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调虎
隐约听到人声,又觉得光有些晃,兰生睁开了眼,但见半张玉莹面,星夜眸,高鼻梁,瑰红色泽填出润亮的唇片,五官在棱角分明的男子脸庞上,分布堪称黄金比例,无比顺眼。她呆望着,神志还不清楚,nǎodài一片空白,想这人真好看啊。看她醒了,男子微微侧过脸来。无皮新rou渗血的半张魔面,吓得她急往后蹬,一下子撞到了车板,发出很大一声咚响,疼出眼泪汪汪,连忙揉头。“你……”才说一个字,却见霍国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也完全清醒了。“车里什么声音?”车外有人问。兰生听出是王麟,心想怎么又遇到zhègè霸王,揉着头瞪霍国一眼,悄然坐起,从帘缝中往外看。天已经快亮,然而街巷中到处晃着火光,昨夜的戒严搜捕显然还在持续。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霍国为何与她同车,而红影小扫又上哪儿去了,感觉自己睡着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不少事。霍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兰生低头,看到中剑的肩伤处趴着一只通体黑,像耗子一样,拳头大小的动物,差点惊得大叫,却赶紧自己捂自己的嘴,调整呼吸之后,才捏起小东西,扔回霍国手里。“我最讨厌老鼠。”尤其是黑老鼠灰老鼠,能立即联想到阴沟洞和下水道。霍国冷冷看她一眼,举起小东西,凑到她面前。好像是为了让她看清楚那不是老鼠一样望着小东西可爱的圆眼圆鼻头,胖鼓鼓又黑亮柔软的肚皮,兰生却不眨眼,“不是老鼠又如何?”伤口热乎乎的,给她疗伤?“也不想想是谁伤了我。”霍国将小东西抱huíqù,掏出一粒果子喂它,却不再搭理兰生。那一剑注有符力和木刺毒,对于一般能者算是小伤,可以自愈,她却昏迷发烧。师父说她耗能过多。若不及时治疗。今后恐怕会留下后遗症。小貂鼠的灵力温暖,中和符冷,也能舔出木刺来,作为主人。他只好跟来。而非想与她同车。兰生更不在意。将精力放在外面。“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无果声音无波。王麟没好气,暗骂一句睁眼说瞎话,“无论如何。我奉命阁部和太子之命搜查过往车辆,就算子妃娘娘在车里,也得公事公办,你帮我请娘娘吧。”无果的语气仍板板,“是你要让娘娘下车,自己说。”王麟快被zhègè苦瓜脸的家伙给噎死了。“王都尉,不过拦车搜查,怎么动作如此慢?”安鹄一上来就针对表弟,不但不亲近,还很严厉,“分明已告知bǎixìng今夜城中禁严,却还有马车走动,未免可疑。若正好藏凶,却因你们渎职疏忽放了过去,将来论责,王都尉担得起么?”王麟真想翻白眼,虽然安家如今捧着安鹄,他却并没有什么求着安鹄的地方,语气不阿谀,“安大人稍安勿躁,我没说不查,只不过也不能冒犯了娘娘,正请着呢。”“娘娘?”安鹄一怔,这才看清无果的脸,“兰……子妃娘娘在车里?”无果道是,“昨夜娘娘歇在国师府,破晓时吩咐回六皇子府。”兰生昏迷之后,大家方知她的伤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轻,陵墓和峡谷中发生的事又不能对任何人提,他们一致能想到,帝都最安全的地方,这时竟只有六皇子府。于是分兵几路,通知六皇子,通知夫人,通知赛世子,而无果和霍国则回六皇子府,让兰生能得到及时治疗。“是么?”安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车门绸帘。王麟心想没自己的事了,但冷眼旁观,暗道安鹄的眼神什么意思啊,要吃了谁似的。“下官安鹄,给子妃娘娘请安。”身行长揖,安鹄接着道,“向娘娘报好消息,太子殿下已苏醒,但殿下同时下令,一定要捉拿凶徒。下官不敢违命,也并非怀疑娘娘,只是不得已照规矩例行办差,请容下官看一看车内。”车里却无半点回应。安鹄就对王麟道,“王都尉,娘娘不应声,便是默许了,你上车看看jiùshì。”王麟立时盯住安鹄看,“安大人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默许个鸟!默许了,他自己为什么不上车搜?!不能怪看这家伙不顺眼,当初在瑶镇jiùshì疙瘩块,不干不脆,觉得晦气的面相。安鹄知王麟听清了,只是不肯听话,不由沉了神色,“王都尉虽为我表弟,不过此刻你我都当值,我更不好徇私。娘娘尊贵,一般兵士怎能冒犯,我又是文官,不懂搜查的门道,王都尉jiùshì最héshì的人选。”“吵死了。”车中传出女声,“一夜没睡好,想早点回家补眠都不行。安大人也好,王大人也好,麻烦二位赶紧看清楚,可别说本妃不配合你们办差。”音色微沙,听得出刚睡醒的慵懒磁美,令安鹄心跳从速,忽然想自己挑了车帘。可本来不甘愿的王麟却快他一步,就此跳上车,抬手张出手掌宽的门缝,伸nǎodài往车里瞧。通过那条门缝,他见兰生侧卧高高的锦被,身上盖孔雀宝石绿风袍,乌发披垂肩前,雪肤凝脂,凤目闭着还能飞挑妩媚,睫毛如蝶翅颤振,真是半睡半醒的天真娇态,美不可方物。但那么撩人心弦的景,眨眼就没了。王麟道声得罪,已经跳下车来,看安鹄目眩神迷的móyàng,神情不禁有些倨傲,“我看车中并无异样,要不安大人再上去瞧多一眼?”安鹄听得出王麟暗讽,lìkè回神,想想那车里确实无他人,但对车中人道,“娘娘恕罪,我等也是wúnài,可以走了。”兰生却再没出声,由无果催马,车轮转得飞快,拐出街道。安鹄望着车影消失,却再度愣起神来。哪里不对呢?据他所知,兰生不时回娘家探望,尤其大国师病后,一住数日也是常有的事。当然,出嫁的女子频繁往来娘家,并不很妥当,不过六皇子在北关,奇妃随皇帝南巡,太后心肠软,导致六皇子妃与众不同。只是,昨夜今早,感觉太巧了些。兰生的娘亲,也是他的师母,东海夫人,对于筮术之精道是闻名遐迩。正逢六皇子回都,太子因病正好一睡不起,怎么看都可疑。“王都尉,你quèdìng看仔细了吗?”门帘一开一合眨眼间,他现在想想,自己并没有看得那么仔细。王麟哈笑,霸王脾气来了,“安鹄,你小子别以为官阶比我高,就真能窜我头上来。我怕你个鸟!大不了辞官回家,好吃好喝好日子过过。”什么玩意儿!“我没看仔细,你难道看得很仔细?不知道自己两只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恨不得一口……”安鹄策马追去。王麟顿然张口结舌,半晌后就骂,“有毛病!我就算喜欢美人,得先顾着自己的小命。”“大人,咱跟不跟?”手下问。王麟低咒熊奶奶,“怎么不跟?跟啊!救六皇子妃免遭狼咬,比抓没影的凶徒强得多。xiōngdì们,跟着我升官发财啊。”说完,动作很利落上了马。出了不过两条街,王麟追上了安鹄,安鹄追上了兰生,马车再次停下。但这回,六皇子妃的声音已不是慵懒悦耳,而有着火气。“安大人忘了看车底,还是车顶?”有完没完?王麟噗地一声笑,这六皇子妃要不是六皇子妃,那就太对他胃口了,又辣又脆。安鹄的脸上可没有笑容,“刚才有一处看漏,请子妃娘娘移步车下,如此也好查个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想来娘娘也愿意帮我们找到凶徒。”笑声清铃一般传出,“安大人说好话都不会,你两番要搜本妃的车,不是要本妃帮你找什么凶徒,分明是怀疑本妃车上藏了凶徒,或者怀疑本妃jiùshì凶徒。”安鹄神情阴沉不动,“下官绝无恶意,若真从娘娘的车驾中找出可疑,娘娘也必定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安大人,拜托你说慢点,别咬了舌头。除了你说得两种,本妃这时也有可能让人拿刀顶着背,还有可能让人栽赃陷害,总之各种可能。不过,安大人相信本妃,却非人人相信,看来本妃要证实自己清白,只有下车了。”车帘掀上,白皙到透明的美丽容颜,那双璨媚的凤目流转,宝石绿的长袍,孔雀羽的裙曳,比阳光更早,成为灰淡清晨中的第一道光。兰生下得车来,虽然面带微笑,却令人觉得清远,“安大人这回还是亲自上车看吧,不然又不放心。再拦本妃第三回,就算本妃脾气好,也定要跟大人计较计较,哪怕到太子那儿去说理。”安鹄一言不发,上车去了。王麟发觉兰生不时抹额,不禁奇怪,日头还没出来,她就有那么热吗?他自然不知,她经历一场战斗,不但筋疲力尽,还导致小伤变棘手,能撑到现在看似如常,多亏霍国和他的貂鼠。至于安鹄,离明白还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