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肝
第23章 颂也这人非同一般。 谢幽浮想他是裁决教宗与杀戮圣女的独子,是光明教唯一的二代少主,应该非常骄纵吧? 就和各种毒鸡汤营造的“二代都是傻逼”说辞不同。在颂也的身上没有任何骄纵跋扈的特质,他似乎也没有得到任何高人一等的特权,反而习惯了服从权威——谢幽浮穿着金线银绣的符文长袍,坐在马车的沙发上,时间久了都觉得各种不舒服,颂也始终对她保持着低眉顺目的恭敬姿态,他居然没有任何的懈怠疲惫之色——这不是简单“咬牙忍耐”就能做到的事情,它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谢幽浮已经受不了身上的衣服了。 她直接脱了外边的袍子,换上一件舒适的时装,等她准备脱掉厚重的皮靴时,颂也理所当然地靠近她膝边,伸手帮她脱鞋。他做得那么理直气壮,好像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谢幽浮都愣了一瞬。 “路上还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松快点,不用那么客气。”谢幽浮说。 她自己换衣服脱鞋子,打算在沙发上歪着,也不至于非要逼着颂也正襟危坐。 颂也见她凭空拿出来一双拖鞋,也没有穿鞋的意思,那双玉足已经蹬着沙发垫横了过去,他便往后退了一步,半蹲半跪在沙发前,答应道:“是,妻主。”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脱掉了外袍与外裤。 谢幽浮也不是故意看他,马车就这么大的空间,正常抬眼恰好就看见颂也蹲在那里。 她发现颂也的内衣特别哇塞,上半截还是蛮正常的丝袍,那袍子又很短,止于腿根。下面的裤子就很离奇了,两条裤管套在腰间,居然没有裆,再底下一层就是有宝光闪烁的丁字裤。 ——你们光明教上上下下都是这么yin乱的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不是误解了我的意思? “你要不还是穿一条正经的裤子?”谢幽浮委婉地提醒。 颂也愣了一瞬,低头将才脱掉的外裤穿上,整理好衣裤之后,低头道歉:“妻主恕罪。” 谢幽浮确实觉得待着很无聊,但她不想跟颂也聊天,也不想和颂也用任何方式去消磨时光——如她对慕光等所说,她不想了解“坏人”有任何优点与好处,她不想与“坏人”产生任何联系和好感。 她让颂也宽衣落座,只是处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 “你自便。”谢幽浮想了想,干脆挪位置,坐在了颂也对面的沙发上。 中间是茶桌,四面可围坐。谢幽浮在桌上叠了几个定食盘,又放了一个零食塔,将两边的视线阻隔了个七七八八,她自己抱着抱枕歪了下去,基本上就看不见对面是怎么样了。 她的态度很明显。确实是让颂也“自便”,怎么舒服怎么来。 躺在马车沙发上,谢幽浮拉开游戏界面,看着小地图与马车飞行的轨迹,百无聊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幽浮躺得难受,侧身将脚蹬在下边沙发扶手上,手指头在茶桌下边的雕花上抠这玩儿,正在感慨这游戏做得好精细啊,茶桌下面的雕花都这么好看…… 冷不丁听见有声音在旁边招呼:“妻主。” “啊?”谢幽浮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骂道:“吓死我了!” 这时候她才看见是颂也绕到茶桌边上,他好像是不习惯脱了衣服见人,已经把外袍重新穿上,扣子扣到了脖颈最上一颗——也就是说,他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脖子都不能随便歪。否则,领子就第一个不同意。 听见谢幽浮的抱怨,他似乎很意外。 ——如谢幽浮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起身、靠近?作出这样受惊的反应? 意外归意外,谢幽浮非要“受惊”,非要“责怪”,他也只能屈膝道歉:“对不起,妻主。是我不该骤然出声惊扰,请您责罚。” 这事没法解释。 谢幽浮也不能说,我只是有个游戏系统,我真的不是什么“高手”。 何况,你一个“坏蛋”,我对你不必很礼貌。 “你有什么事?”谢幽浮问。 她不客气叫免礼,颂也就跪在地上,答道:“妻主翻来覆去不能成眠,我这里有助眠的经文,可以念诵给妻主听。若妻主不欲入睡,我愿陪妻主消遣。” 谢幽浮不想搭理他,他则是十分想和谢幽浮聊天,想亲近、了解谢幽浮。 ——如谢幽浮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颂也仅是勉强安抚住她,他很担心到了裁决神殿之后,谢幽浮能否与裁决教宗达成共识。能,固然是好。若不能呢?多了解谢幽浮一点,就多一条生路。 谢幽浮正琢磨他这点儿心思,颂也这时候也有了几分小心翼翼:“是我打扰妻主了。” “知道就好。”谢幽浮挥手,“我怎么样不要你管。吃的喝的都给你备好了,困了你就睡觉。我都躲到这边来了,一眼不看你,你还非得绕过来叫我——我让你舒服点歪着,你不领情是吧?美人苦rou计搁我这儿不好使,我见过的美男多了,不吃这一套。回你那边去,没事少怪叫。” 颂也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谢幽浮说话不算好听,他默默听着毫不动容,谢幽浮训了个间歇,他就温顺回答:“是。我知道错了,谢妻主宽恕。妻主有吩咐再叫我,这就回去了。” 谢幽浮重新倒了回去,翘着脚,扫了一眼小地图,调整好马车飞行的方向,继续无聊。 她自得其乐的功力非常深厚。以前蹲在基地无聊就写小黄文,现在是把写小黄文的癖好戒掉了,但是,写小黄文无非就是YY,何谓YY?意yin是也。不在日记本上写,可以脑内写嘛。 谢幽浮躺在沙发上白日yin梦,“谢公主”又觅得佳婿,枕席之畔再添娇侍狡童,颠鸾倒凤。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听见颂也轻手轻脚地倒茶,喝了两口水。 谢幽浮也不管他,翻了个身,继续沉迷yin梦。 闭着眼睛意yin日久,谢幽浮很自然就养出一段倦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意厚重时,听见有人在她耳边喊“妻主”,她下意识地搂了一把,笑眯眯地喊:“阿宁……” 味道不对。 手感也不对。 谢幽浮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看见颂也近在咫尺的脸,想起如今的处境,很有几分恼羞成怒。 “你又叫什么?谁让你过来的?”谢幽浮不耐烦地起身,坐起来就看见马车怼在了一棵大树的粗壮树冠上,树叶子随着马车不断前行在扑簌簌地往车厢边上飞——卡树上了。 谢幽浮有点尴尬。 颂也也不敢和她顶嘴,跪在沙发边上稍等片刻,见谢幽浮没有发作的意思,悄然退下。 谢幽浮假装没注意到颂也离开,调整好马车的方向,再看了看小地图的行程轨迹,控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马车上了正轨之后,她两只脚踩在茶几的地台上,给自己倒了杯茶,默默喝了一口,才开口:“睡迷糊了。不该冲你喊,真不好意思。” 颂也恭敬地接话:“是我出声太急,惊动了妻主,以后一定更恭敬些。” 他的姿态这样恭敬卑怯,将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反衬得谢幽浮对他那两句近乎敷衍的道歉异常虚伪。谢幽浮捧着茶杯沉默片刻,颂也已经岔开话题询问道:“妻主要擦擦脸么?” 谢幽浮正在理亏的时候,不大好意思再骂他多事:“哦,你是不是没有带毛巾?我这里有。” 她翻包袱给颂也取了些旅行日用的东西,绕过来才发现颂也是备了一条小手帕,看样子是他随身带的,两人对面眼神一碰,颂也收起小手帕,双手去接她手里的旅行小包,解释说:“出门时才带的新手帕,我没有用过,是干净的——妻主备着的自然更好。我服侍妻主擦脸。”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吧?包里有湿巾,随便擦擦。”谢幽浮指点他包里的各样东西如何使用。 颂也将旅行小包打开,掏出里边的湿巾、压缩毛巾、漱口水、便携牙刷、牙膏,谢幽浮给他的是男款旅行小包,里边还有剃须刀,这让颂也觉得非常有趣,眼神渐带好奇。 “不是,不是这个。”谢幽浮把他正拆的湿巾按住,“这个不是擦脸的,这擦……屁股的。” 颂也也不觉得羞耻,默默记住,就去拆另一包湿巾。 “不用你伺候,我自己擦。”谢幽浮也不想跟他过多交往,“这都会用吧?缺什么再问我。是我叫你把那一队人都撤了回去,路上你需要什么东西,就来问我要,不开口就是自己吃亏啊。我照顾人没那么细致,何况,我也不想照顾你。” 颂也将旅行小包的东西收捡起来,犹豫片刻,问道:“刚才茶水喝多了,我肚疼……” 谢幽浮才惊觉自己疏忽了。 “呃,这样,”谢幽浮连忙把马车停下来,直接掏出一个马桶,摆在地上。 跟着下车的颂也看见孤零零的马桶,看看谢幽浮,再看看即将黎明的苍茫野地,明显有点呆滞。 谢幽浮催促道:“你用呀。它自己会拉起来一个幔帐,还会冲水。”见颂也还是有点磕巴,她转身上车,“行吧,我去车上等你。你带纸了没有?这马桶不是智能马桶盖啊……” 颂也靠近那只孤零零的马桶,居然真的就有幔帐支了起来,自成一方天地。 这让颂也深为好奇。 使用之前,他先左右检查了一遍,想着谢幽浮说在马车上等他,也不敢耽搁太久,好奇了片刻就赶忙使用,还带着谢幽浮刚给他的旅行小包内的湿厕纸,事毕用了两张,将马桶冲了水。 他也不即刻起身,蹲在马桶上又捏了一张湿厕纸,将上面的水挤出来,玩了一遍才起身穿戴。 出来之后,马桶上的幔帐就收起来了。 颂也看着孤零零的马桶又开始犯愁——这玩意儿怎么收呢? 谢幽浮听见冲水声就下来了,等了半天才见颂也出来,这会儿又看见他对着马桶发呆,她对“坏蛋”总是没几分好气,数落道:“你傻站着干什么?” 颂也闻声即刻回头,解释道:“我不知要如何将……” 谢幽浮的打算是他用过马桶之后,她再把马桶收起来。这玩意儿在游戏里很简单,收放自如。但是,看着颂也这个切实存在的人,想起他才刚用过马桶……她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丝洁癖。 “上车。”谢幽浮也不想去收马桶了。不就是马桶吗?一次性搓999个,用一个扔一个。 颂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但,他很清楚,她此前都没有生气,现在突然生气了。跟着谢幽浮上了马车,颂也很仔细地留心着她的动作,发现她也没有要发作的意思,马车很快就重新升空了。 谢幽浮不发作,颂也也不想节外生枝。他很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很快天就亮了。 谢幽浮难得看见一次日出,眯起眼睛欣赏胜景,想与慕光等分享,又想起慕光等看不见。 “好看吗?”谢幽浮突然问。 颂也丝毫不知道谢幽浮家园里还养着一只被光明教挖了眼睛的小瞎子,迎着朝阳,他在情绪上也有几分放松失察,松快地答道:“日升美景,十分好看。” “听说你妈喜欢挖别人眼珠子做法器,眼珠子没了,就看不见这样的美景了。”谢幽浮说。 颂也一时无语。 谢幽浮还想冲他阴阳怪气两句,茶桌对面的颂也已经绕行到旁座,在她能看见的位置跪下。 “我说错了?”谢幽浮问。 颂也摇头:“妻主所闻并非谣传。母圣确实喜欢用人眼炼制法器。其实,这事教法也不准许,父宗与教主几次劝阻,但是母圣身份尊贵又自辖一地,父宗与教主也不能强令她改过,她面上答应不再挖人眼睛,私底下授意下面神职弟子将人眼炼作璀璨明珠进献,父宗与教主也不能插手。” 谢幽浮不禁冷笑:“你是想撇清干系。她做的事情,与你们无关。” 颂也再次摇头:“我只是想向妻主陈情,此事是母圣一人所为,与教门无干。我是母圣独子,撇不清干系。妻主厌恶此事,我愿代母受罚。” 此时朝阳已升空,大地一片光明。 谢幽浮不再仰头赏景,回身盘膝,看着低眉顺目的颂也,冷笑道:“扯你爹的蛋。你妈是光明教的杀戮圣女,地位最高的三巨头之一,她做的事能跟光明教无干?她要没有光明教的威势,能够勒令她手底下的信众弟子挖别人的眼珠子给她炼法器用?——她杀戮之国挖别人眼珠子,你裁决之国把人关起来轮jian虐待到死,我看你们就是同出一源,一样的变态。” 颂也对此早有准备,答得有条不紊:“光明初临方才施用重典,世易时移,教规法条未尝不能更改。求妻主息怒。” 谢幽浮不过是想起慕光等的遭遇,忍不住要把颂也揪来马上一顿。 偏偏颂也很不识相。原本他只要低头挨骂这事就过去了,谢幽浮都已经答应了与他的婚约,也跟着他前往裁决神殿去见裁决教宗商量未来的事情,现在也不可能把他如何——他偏要解释。 他越是解释,谢幽浮就越是愤怒。 和光明教达成妥协是慕光等的想法,不是谢幽浮的想法。 她在理智上知道这样做比较好,但是,情感上而言,这么做让她非常不开心。慕光等是非常成熟的政治生物,谢幽浮并不是。她骨子里更追求有仇报仇、以直报怨的处事风度。 她正在愤怒于杀戮圣女的狠毒、裁决之主的残暴,颂也看似跪在地上说话、姿态极低,实则一直是拿着“我们说好了去劝我爸爸改教规、你现在发脾气有什么用”的话术搪塞她—— 谢幽浮差点被气炸。 “你给我滚回位置去。”谢幽浮指了指对面,“再说一句,我掐死你。” 颂也看着她的眼神有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审视,躬身施礼之后,悄然退下。 谢幽浮拉开小地图扫了一眼位置,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小城市,城内有光明教的祈祷塔。颂也说过,他已经下令治下所有光明教神庙和拜光处将囚禁中的魔法师放出来,谢幽浮觉得自己这么辛苦跟他虚与委蛇,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总得检查一下成果。 她没有跟颂也商量,马车微微偏航,直接朝着那座名叫“夏泉”的小城飞去。 游戏设定,只有大规模城市才设有安全区,夏泉镇还够不上规格,没有安全区的存在。 谢幽浮直接架着马车在夏泉镇上行走,在街头巡逻的白袍骑士压根儿就不知道这马车是怎么来的,没头没脑地开始追逐,意图让马车停下来。颂也已经注意到外边的情况,刚站起来扫了一眼,谢幽浮已经把马车停在了祈祷塔之前——夏泉镇实在太小了,马车呼啸着就跑了个来回。 底下的白袍骑士都如临大敌,突然看见了马车上站着的颂也,纷纷露出惊喜之色:“殿下!” 颂也抬起两根手指阻止,说:“我已订婚,让出尊位。请别再用‘殿下’称呼我。” 饶是如此,整个夏泉镇都陷入了少主驾临的狂欢,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围绕在马车边上。谢幽浮就是那么扫兴,噗地把马车收了起来。她自己准备好了从容落地,猝不及防的颂也差点摔了个趔趄。 围观的骑士与信众都没有察觉到谢幽浮的恶意,他们乐颠颠地扶住颂也,簇拥着他。 有穿着白裙的服侍围在谢幽浮身边,满眼崇拜的将她上下打量,向所有人宣布:“是少主的未婚妻殿下!我们的新殿下是一位女性。赞美光明!” 一时间,无数妇人少女蜂拥而至,她们排起长长的队伍,试图去亲吻谢幽浮的裙摆。 谢幽浮压根儿也分不清楚她们是真女人还是被教规改成的女人,被女人亲吻裙摆也罢了,拉拉手都行,要像古美雅那样的秃头男人凑近来亲自己的裙子……想想都要哕。 她在人群中找到颂也,狠狠看了他一眼。 颂也马上从人群中走出来,行至谢幽浮身边,说道:“妻主旅途劳顿,需要休息。”说完,他就扶住了谢幽浮,将她从人群中带离。 疯狂围着谢幽浮的女人们居然就安静地止步门前,各自说着祝福的话,兴奋地行礼送别。 夏泉镇神庙的拜光使很快就来迎接,颂也跟他说话,谢幽浮则在看插件。将近正厅,谢幽浮突然问:“昨夜的命令收到了吗?” 拜光使对着谢幽浮点头哈腰,目光却落在颂也身上:“这……” 颂也解释说:“妻主是说将监内魔法囚徒释放的命令,人都解出来了吧?大夫请来了吗?” 拜光使不住点头:“昨夜接令就收拾好干净的屋子,把人送了过去。卑下就是镇中最好的疗愈者,伤是卑下亲自看的,饮食铺褥都照着贵客的标准安排上了。殿下、少主,可要去看看?” 谢幽浮点头:“看。” 颂也示意拜光使带路:“看看吧。” 说是按照贵客的标准安排一切,实际上房间就不怎么“贵客”,是祈祷塔地下一层的小套房。 在光明教的风俗上来说,地下无光,但凡是在地下的建筑都不算好——装饰得再是冠冕堂皇,它也不是好房子,绝对不会用来招待贵客。这类套房是用来招待即将皈依、但还没有正式入教的重要人士。祈祷塔毕竟是宗教建筑,按照光明教的教规,没有皈依的异教徒不能住地上房间。 颂也低声解释之后,谢幽浮表示理解。 和古美雅那样随便抓捕普通人充作魔法师肆意羞辱折磨的情况不同,夏泉镇是真的关着两个魔法师,或者说,具有魔法天赋的普通人。谢幽浮弹出痊愈技能,在床上昏睡的中年人缓慢苏醒过来,他无论如何不肯对谢幽浮说话,神情十分冷漠。谢幽浮又去了另一间套房,床上睡着的却是一位满脸皱纹的白发老妪,谢幽浮坐在她的床边,她似乎是醒着,眼神却没有焦距。 看着她裸露在外的脸上、胳膊上的伤痕,谢幽浮回头去看拜光使:“老人家也下得去手?” 拜光使露出了一个很复杂的表情。 谢幽浮觉得他在嘲讽自己! “要么你揍他,要么我揍他。你选。”谢幽浮怒瞪颂也。 颂也对拜光使做了个手势,拜光使屈膝下拜,磕了头,转身退下。 谢幽浮其实也不是非要揍他,这人是蹬鼻子上脸过于嚣张。现在颂也把人弄了下去,不在眼前晃荡,谢幽浮也没有不依不饶非得揍他一遍的意思。她轻轻握住床上老奶奶的手:“婆婆,我能治愈你的伤处,马上就好了。”说着,一个疗愈弹了出去。 白发老妪在床上不惊不动,身上的伤处缓慢痊愈,她的眼神依然没有焦距,眼角却有泪痕。 谢幽浮心中酸涩。 插件里显示有三个中立角色,隔壁应该还有一个人。 谢幽浮打算去看下一个,老妪皱巴巴没什么rou的手拉住她,无神的双眼攒着一丝期盼:“你来救我?带我走。” “我还有事,不能带你随行。你在这里好好休养,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谢幽浮说。 看着满眼失望的白发老妪,谢幽浮突然意识到,颂也就是在明晃晃地挟持人质。 他答应把治下所有囚禁的魔法师都送到客房里治疗休养,却以“教法”名义绝不肯释放——这就是他给裁决之主准备好的谈判筹码。如果谢幽浮对裁决之主大打出手、翻脸无情,这些握在颂也手里的人质都会被撕票。 谢幽浮对此毫无办法。就算她能带走夏泉镇的魔法师,其他地方的魔法师呢? 只要谢幽浮在乎,颂也的人质多不胜数。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路过颂也的时候,她抬起手来,在颂也光洁白皙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眼中含笑:“把人给我安置好了。出了半点差错,你身上有几根肋骨,我给你一根根都捶断。” 颂也毫不动容,恭敬垂首:“是。妻主。” 二人才从老妪的套房出来,就看见拜光使上身赤裸靠在墙边,有一个执鞭者正甩着鞭子抽打他。鞭子很响。鞭梢啪地抽在拜光使的肩背上,斜着往下抽开,哗就是一道血槽子。 谢幽浮被吓了一跳。 她就算看BDSM小电影,最重口味的也就是一鞭子下去一道血棱子,已经把人抽得吱哇乱叫了。 这尼玛那么粗的鞭子啊,正常人可能都甩不动。啪地照人抽下去,活生生就是一道血槽子,正儿八经的血槽子,刷刷两鞭子能给人背上整张皮都揭下来吧?多来几下不得把人抽散架啊? 啪地一声,又是一鞭子照着拜光使抽下去了。 谢幽浮于心不忍。 但是。 颂也就在她身边,看似恭敬,实则幽幽淡淡地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谢幽浮很明白他对自己没有那么真心实意,嘴上“妻主”叫得亲热,无非是因为现在打不过而已。 他一直都在很努力在寻找自己的破绽和弱点。 “还有一个人呢?带我去见。”谢幽浮吩咐道。 执鞭者停了下来。 颂也示意:“殿下吩咐,你来带路。” 拜光使扶着墙喘了一口气,旁边服侍上前,伺候他穿好白袍,他低头整理衣衫,淡淡地说:“殿下,少主,夏泉镇监中只有囚徒二人,没有第三个了。” 插件当然不可能出错。谢幽浮想了想,问道:“那是有尸人?” 颂也眼皮一跳。 拜光使矢口否认:“绝没有。少主,卑下岂敢?” 谢幽浮回头看颂也。 颂也吩咐道:“地堡籍册拿来我看。”旁边有白袍神职即刻遵命离开。 颂也在谢幽浮与拜光使之间扫了一眼,心知谢幽浮有一些神秘的能力,想必不是胡乱猜测。他转而告诫拜光使:“你若有隐瞒之事,即刻上禀。若查实地堡籍册与裁决台账不能相符,你知道对裁决之主阳奉阴违是什么罪过——” 拜光使咬死了不肯承认:“卑下岂敢。少主只管翻查,夏泉镇其余同僚也能为卑下作证。” 谢幽浮懒得看他们做官面上的文章,插件在一定范围内就能直接显示方位,她转身开始在地堡里搜寻,光明教藏人也没什么新意,反正就是埋在地底下越深处越羞辱,她往地堡下了两层,插件就指引出第三个中立角色的方位,循迹而至,看见一堵壁画极其精美的石壁。 “你把人放出来,还是我把墙砸开?”谢幽浮觉得壁画实在太好看了。 颂也跟着过来,见拜光使脸色不大好,皱眉道:“你藏了人。” 这事情性质很严重。 颂也昨夜下令,治下所有魔法囚徒都要被释放,安置在干净的屋内,给饮食治疗,好好照顾。这固然是他握在手里的人质,实际上也是他给谢幽浮的诚意。 这道命令是不容许有任何折扣的。 现在谢幽浮随机落在夏泉镇,检查这件事的落实情况,竟然发现有阳奉阴违之事。 拢共三个魔法师就被藏了一个,只交出来安置好两个,这让谢幽浮如何想?她不会认为这是夏泉镇自行其是,她只会怀疑是颂也在弄鬼,怀疑颂也的诚意。 不必拜光使放人,也不用谢幽浮砸墙,颂也手中法杖轰地砸出一道晕光,石壁瞬间破碎。 腥风扑鼻。 谢幽浮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颂也也微微皱眉。 “拿住他。”颂也突然下令。 拜光使见此情形已经有些站不稳,从命上前押住他的两个骑士更像是在扶持着他。 颂也一马当先进了石壁门,走进去两步,里边竟然是一条粘稠的血河,墙壁上覆盖着很奇异的血rou,整个地洞就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肚腹内腑,当中还有“血管”交错,“血液”在其间奔流。 不止谢幽浮看得毛骨悚然,见多识广的颂也都有点迷茫:“这是……什么?” 拜光使却露出狂妄的嘲笑:“这是什么?这是人。这里全都是人。” 谢幽浮听不得这种鬼话,什么叫全都是人,讲鬼故事呢!她拉开有些界面,现在只有统计插件能够给她安全感:“明明就只有一个人,什么叫全部都是人。故弄玄虚!”她在里边被血腥气熏得有点透不过气,“你就不嫌恶心吗?哕。” 颂也左手亮起一抹微光,放在谢幽浮口鼻处:“妻主,光明驱秽。” 这抹光倒是很神奇。刚刚递过来,谢幽浮就觉得血腥气散了许多,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 颂也建议道:“妻主,此地污秽。要么您在外边稍候,我将人带出来。” 拜光使嘲笑道:“你带不出来。他只能在这里。” 颂也的情绪十分稳定,哪怕他知道拜光使给自己惹了麻烦,破坏了他和谢幽浮的交易诚意,他这会儿依然没有焦躁怒气,很平静地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拜光使满脸嘲讽,已然有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放纵:“我满足了他的愿望。” “少主,我皈依光明那一日,是您亲自为我赐福。您亲口对我说过,魔法师再不能成为世界的主宰,您发誓将他们禁绝灭杀——那又为什么会下达那样的命令?为什么要把他们从监牢中放出来?为什么要让他们高床软枕、锦衣玉食?您背叛了光吗?”拜光使问。 谢幽浮听颂也说过“赐福”的细节。 所谓“赐福”,就是zuoai。她只知道光明教徒在成年时要把处子之身献给本地教职最高者,倒是不知道原来皈依之初也要“赐福”。拜光使皈依时,由颂也“赐福”,之后就一直在颂也的治下担任神职,一路升任到拜光使,那证明颂也是比较器重他的,应该算得上是心腹? 他明明知道颂也刚与谢幽浮订婚。 他也明明知道颂也是让出了尊位,在谢幽浮面前自贬为卑。但是,他就非要在谢幽浮的面前,提到颂也为他“赐福”这件事——这要不是故意上眼药,谢幽浮觉得自己白读了那么多宅斗小说。 他是在报复颂也。谢幽浮品出这点味儿来。他为什么要报复颂也呢? 他是皈依者。 他不愿意让魔法师主宰魔法大陆。 颂也下达释放魔法师的命令,被他视为对誓言和承诺的背叛。 “你是贱民出身。”谢幽浮终于理清楚了其中的逻辑。 杀戮圣女和裁决之主对魔法师的态度不大相同。 杀戮圣女治下接纳皈依的魔法师,如古美雅这样混得不得志的魔法师就选择了皈依光明教,杀戮圣女对他也比较器重,古美雅并未受到排挤。 裁决之主则不接受魔法师皈依,在他的治下,所有魔法师和具有魔法天赋的人都只有被虐待致死的下场——哪怕婴儿的父母都是光明教徒,哪怕孩子是在父母皈依之后出生,只要孩子出生时具有魔法天赋,依然会被处死。 拜光使能在裁决之国活下来、顺利皈依,成为光明教徒,他必然和魔法师、魔法天赋毫无干系。 换言之,在魔法师统治世界的时候,他只能是贱民。 拜光使似乎被刺痛,声音突然凄厉:“贱民怎么了?贱民不是人吗?现今的世界,贱民能活,尊贵的魔法师阁下不能活,到底是谁高贵谁下贱呢?” 颂也心目中,谢幽浮就是魔法师。他能准许拜光使故意在谢幽浮面前提“赐福”的事,但不能准许拜光使对谢幽浮不敬:“享,你对殿下太无礼了。” 拜光使竟然用愤恨的眼神盯着颂也:“你怎么能嫁给她?嫁给一个魔法师?” 谢幽浮被他尖锐的声音吵得耳朵疼,举起一只手:“第一,我不是魔法师。不要仇视我,我跟你们的恩怨没关系。第二,吵没有用,嚷嚷没有用,有事说事。第三,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哕,真的太臭了,我站不住了。” 谢幽浮率先离开了那间血河rou壁的地洞,喘了好几口都缓不过来,端了杯薄荷茶闻着醒脑。 颂也和拜光使在后边拉扯了几句,谢幽浮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总而言之,出来之后,拜光使跪在地上偏头不语,颂也则跪在谢幽浮身边,低声向她解释了解到的一切。 “被他关在地洞里的是魔法学徒恩。根据籍册记载,恩在两年前就已经完成了忏罪仪式。尸体送往了抛尸坑。这方面是赦罪高塔过于轻忽失察,并不知晓他偷梁换柱将恩留下,锁在地洞中。” 颂也首先要把自己摘干净。不能让谢幽浮误会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拜光使名叫享。皈依之前,是一名乡下耕种的少女。”他留意着谢幽浮的表情。 当谢幽浮知晓拜光使是女人时,果然有些动容。 “镇上的魔法师需要祭品,享和农庄上的另外十九名少女被敬献到了魔法塔,其中包括享的两个姐妹。幸运的是,享活到了光明降临的那一天,不幸的是,除了享之外,其余十九名少女都死了。享发誓向恩复仇,她皈依了光,信仰了神,获得了力量。” 谢幽浮沉默片刻,问道:“魔法师要祭品做什么?” 颂也知道答案,但他不想自己来回答,目光落在拜光使的身上。 拜光使将谢幽浮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问道:“你连这也不知道?你真的不是魔法师?” 谢幽浮得知他的遭遇之后,对他已经有了几分同情,语气不再暴躁:“不是。” 她初来夏泉镇就表现得十分暴躁高傲,对谁都是眼高于顶、颐指气使的作派,翻脸就要打人,现在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拜光使的问话,这让拜光使莫名其妙感觉到了几分她想要沟通的诚意:“殿下可能不知道,魔法师施用魔法的时候,需要天赋和体悟——潜风恩是风系魔法师,除了攻击魔法之外,他们最得意的魔法是身法,敏捷魔法。这就需要对身体的完全掌控。” “潜风恩天赋不高,体悟也谈不上好。他需要祭品来帮助自己了解身体。我们就是他的替身和试验品。我记得很清楚,他在瞬移的时候,永远处理不好自己的肝脏——当他其他身体都瞬移出去的时候,肝脏会留在原地。那当然不好,会死人的——魔法师不会死,因为他可以瞬移回去,让身体和肝脏重新合拢在一起。但是,我们不是魔法师。他用我们做替身的时候……” 拜光使颤抖着眼角带笑,又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看见花儿姐的身体出现在门外,她的肝还留在原地。她在门外惨嚎。潜风恩又失败了,他很生气,听见花儿姐的嚎叫声,他就更生气了。他冲出门去,揪住花儿姐的头发,撕开她的衣服,撕开她的腹腔,把她的其他内脏都扯了出来,扔了一地……” 谢幽浮默默骂了一句脏话。 她觉得自己早该想到的。不管是魔法师还是光明教,只要是强权统治的世界,永远都会有这样的惨事发生。只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时,魔法师处于弱势,光明教处于强势,就被简单粗暴地划分了好人和坏人。 “不止我们二十个人。他找许多村庄索要祭品,只要是魔法师第一次索要祭品,贱民就必须凑齐了祭品献给他,这是魔法塔赋予魔法师的特权。没有人知道他使用了多少祭品。贱民就是消耗品。” “我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我把他化作女体,用十日诞生法让他生育自己的肝脏,两年时间,他生了好多好多的肝脏,都被我用血河养了起来,那些肝脏的脐带都没有被切断,都和他连在一起,已经不能再分开了……” “谁也不能救他。谁也不能赦他!” 拜光使的声音变得凄厉:“谁也不能!” 谢幽浮已经有八成相信了拜光使的说辞。毕竟,地洞里那长得满满当当的“肝”,应该不是一夕之间就能做得出来的变态玩意儿。很多事情太过于细节,如果不是真的,那是真的太会编了。 但是,她也不能完全相信拜光使和颂也的说辞。 她得找可靠的人问问。 比如,慕光等,萱草紫。 “我离开一会儿,你去吃早饭吧。不必等我。”谢幽浮对颂也说。 平时看见颂也跪下她都懒得叫免礼,坏蛋活该罚跪呗。这会儿才听了魔法师那边的黑材料,她觉得自己是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当然,颂也也绝对不能算好人,只能说,两边都有坏蛋。 “起来吧。”谢幽浮拍了拍他的肩膀。 颂也有些受宠若惊,谢幽浮已经嗖地不见了。 ※ 家园。 谢幽浮回家之后才扫了一眼时间,早上八点零七分。 小等的呼呼大睡时间。 她也不想把慕光等吵醒,只是回来一趟,总想见上一面。昨天夜里在马车上做yin梦,YY的对象都是慕光等,近在咫尺心里痒痒,不好意思把人弄醒,看一眼总是可以的吧? 再长点rourou就好了。抱起来才比较舒服。 谢幽浮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很意外地发现,慕光等没有睡他自己的床。 ——她不在家,慕光等还是在她床上睡着。 谢幽浮虽没有正式跟慕光等确定关系,她自己心里已经在跟慕光等谈恋爱了,对此并没有感觉到侵犯和冒犯,反而觉得慕光等非常可爱,好像主人不在家还非得睡在主人枕头上的小猫咪呀。 怀着这样温柔的心情,谢幽浮嘴角上勾,悄悄往屋内走。 呃…… 呃? 这是……什么……让人流鼻血的……画面? 慕光等背身朝着床帐深处侧躺着,上半身穿着睡衣,白色的睡裤褪到了膝弯处,浑身上下唯一带了点rou的小屁股露在外边,夹着那根被她留在床边的按摩棒,正在嗡嗡嗡嗡……大概是嗡得太舒服了,那小子还撅臀躬身扭来扭去,手似乎是握着前边在撸动,前后夹击。 谢幽浮在视觉上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白花花的小屁股……有点会扭。何况,慕光等恣情享受性爱的模样,原本就使她心动。 就…… 咋办呢? 扑上去会不会有点太涩了?啊不,是太猥琐了? 他自己偷偷玩着呢,万一惊动了他,吓着了也不好。嗯,好像也不大需要我加入。 要不就……走? 正想着,那边不知道玩了多久的慕光等恰好到了高潮,身体抽搐着去抱紧谢幽浮躺过的寝被,一直扭着的屁股也不扭了,僵硬喘息着享受着。 谢幽浮原本是打算走,被慕光等的喘息声给勾住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反正都打算谈恋爱,他一口一个妻主喊着,还说预见了未来,两人抱在一起天天都zuoai,那就……多看一眼咋了嘛?自己的老婆。她干脆靠在栏杆上,欣赏慕光等抽搐着在被褥间翻滚的美景。 这一看就看了个全程。 慕光等舒服完了,把按摩棒从股间抽出来,关掉震动功能,还是侧躺在床上没动。 谢幽浮觉得他应该是差不多了,也没啥看头了,准备溜达出去。先去跟萱草紫聊一聊,等慕光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再假装第一次回来打招呼,很完美嘛。 哪晓得她这一回又没走成。 因为慕光等抱着被子,慢慢地开始抽噎。 动静很奇怪。慕光等没有泪腺,他想哭是没有泪水的。就是哭不出来的那一类反应。 谢幽浮有点涩涩的飞舞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才爽了一回就抱着被子抽噎,可见身体上的愉悦丝毫不能削减心理上的痛苦。他还是在为了昨天的拒绝伤心。 谢幽浮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情欲这个东西,又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男人撸一下就能硬,女人真的需要看心情。 明明也不是嫌恶他。 就是……心疼啊。 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也不肯相信。 谢幽浮沉默转身,离开了家园。 进了帮会,萱草紫居然也在睡觉。 谢幽浮对她没多少怜爱之心,大摇大摆进了她的房门,正想近身去薅。 哪晓得二人离着尚有三尺远,沉眠中的萱草紫居然倏地睁眼——谢幽浮眼睁睁地看着她眼中的戒备与惊恐褪去,慢慢地恢复了正常。 这一个瞬间,谢幽浮才突然意识到,萱草紫也是神圣高塔的受害者,她也受了很多的虐待。 不能因为她掩饰得很好、从不提及,就觉得她好起来了。 “帮主。”萱草紫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坐了起来,“您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谢幽浮将定食盘放出来,与萱草紫各端了一杯茶,寒暄了几句,让萱草紫稍微平复心情,她才问了祭品的事情。萱草紫答道:“是有这么回事。各个魔法塔的规矩不同,一部分魔法师是不准许学徒使用祭品的——也不是出于对贱民的同情,而是使用祭品会影响魔法师的专注力。另一部分魔法师则对此没有任何禁忌,大量使用祭品很常见。” 萱草紫出身魔法塔,却是被魔法抛弃的贱民,她对此侃侃而谈,没有任何遮掩之处。 她就是魔法统治的受害者,根本不想为魔法师遮掩。 当谢幽浮问到地洞里的东西时,萱草紫想了想,说:“这应该不是光明教的法术。有点像是上古巫术。据我所知,只有瀚海那边的老法师才有些传承。您说是在夏泉?那边有一座魔法塔,好像是有上古女巫的血脉,她们都是白发紫眸——发色和帮主有些类似呢。” 颂也对拜光使搞出来的地洞一无所知,那就肯定不是光明教的法术。 萱草紫是真的见多识广,她提到白发紫眸,谢幽浮就想起了躺在床上的白发老妪。好巧呢,那位老奶奶就是紫眸。那么,她的发色,或许不是因为苍老,而是原本就白色? “外边还有事,我先出去了。再睡会儿吧。”谢幽浮突然说,“得空我来找你打牌。” 萱草紫有点懵:“啊?” “打牌。你不会呀?我教你。很简单的。”谢幽浮拿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现在没空,有空再找你哈。拜拜。” 萱草紫看着她骤然离开的空地,举起茶杯:“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