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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并没有因此便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只是像一缕游魂般向前走着,似乎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离得近了,能看到他右手手腕上绑缚着一根沾满草屑的坠子,坠子呈一种剔透的血红色,在月光稀疏的照耀下隐隐泛着光。步出密林,面前是一面拔地而起的崖壁。他木然地抬头看着这道仿若天堑的阻碍,没有任何犹豫便走了过去,用那双沾满干涸血迹的手抓住了嶙峋的怪石,一步一步朝上爬去。本就受伤的手指在攀爬的过程中第二次崩裂开了伤口,鲜血顺着他攀爬的路线流了一路,他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仿佛唯一的目的就是爬上去,其他的都无法被他放在心上。那一身已经破破烂烂的布衫又被尖锐的石块划破了大半,叫他的形象看起来比街头乞讨的乞丐还不如。然而除了知情人,谁又能想到这个在平静中自暴自弃的人曾是辉煌江湖的逐云盟盟主?莫生凉踩着最后一块石头爬上悬崖时,东方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橙红色的微光,次日的阳光即将重新沐浴人间,他却将毫无波动的目光转向黎明前最黑暗的天际,嘴唇微微开合,无意识地喃喃道:“我在光里,就必须永远向前,哪怕血rou无存……而你,你背向阳光,在黑暗中为我拼搏……”他干涸的眼中流不出任何液体,只是微微刺痛着。然后他蹲下身去,缓缓蜷起了身子,缩在了悬崖边,背朝着阳光,面向黑暗,沉沉昏睡了过去。此时,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恍惚中,莫生凉总能听到有人在身边絮絮叨叨着什么,可仔细去听,又听不见这声音在说些什么,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神智,缓缓睁开眼睛,却被大好的阳光刺痛了一下,连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面前的光线。而后,他清楚地听见周围那喋喋不休的嗡嗡声,原来不是做梦。莫生凉伸了伸蜷麻的双腿,朝身边看去。前方不远处,黑压压的身影被阻隔在离他不远处,对着这边的他义愤填膺,挥舞着手臂嚷嚷着莫生凉听不懂的鬼族语。而几天未见的紫祭、绘月和乌铭正竭力维护着秩序,不让他们冲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艰难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那边走去。有人眼尖地发现莫生凉醒过来,顿时指向他,人群霎时像爆炸了一样对他又吼又叫。紫祭忍无可忍地下了道禁封术,将群情激愤的鬼族人封印在外,转过头来打量莫生凉。在莫生凉睡过去的时候,他不是没打量过这个小伙子,能从深渊中走出来的人,都应该受人爱戴。那时,他睡得并不安详,眉头紧蹙,脸上还带着灰土血迹,衣衫也破烂的不成样子。紫祭本以为,这就够了,但没想到醒过来的莫生凉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像是一抹悄无声息的游魂,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做着该做的事情,可他身上的伤已经不足以让他支撑他走过来,在距离紫祭约十步时,莫生凉双腿一软,直直朝地面栽去,早在一边待命的乌铭顿时冲过去扶住莫生凉,一双眼通红,心疼得不行。“恭喜,你们活着出来了。”紫祭颔首致意,略略一顿,问道,“只是一直没看见少族长,他去哪里了?”莫生凉的嘴唇微微一颤,神情还算平静地说道:“还活着,但我找不到他了。”一边的绘月神色一紧:“你什么意思?”莫生凉没有理会绘月的问题,也不必要理会,他木然地扫过面前这群愤怒无比的鬼族人,问紫祭道:“这是怎么回事?”紫祭的神情晦暗了几分,沉声说:“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他们得知鬼族长生的源头被少族长破坏殆尽,这才涌了过来,非要找少族长讨一个说法。”“知道了。”莫生凉轻轻点了下头,目光飘过人群落在绘月脸上,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道,“陆殷之,是你带进鬼族的吧。”绘月一言不发地盯着莫生凉,莫生凉惨然一笑,接着说:“给他施散魂术的人,也是你吧。”绘月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却依旧沉默不语,只用那双晶亮的眸子紧盯莫生凉。“你到底要做什么呢?”莫生凉喃喃道,“让他在深渊中杀了我,再让他帮助魏骁戎逃出生天吗?”“你要说什么?”绘月紧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你低估了小陆。”莫生凉轻声一笑,笑容里却盛满无尽的苦涩,“有些事情,仅凭外力,是不足以改变的。”他在乌铭的搀扶下朝前走了几步,对紫祭道:“麻烦您了,我想跟鬼族人说几句话。”紫祭的脸色微微变化,但还是将封禁术撤去,鬼族人顿时疯了似的要冲过来,莫生凉适时地开了口,声音很小,但自有一种岿然到无可动摇的坚定。“祭祀,在鬼族本就是不应存在的。你们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拥有了百年的生命,应该好好去享受它,而不是任由他人摆布,落得个祭祀本族人的下场。你们的少族长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于非命,便以身试险,将鬼族人被他人嫉妒的源头尽数毁掉……”莫生凉缓缓说道,“……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紫祭自莫生凉开始说话后便将他的话翻译为鬼族语,说给鬼族人听,直到这里,连他本人都愣了许久,这才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一瞬间,整个天地仿佛都静了下来。不知是谁哽咽了一声,紧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样,悲伤的情绪蔓延了每一个角落,几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朝深渊叩拜着,沉闷而悲恸的哭声在这片天空上方久久回荡着。莫生凉呆呆看向右手手腕上绑着的血坠子,却是勉强咧开嘴角,喃喃道:“他们原谅你了……”“少族长,他真的……”紫祭转向莫生凉,话语却突然顿住,不敢再说下去。莫生凉木然地抬起头来,那悲伤到极致的目光已经无言地说明了一切。一旁的绘月几乎要冲下深渊,却被乌铭死死拉住,不住喊着“哥哥”,他这才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却仍旧目光涣散,整个人都没了生机似的。“到底……是怎么回事?”紫祭定定地看着莫生凉。莫生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沉重而茫然地叙说出了他们一路以来的艰险,直到最后听到甬道崩塌的时候,紫祭神情微动,目光落在了他右手手腕上的血坠子上,低声道:“或许有个人,能够救他。”莫生凉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紫祭:“谁?”紫祭沉吟了片刻,这才轻轻说出一个名字。“神眸。”☆、第六十六章“神眸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