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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落云道:“那更不必吹这劳什子的哀曲。”霍临风把自己绕进去,索性不说了,此地哪里是他最大,怀中这个才是真的霸道。遽然沉默,容落云吊起眼尾偷瞄对方,生气了?鲜少轮到他哄人,有些无措,探手欲勾霍临风的封腰。真不巧,霍临风穿着中衣,未束腰。容落云伸出的手指十分尴尬,讪讪收回,还挠一挠脖颈。于是他又弄旁的,仰面乱蹭,小狗闻味儿般凑在对方颈间。霍临风虽非君子,坐怀不乱的水准却是一流,纹丝不动,反正耳根泛红又瞧不见。苦了容落云,狗似的乱嗅,猫儿似的抓衣裳,鸟似的瞪着乌溜溜的眼。良久,他折腾累了,低头一叹,从襟中将鹰骨笛抽回。堵住音孔,容落云长长地吹出一声。刚吹完,霍临风便握住他的手,恢复教习姿态。“你这塞北的臭兵!”他骂道,“惯会吊着人,惯会治我!”霍临风哼道:“我若治得了你,早抱进去被翻红浪了,在这儿坐着做甚?”容落云说:“我不进你的屋,我吹完便走。”他此刻是发性的小狗,亮爪的猫儿,乱他娘扑棱翅的鸟,“我一路吹回不凡宫,旁人被吵醒,寻思谁家大半夜出殡!”霍临风乐得肩膀耸动,制着这小泼皮,一点一点地教他吹。曲子不难,只要记住音,而后勤加练习即可。陪伴他多年的鹰骨笛,他欲相送。初秋雨夜,赠心爱小物,觉得竟有一丝绮丽。“别给我。”容落云冷声拆台,又将笛子塞回那襟中,“你既然在,我便不必吹,我回去用大哥的清风笛练习。”霍临风只好作罢,叮嘱:“段怀恪的笛子,洗洗再碰嘴。”教也教了,学也学了,一直消磨到丑时,今日本就疲累,容落云倚在霍临风的怀里打起哈欠。他想回不凡宫睡觉,挣扎落地,站在霍临风的面前。“要不今夜别——”容落云摇头,他不可留宿,传到朝暮楼的话要气坏jiejie。临走,他抬手端住霍临风的下巴,犹如登徒子招惹大姑娘。霍临风又来配合:“官人,真要走?”容落云忍着笑:“对了,我离开军营时把狼崽带走了。”怕小畜生跑丢,再说本就是他的儿子,抱回去天经地义。“那你小心些,别叫它伤着。”霍临风道。容落云“嗯”一声,退到院中撑开伞,瞬间消失在原地。霍临风箭步奔出,仰脸望着屋顶上踩瓦的身影,心里蓦然凌乱。“小容!”他大喊。容落云急急刹住,回头望下去。霍临风怔道:“给狼崽起个名字罢。”容落云拧着眉:“一只畜生还起名字?”“你的驴都有名字,莫要偏心。”霍临风说,“好好想想,给咱们儿子起个响亮的。”什么咱们儿子!夜深人静的,也不怕被听见……容落云胡乱点点头,答应了,转身便走得无影无踪。这一方庭院顿时空寂,霍临风立在那儿,望着屋顶待了好长的工夫。等细雨沾湿外袍,他才进屋,见杜铮窝在卧房门口守夜。他轻轻踢一脚:“呆子,我想吃宵夜。”杜铮迷糊爬起:“我这就去弄,少爷想吃什么,鱼面行吗?”霍临风说:“不必那般麻烦,烫一壶酒就够了。”行军打仗的人,平日几乎滴酒不沾,更遑论半夜独酌。但杜铮不敢多言,立即去弄,除却一壶酒,还烹了两碟下酒的小菜。端回来,见霍临风坐在桌边,桌上搁着那封塞北来的回信。斟满一杯酒,他候在一旁,偷偷端详主子的“不痛快”。霍临风仰颈饮尽,又斟一杯,连饮五六杯方停。“少爷,吃口菜。”杜铮小心地伺候,“那会儿隐约听见说话,二宫主来过?”霍临风继续斟酒:“来了,走了。”他扭脸看杜铮,“年初胜仗归家,我夜里曾想,将来觅得体己人,一定要教教他吹鹰骨笛。”杜铮问:“少爷,你教二宫主吹了?”霍临风未吭声,复又一杯接一杯地饮起来,这般凶,那壶酒很快见底。他对着壶嘴接住最后一滴,一松手,酒壶咣当摔碎在地上。他拿起那封信,垂眸看着,又从头看到了尾。“我食言了。”霍临风说,“我没信守承诺,又骗了他一次。”他指容落云?杜铮猜道,大气不敢出,更不敢问如何骗的。霍临风捏着信靠近烛台,一角触及火苗,整张纸很快燃烧成灰烬。他在烟尘中起身,踱至床边栽下去,颓然地趴在床上。“少爷……”杜铮轻唤。霍临风摆摆手,顺势扯开纱帐,他乏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半晌过去,房中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杜铮收拾完桌子到门外守着。翌日清早,下人们如常干活儿,窃窃地讨论昨夜院中的动静。正说着,霍临风从屋里出来,一身将军服制,佩着剑,叫人移不开眼的英俊。除却英俊还精神得很,仿佛数个时辰前什么都不曾发生,他大步离苑,叫了手下在议事房等着。到了,霍临风落座主位,开门见山道:“江南的风雨这般厉害,叫我大开眼界了。”他抚掌一笑,透着游刃有余的意思,“胡锋,除却城门和各关卡守卫的,军营留点人看守,其余分队在城中巡查。”说罢看向衙门的官儿,他说:“高大人,派人到农户家统计,看看有无损失农田、损失多少,然后发放银两抚恤。”而后又看向管粮仓的赵大人。“雨水无孔不入,统计受潮浪费的粮食。”霍临风交代,“无论紧缺与否,今日派人去北边的州县买些补给,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修缮房屋,派遣军医上门诊治,桩桩件件都安排妥当。霍临风吩咐罢,命人立即去办,自己也出门到街上逡巡。当官的如此尽心尽力,江湖侠士们好不习惯。一连数日,被雨水摧残过的西乾岭渐渐恢复,小贾开门做生意,贩夫走卒重新填满街市,更有渔户大着胆子,登舟摇橹入了涨水的河。霍临风行至码头,见一个吼一个,真是奇了怪了,不怕死就去参军,撑什么船?被狠骂的渔户颇没面子,抱着桨嘟囔:“第十日了,想来无妨。”霍临风指着河面的湍流:“管他第几日,水位没降,就甭他娘跟我讨价还价。”渔户感慨:“皆是不值钱的贱命,将军倒怜惜兄弟们……”有双亲有兄长,还有捧着都怕摔的小情儿,谁怜惜你们!霍临风拒不承认,命人将渔船锁了,板着脸扬长而去。他边走边想,已经十日了,估摸差不多了。正值午后,雨水稍停,隐隐约约地露着点太阳。霍临风逛到城中的主街,这儿最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