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州,是个好地方吗
几天后她深夜混入夫人口中的队伍,不敢抬头也不敢和人交谈,第二天点卯的时候,硬着头皮回答,没想到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谁知过了几天,她听到周围人的交谈,才知道这竟是一队流放队伍! 阿珍如遭雷击,顾不得沉默连忙询问,却得到更可怕的消息。这一队几十人全是姜家女眷,因被判处流放,全体被押送到边疆苦寒之地,充入军营做浣衣妇。 “什么是浣衣妇?”阿珍有些不明白,“是洗衣服的吗?” 面前的老人衣衫褴褛白发苍苍,脸色透着股垂暮死气,哑声说,“洗衣服,做饭,做苦活,晚上还要伺候那些男人们。” 军妓? 阿珍立刻被这可怕的未来震得呆住,老妇看她神色,叹气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主子没说你顶替的是谁的位置?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愿意?” 怎么会愿意?阿珍的内心一片苦涩。如果不来这里,第二天就要被活活弄死放进棺材里,一边是立死一边是生机,她怎么会不选? 她想到了什么,又问,“那姜文珍是……” “是我二儿子的嫡孙女,”老太麻木道,“姜家男丁早在京城就被下令全部处死,亲戚朋友也都唯恐避之不及。不知这孩子得了谁的眷顾,竟有人愿冒杀头风险私下救了她出去。” ……原来连这名字都不是给我的。 她默默无言,半晌才干涩道,“边境,就是昌州吗?” “你知道?昌州军长年驻扎抵御外寇,昌州却地理贫瘠,长年水粮短缺,若是到了那里,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太的眼神里一片灰暗,抱着怀中小孩一下下拍着。“早点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在下面团聚了。” 阿珍木然环顾四周。 她周围都是女眷小孩,各自三三两两蜷坐着一言不发,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这几天她也曾有预感,只以为最多是卖给了人贩子,最后也就是重新做奴仆的事。但这样缺食少粮只是拼命赶路,哪个人贩子会这样不顾商品死活呢? 原来这竟是条死路。我竟是个替死鬼。 她空茫茫想道。 现实本来就从未给她好过。本以为是得了夫人怜悯可以逃离死亡,不想只是被送进另一个地狱里。 这次是要受尽折磨而死。 这样的地狱,她还逃得掉吗? 周围看管的男人们穿着官衣,个个身强体壮,挥着鞭子握着刀昼夜防范,她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 她颓然坐在地上,脸埋进缝隙里,内心仿佛被凿穿了。冷风从后背空洞一直吹到前胸,整个身体都被穿透了。 好半晌,她才低声问道,“你们……是犯了什么罪?” 要被皇帝亲自下令男人处死,女人充军妓? 姜老太低头看着怀中孙女,干皱的手掌轻轻抚摸女孩发青的脸颊,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开口说,“当今天子年岁增长,疑心病重,年前方才废了太子,二皇子又被告谋逆。我姜家不幸落入小人圈套,遭算计卷入谋逆罪名中,才遭此厄难。唉、唉……” 太子,皇子,谋逆? 阿珍看着她虚弱无力蓬头垢面的样子,整张脸都耷拉下来,弯着腰疲老的比村里年长的老太太都不如,更没有她见过的陈府老太太那样雍容气度。 真的是京城里能被皇帝亲自下令惩处的大户官家吗? 她沉默看着老妇人,抱着年幼的小女孩呆坐着休息。 …… “都起来!都起来!……” 看管的壮汉挥着鞭子来回吆喝,掀起的尘土扑了道旁休息的人满身。众人沉默着站起来,手腕上的麻绳互相拽着腾空,又慢吞吞向前移动起来。 昌州…… 阿珍抬头,眯着眼睛看半空的太阳,腹中饥饿的连脑袋都发晕了。 到了昌州,有军队的地方,那就是真的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