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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命里的安排,如此巧合。若不是童之明心里有善,担心喝醉的客人会出事,也就不会跟过去,就不会跟甄仪搭上关系。但命运即是命运,如此安排,谁也逆转不得。甄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起床时才发现门后的童之明。彼时童之明已经坐在地上倚靠着墙睡着了,他听从经理的指令,竟然毫无怨言寸步不离地守了一夜。甄仪是记不起昨夜的事情的,他只觉得脑袋沉得要命,口渴至极。见到客房里坐着一个人,心里莫名其妙。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推了推童之明的肩膀,看清了童之明酒楼服务员的制服。童之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发现客人醒了,忙站起来,“先生你醒啦?”甄仪不耐烦地点头,“你怎么在这?”“昨夜你喝醉了,摔倒在洗手间。”童之明想要解释整件事情,但声音逐渐消了下去。昨夜事情紧急,他没有留心。彼时甄仪站在他跟前,他才发现这个客人身着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从何时起,他已经对这身装束心生特殊情愫。何况一眼迷惘的甄仪,那时还弥漫出一股童之明所无以理解的想掩藏却隐隐溢出的淡淡忧郁,像是一个谜一样地吸引了童之明。“呃,那多谢你了……我已经没事,你去忙吧。”甄仪皱着眉头说。童之明望了一眼甄仪额角那个已经结疤的小伤口,说:“那我先出去了。我是童之明,先生有什么事情可直接拨打酒楼的内部直线电话。祝你愉快。”童之明礼貌鞠躬,退出,关门。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遇见。之后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再遇到,没有缘的人,即使在小如桂林的弹丸城市也难以错肩。不久后黎潮家转让了这家酒楼,搬回了西安。童之明辞了这份兼职,回桂林继续做他的零散导游。生活平淡无奇,幻想在生计奔波中逐渐被啃噬。就在童之明即将忘记曾经在阳朔见过一个喝醉摔倒在洗手间里的客人时,甄仪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那是童之明高二上学期的一个秋季傍晚,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了,他一个人停留在解放桥上,望着桥下漓江的风景,江里游泳的人,岸边垂钓的人,路上散步或像他那样停驻的过客。就这样他再次见到甄仪。甄仪也是一个人站在解放桥上,就站在那个转角楼梯那里——我们未分开时我总是喜欢站在那里看漓江,仿佛身在空中。甄仪回身时,他们俩见到了彼此。只是无以得知,以那时醉后刚醒的状态,甄仪究竟是如何记得童之明的。两人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点头示意。这一次遇见,有着命定的韵味。没有谁是意识迷醉不清醒的了,江风呼呼地吹,想起这个情景,真是令我嫉妒之余又满是钦羡。毕竟当初是我残忍地选择离开甄仪。☆、Act.0033.童之明回忆起甄仪时,从他苍白脸上泛出的淡淡的笑意,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体里弥散出来的幸福感。那种怀念,思绪,丝毫不比我的弱。我想,童之明是深切爱着甄仪的罢。可是他们彼此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童之明决口不提——只告诉我他们间的开始与结束。把中间辽阔的空白留给我想象,某一程度上像是对我的报复,为甄仪。我不置可否,童之明把他人生之中最美好的回忆独自收藏,亦是人之常情。我是理解他的。曾几何时,我何尝不是另一个童之明。可我知道,童之明与任何人相比,都要坎坷得多。他本不敢再对旁人心存温情奢望,可是甄仪打破了他的原则,就像击溃了他的信仰一般让他迷恋起来。甄仪确实是一个会让任何人记住他的男人。那一年,是童之明人生之中最美的时光,他居然会想,此前那样悲惨不公,或许就是因了获得甄仪,以此彰显命运的公平。他竟然因为甄仪的出现,相信起从未相信过半分的命运来。不过我想,此前无心如童之明,大概只是因为害怕吧,担心自己的信任会像上一次那样坠入冰原,彻身受冻不得救。可是当他自控不住爱上某个人,他就会把自己的所有都放下,把自己的灵魂也付出。童之明确实如此,他几乎把甄仪当作了所有。因此当甄仪在一年之后离开他,离开桂林,他就像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无精打采,失神落魄。他相信甄仪会回来的,终有一天——这坚定竟然与我一模一样,叫我如何不去尊重他的爱?甄仪离开了,童之明像是要像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忠贞似的,报考了甄仪之前任教的桂城大学,并幸运被录取,成了我的学弟。可是,甄仪依旧没有再出现过,他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不留联系可能。童之明在邮件里将一切尽皆告诉了黎潮,他们一直保持虚拟却真挚的联系。可幸的是,黎潮并没有歧视他,反倒像是早就看穿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预料到以之明性子,可能遇到怎样的命定非难,会有怎样态度,所以才会在机场分别时,告诉之明一切都会好的,告诉之明要坚持,别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朋友,早就已有心理准备去接收之明晦涩的倾吐,耐心平静地劝之明看开些,毕竟生活是肯定不会尽如人意的。有一人可以无顾忌地倾诉心事,童之明总算坚守着内心的道德。只不过黎潮很快就出国上学,两人的通信不可避免地中断,童之明连唯一的朋友也失去联系。没人可交流,心事再重也只能收在自己心底,等待腐烂,甚至霉变。年轻人,信念那样莽撞易碎,童之明坚持了一年多,终于开始心灰意冷——仅仅止于对自身的绝望。他知道自己的心底,绝大部分甚至全部空间依旧是为甄仪所留,可是他累了,倦了,也心伤心酸,过去那种对世事淡漠的态度重新萌生,觉得甄仪回不回来,亦无区别。彼时的童之明是矛盾至极的,既希望甄仪有一天回来找他,又告诉自己,世界上什么都不会属于他,自己只不过是个注定被遗弃的孤儿,没有人会喜欢上他,包括没见过面的父亲,包括母亲,那时候也包括甄仪。甚至包括他自己。他知道。一旦没了愿景,顾忌与律己也就无从说起,也不必考究,于是开始了颓废与荒乱。缺乏足够成熟思维的年轻人,爱得热烈,破罐子也摔得狠。热恋时忠贞如一,为所爱之人做什么都甘愿;不如意时,什么也都不再在意,只要宣泄自己内心的痛楚,憋屈,不快,甚至怨恨,愤怒。像是虐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