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起终
马车一颠,兰生的脸一瞬白,手不由抚过心口。玉蕊正和皮球玩四字接龙,两人没能在意,但独自摇卦的金薇看在了眼里。“早知紧张,何必自讨苦吃。”随着祭白羊升级扩大,兰生造宅的事在名流圈中也散播开来,金薇才知这位大姐并非什么都不在乎,只不过在乎的东西跟别人不太一样罢了。兰生明知金薇弄错了,却也不说自己不舒服,但道,“是紧张到兴奋,不是紧张到胆怯。天女大人,给我起一卦,看看我今日保不保得住手指头。”金薇不给,“你既不信,摇出来的卦相也不会准。吉利话我倒是可以说,你要不要?”“免了,此时无声胜有声,jiejie我心领神会。”jiejie已经被赶上了架。金薇清冷撇笑,对一旁玩得hāhā的玉蕊道,“帮大姐瞧瞧气色。”玉蕊双手撑车板,nǎodài凑到兰生眼皮底下,摇来晃去像只小狗,随即退huíqù,弯下嘴角,懊恼的móyàng,“看不出来。”皮球也看过来,“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大姐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惊神症。”“看你们个个当自己大夫,才精神病。”兰生卷起窗帘,让风吹进来,“四人挤一辆车,闷气而已。”“大姐不要紧张,如果真有不讲道理的人砍你手指,我会抬出咱们国师府的名头吓傻他们的。”皮球的蹦跶虽然有限,但显亲情可贵。“你担心自己就好。别忘了。你可是名义上的小东家,砍指你得第一个上。”和他们说话时,疼痛度减轻了,神态huīfù如常的兰生笑道。“啊?!”皮球恐慌睁大眼,瑟缩一下。金薇淡然,“如果你俩之中要剁一人的手指,小弟你要勇敢担当。男子汉少根手指没什么,女子有残缺却不讨喜。六皇子醒来看到大姐十指不全,会失宠的。”呆了一会儿,南月凌伸开双手。十指摆弄着。“小弟。做什么?”连玉蕊都能听懂的玩笑话,憋着笑。“那就小指吧,最没用的jiùshì它了。”鼓腮帮子,长吐一口气。南月凌“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兰生扑哧笑了出来。这小子还是很够义气的嘛。玉蕊揉着南月凌的头。甜甜笑着。金薇高洁贵傲的正经神色,“不愧是南月家的顶梁柱,jiejie们靠你才有娘家可回。”南月凌挺着瘦小胸膛。“jiejie们安心,姐夫们要是敢欺负你们,jiùshì跟整个南月氏明月流为敌,我会代你们jiāoxùn他们。”兰生心想,一出生就有五个jiejie的皮球,能不能成为顶梁柱不要紧,要紧的是讨不讨得到老婆。如果有肯嫁的,多半也是很强势。可怜的娃,这辈子注定要被女人管着了。“小姐,庆云坊快到了。”车停下,无果在外提醒。兰生看着神情显得yìwài的三人,连反对的机会都不给,目光坚决,不容异议,“你们就在这里下。宅是我造的,长风造是我挑的,军令状只有我的名字,跟南月氏毫无干系。”昨日宫里出来,她就让褐老四他们到处打听去了。奇妃虽然知道这件事,名门圈里却未提及她,街头巷尾的传闻也只提兰大姑娘,对她出身的说法以幼主的管家大丫头为多。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她的长相年龄,倒是一双凤眼出了名。而她几乎不跟达官贵人交往,即便嫁人后受到很多邀约,都借六皇子养病推了,所以他们只知六皇子妃,只知南月大小姐,不会将造房子的兰大姑娘和南月兰生联想到一起。无论是谁对奇妃多嘴,没有大喇叭四处宣扬,兰生因此心存感激。在随处能碰到熟人的帝都,身份瞒不久,尤其她低估白羊祭的轰动效应之后。众目睽睽,总有眼睛认得出她来。能瞒,是这种做法;不能瞒,jiùshì那种做法。bànfǎ是人想的,身份虽麻烦,不会捆束手脚一辈子。瞒住长风造今天就行了。毫无道理,野蛮强横的白羊祭,如果不凭自身实力击溃它,走不出一条大路。区区二百两的宅造,遭受到长风百般阻挠后,反而激起了她的强胜心。初中考高中那时,因为没有经济支撑,老师们劝她上中专,她却以第一名的总分顽固得上了重点高中,并拼命打工赚大学学费生活费,一熬七年的那股子劲。每一声不行,将她往优异毕业的目标推进,直至实现。此时,彼时,她的手里都只抓住一样东西——成为建筑师的梦想。也许有人觉得可笑,也许有人觉得无聊。梦想什么的,人生每个阶段都可能不同,为什么死脑筋就盯准了一个?就当是类似洁癖强迫症之类,唯她所有,无可救药的怪毛病。打过那么多工,从低到高,也不乏前途敞亮的职业,但最后她都会回到老路上来。建筑师不是宏伟巨大高尚的理想,她只能说是自己喜欢的,干一辈子都不会腻的事。既然找到了,适合自己,就专心努力吧。兰生兀自沉思,不知金薇她们什么时候下车,也不知马车再度停了下来。“小姐,前头走不了马车,只能步行。”兰生下车一看,平常可以悠哉逛的庆云坊人头攒动。各个铺子,不管能不能吃茶吃饭吃酒,只要有桌子椅子,就一定坐着客,相对穿得体面,是庆云坊真正的主流人群。观众整体而言,比初祭时层次丰富得多。读书的人,有才气的人,与之相配的美人,有才气的美人。除此之外,拉下草帘竹帘,影子在后面晃动,不露真颜的人,富贵打扮却不符合帝都时尚的“游人”,各个邻里街坊来过节的城里人,正好赶上顺便一瞧的乡下人,等等,等等。然而,令兰生叹为观止的是,通往她那片工地的路上,密密麻麻,打各式短衫扎各种裤脚,腰间清一色褐巾的长风人,一眼望成了黑海。快到工地那个破门破墙前,惊见一座庞大架子上悬着两人合抱那么粗的老木尖桩,还有两部投石攻器,她除了抿嘴哼气,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故弄玄虚太厉害,以至于对方dǎsuàn用人海战术,并且出动了攻城器?这块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六亩不到。而且真正建造面积只有一半,另一半要花费在园景上。把攻打城门的大家伙摆出来,她都替长风造觉得丢人现眼。莫非,祭白羊是假,造反是真?兰生越想越好笑,怕惹众怒,只能低着头猛走,要在憋不住狂笑之前走到自己的地盘去。“兰大姑娘来啦——”马何一嗓子震天,肃静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兰生深吸进一口气,抬头还是笑得太làn了些,连说话都从hāhā开始,看到那几架大家伙就忍不住想喷饭,“hāhā——马大哈——hāhā……”马何想,吓傻了吧?hāhā啥呀?“兰大姑娘要是zhǔnbèi好了,咱们就开始吧。xiōngdì们都是有活计在身,抽趟空不容易。”想她被吓傻,心里又不安,马何的语气就不耐烦起来。兰生还在hāhā两声,“开始吧,不过你们造主不来么?”她现在被拎上了舞台,人人看得清她,她却看不清台下人,也没兴趣看清。“恭请造主——”马何一抱拳,就听噼里啪啦抱起无数结实胳膊粗老拳。古人讲起排场来,绝对比现代人还夸张。兰生正想着常海今日坐什么花的轿子来时,只见人海分开,走出摩西——不,走出十几个人来。为首jiùshì常海,身后几乎个个留胡,只有一个份外清爽。后来她知道那人叫今涛,长风最好的大造匠之一,与常海齐名。常海朗声,“兰大姑娘身后大门紧闭,竹架棚子高耸不拆,quèdìngzhǔnbèi好了么?”终祭闹大,一来因为兰生是女子,二来长风几位元老的推波助澜。长风失利于齐天,急需一场威吓震声。说到大门,大门就开,却只出来铁哥,和无果立成一排。兰生道,“长风若zhǔnbèi好了,我们就开始拆墙拆棚。”“拆墙?”常海这才发觉门墙皆旧。“是啊,这块地换了主人,当然要满足新主的要求。新主说今日看客多,门墙阻挡视线,不如拆去,大家也好瞧清长风如何检验屋舍筑造,如何为bǎixìng谋安居乐业。”兰生话中打趣的兴味nongnong。她对常海没有私怨。而常府大小姐伊婷,拿了古怪的药粉来,到底也没做坏事,让车非微弄了个顺水人情。倒是常海磊落,怕药瓶掉在工地让人捡到误食,特意写信告知了她。白羊祭,只是她跟长风造zhègè大组织的对抗。常海的立场也一样,身为造主,不能坏了老一辈传下的规矩,除非兰生真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不是兰姑娘所造,长风也不会验。旧墙旧门,拆还是留,随姑娘的意。”兰生对铁哥微微点了下头。铁哥冲墙里高喝,“xiōngdì们,开砸!”风水总要轮流转——向亲们求粉,求订,求各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