一方面有粮食奖赏,另一方面故土难离,难民门挖渠的热情和积极性都十分高涨,妇孺老少也加入工程队伍,帮忙做饭、分食和送饭。而老年之中亦有不少对地形和汛期了如指掌的老农,给出的建议中肯实用,如将渠道适当加入弯弧,减缓泄流洪水的冲势,大河水势在深夜的时候最为低落……好吃懒做的人不在少数,偶有争执□,却也无伤大雅,长河以南严重的灾情,终于慢慢有了起色。顾恽也不再早出晚归一整天不见人影,呆在驿站和刘叔同一个院子,老头称量药材文火慢煮,满院子清苦药气,他则叫人磨了炭粉和硝霜,勾兑着制起弹药来。而赵子衿坐在他身旁,拿个小勺子听他指挥,在称上精准的称了斤两,将一勺勺白如雪的硝粉和黑似墨的碳粉往里倒,笑着看他一通搅合。耳旁时不时响起来自远方的号子,质朴雄厚而积蓄着力量,是哀鸿遍野的云锣城下,久久未出现的高声呐喊,听着叫人情不自禁就打心底生出一股希望来。自从来了这里,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两人几乎没有静静坐下来说会话的时候,如今虽然内忧未解照样奔走,可坐在这将近盛夏的院子里,难得偷了半日闲,碍于闲杂人等过多,不能敞开心扉述衷肠,可偶尔对视的目光里,自由心有灵犀的默契和情愫流淌。赵子衿丧心病狂的觉得,这里衣食简陋,却没有勾心斗角,一直这样,就挺好。而顾恽比他知晓更多局势内情,愈发觉得这是所剩不多的好日子,心里打定主意,要多挤出些时间来陪他,一旦开战,不管如何,他都不许赵子衿上战场。日子流失的飞快,转眼月余,人多势众,大渠已挖出百余里。城里月前来了位中年文士模样的游医,大伙叫他陆大夫,只有顾恽知道他来路和身份。这位陆先生医术精湛生死白骨,得了刘叔的诚心佩服,两人合力钻研成效颇丰,瘟疫几乎是停住了蔓延的势头,感染者被集中治疗,死伤也越来越少。依照这个势头发展,不出意外再有三两月,引流泄洪成功后水势退下,水患基本就算解了,剩下的,就是休养生息。韩牧之生于大将之家,尚武,恰好赵子衿又是世间少见的高手,没几天那虎视眈眈的小子就丢盔弃甲,完全忘记了之前你死我活的威吓,见了赵子衿就一弯膝盖,厚着脸皮就叫前辈,求赵子衿为他指点一二。这孩子尚且年少就知道能屈能伸,赵子衿瞧他眼睛就知道他心里仍旧残存恨意,也并不戳穿,尽心指导,得此良师,韩牧之进步是一日千里。容梓的病情也得到了良好的抑制,虽然高烧不退,身子却爽利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