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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半的笛子,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她头发,“你想云游天下并不用出家,我……我可以带你去。去哪里都行。”他说这话时,右手就放在她头上,眼中是极少流露的温和与纵容。她有一瞬的呆怔,然而下一刻就被狂喜所淹没。“师父你真是太好了!”世事无常,曾想云游天下的少女死了又活了,被困在深宫中筹谋着如何把仇人送上绝路;而恣意潇洒、随性自由的道长离开了青山绿水,一步步走上了帝国的权力之巅。他不知道她就是她,而她,也快认不出他来了。真真是面目全非。☆、33雪中正月十五那天,煜都又下了场雪。叶薇趴在窗边托腮出神,悯枝端了盏银杏露过来,“往年上元节都晴空万里的,今年竟下雪了。若下得太大,晚上宫外的花灯会恐怕办不成了。”她把瓷盏放到叶薇手里,温热的触觉让她指尖不再那么冰凉,“只听过六月飞霜是有冤狱,现在看来,上元节飞雪也不大吉利。真是扫兴。”她声音冷淡,悯枝知道她最近因沈容华之事恼怒不已,有心安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还是叶薇先自嘲地笑了,“不过就算办不成也不关咱们的事。一年到头都被拘在这宫里,有什么热闹也凑不上。”“小姐……”她闭了闭眼睛,溢出丝苦笑,“罢了,这屋里憋得很,拿我的斗篷来。我要出去走走。”“可是外面在下雪……”叶薇穿上狐皮斗篷,不耐烦道:“下雪而已,又不是下冰雹,你还怕我被砸死了?行了,你们都不用跟着,我自己出去走走,午膳前一定回来。”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风格,所以哪怕悯枝再不赞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了凌安宫。.凌安宫西侧不远便是太液池,皇宫中风景最美的地方,叶薇拐过三个弯眼前便豁然开朗。触目所见一片银装素裹,湖泊古木、宫阙楼台都披上了层莹白,分不出谁是谁了。她撑了把四十八骨的青绸伞,脚上是鹿皮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一步一步朝冻结的太液池走去,却在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停下。四周好静,静到连雪花落上伞面的声音她都能听见。这样寂静的天与地,正好方便了她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呢?大概因为那天晚上,她便是在这里遇见谢怀的吧。悯枝她们只知道她因为蕴初而忧心,却不知让她烦躁的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建章宫内那位天一道长。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以谢道长的脾性和傲骨,怎么会变成那传说中蛊惑君王、祸乱朝纲的妖道!早在最初得知天一道长的事迹后,她便不齿那人的行为,觉得他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老骗子而已。只是那些事与她无关,她也就懒得理睬,随他如何折腾。哪怕后来得知谢怀有可能追随于他,她也单单觉得他找了个不太好的师父,并没有更大的抵触。可如今,上天生生劈下道惊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谢道长不是追随了老骗子,他就是老骗子本人,她所不喜的那些事也全都是他做的。如此巨大的震撼,让人一时怎么消化得了!右手攥紧伞柄,上面浮凸的花纹咯在掌心,感觉十分清晰。叶薇将另一只手伸出伞下,去接落下的雪花。小小的六角形,触到掌心的热度慢慢融化,变作几滴晶莹的雪水。她感受着那里的冰凉,十分认真地在心里询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世道易变,五年的时间就可以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他还是她熟悉的谢飞卿吗?她沉思的时候就站在一株古木下方,光秃秃的枝桠堆满了积雪,此刻终于承受不住落下一团,端端砸上伞面。她后退两步,蹙眉抬头,却惊讶地看到斜后方的二层阁楼上,有男人长身玉立,正专注地凝视着她。鬓如刀裁、眉目英挺,玄黑大氅在满目洁白中尤其显眼。修长的右手握着只酒杯,仿佛片刻前还在对雪独酌、吟诵佳句。.叶薇被带到楼上时,皇帝已经回到桌前坐下,亲自倒了杯酒推给她,“暖暖身子。”叶薇接过,放到鼻下嗅了嗅便道:“下汀五合酒,这应该是放了二十年以上的。如此陈年佳酿,若不是陛下这里,别处怕都难喝到。臣妾先谢过了。”言罢,一饮而尽。皇帝有点惊讶,“你倒是识货。”她懂酒他是知道的,却不料她居然这般懂,光是闻闻就能说出名字和年份。叶薇淡淡一笑。不过是五合酒而已,她都不知道酿过多少回了,比起配方绝密的淄乡绿酒,品出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现在这心乱如麻的状态,恐怕只有品酒吹笛这种从前做惯的事情能让她找回点清醒。她难得沉默,皇帝也没有急于打破,而是看着那贞静的侧颜,回忆起方才凭栏独立看到的那幕。女子一身洁白,撑着伞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如莲生雪谷。他站得高,在她还隔得很远的时候便看见了她的身影,和周遭如出一辙的纯白,稍不注意便会将他们视作一体。她越来越近,而他分明没有认出那究竟是谁,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脑中有个奇怪的声音,让他等着,让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就好像前方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古木参天,被积雪装点得剔透晶莹,而她在树下立了许久,终于抬头。青绸伞随着动作慢慢倾斜,堆积的雪花簌簌落下,姑娘姣好的面庞也一点点落入他眼中。比积雪还要莹白的的肌肤,红润丰盈的双唇微微启开,她神情里有着迷茫和困惑,却在看到他那瞬微眯双眼,然后轻轻地挑了下眉。那动作,恁的英气。皇帝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弄不明白叶薇。她总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当他想要循着这点熟悉去寻觅根源时,却每每陷入无法继续前行的死局。就好像她明明生着张素净清雅的脸,举止神态却时常显出桀骜率性。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正如冬日开在皑皑白雪上的玉蕊檀心梅,四周都是白的,独她一人冷艳妖娆。无人能及的美丽。太久没人说话,叶薇觉得气氛不太对,只好打起精神找话题,“陛下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这样的雪天在外面喝酒,是打算学那些风流雅逸的江南士子么?”皇帝捏着酒杯,“下朝之后无事可做,就出来走走,谁知半路居然下雪了,索性留在这儿喝酒。”看向叶薇,“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的宫人呢?这种天气里都不知道随身伺候,朕看他们也可以发回尚宫局重新受训了。”“陛下别怪他们了,是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