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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发地和他一起挤在小小的布衣沙发里,肩膀并着肩膀,膝盖相碰。背景音乐太嘈杂,画面切换太快,前方的赛道太多变,眼花缭乱的各种景物争先恐后扑面而来又转瞬间被远远抛在车后。加速,转弯,变道,甩尾,超车……手指握着手柄快速变换,速度快得严俨来不及思考,身边偏偏还有人没完没了的念念叨叨:“胖子个混蛋,又失恋了。喜欢的小姑娘下个月办酒席。我就奇怪了,他像有特异功能一样的,被他暗恋上的小姑娘不出半年一定能嫁掉。我跟他讲,你跑到人民公园相亲角去竖块牌子,把你这个功能介绍一下,暗恋一个收费五百好了,绝对不愁没有客户,一年就能买套房子……他扑上来差点没掐死我。”“公会里那个叫天邪的你有印像吗?就是从来不讲话的那个。今天他们告诉我,他是个女的。我靠!光听说过男的玩女号的,从来没见过女的玩男号的。这个小女生每次一听到杀人就冲在第一个,劲道比我还猛,居然是女生……”他喋喋不休地扯完这个说那个,严俨抿紧嘴唇强迫自己把全副注意力都放进那辆不时撞车又不时撞护栏的小车上。魏迟什么都没察觉,游蛇一般左突右冲,一个漂亮的拐弯后就潇洒地绝尘而去:“哎哟,兄弟,不在状态啊。下一局我让你十秒?”严俨咬牙:“再来。”魏迟笑了笑,重又埋头到你追我逐里:“总赢你我会不好意思的。”严俨说:“你少废话。”一败涂地。魏迟问他:“再来吗?”严俨点头:“再来。”而后,魏迟什么都不说了,默默地陪着他再来又再来。再一次被狠狠套圈后,严俨放弃了,愣愣地停在原地,任由各色车辆一一从身边呼啸而过。魏迟转过头问他:“服输了?”严俨握着手中的手柄垂下头不说话。魏迟站起身,过了一小会儿又重新坐下。他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罐啤酒:“认输了就陪我喝酒吧。”严俨抬眼看他,他“啪”地一下打开罐子,笑嘻嘻把拉环送到严俨眼前:“帅哥,有对象没?没有的话,我们两个将就一下吧。”严俨把游戏手柄推进他怀里:“你滚。”嬉皮笑脸的大男孩兀自笑得哈哈哈,才又把易开罐递给他:“什么事绷着脸?你一站到门口,我这店里就暗了一半。”严俨端着酒摇头。魏迟目光犀利:“因为宽叔的事情吧?”他一口一口呷着酒,口气平常:“关店的时候,我看见你们两个在店里聊天,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猜,大概有点问题。”原来迟迟不歇业不是因为老板贪玩,严俨讶异地望着他。魏迟的神色很放松,白莹莹的灯光衬得一口白牙雪白雪白:“我这个人很八卦的,最喜欢听别人家里有什么事。所以,有什么事情就赶紧说给我听吧。我保证,绝对不跟那群打毛衣的阿姨讲。”严俨不知该从何说起,几番欲言又止:“我有点乱……”他顶着城墙般厚的脸皮凑到他面前:“无论什么事,说出来都会好很多。真的,我不介意你跟我表白。”“切……”一巴掌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严俨忍不住低头笑,笑容挂在嘴边却又僵住,“我婶子给我打电话了。”收敛起笑容,魏迟认认真真地听。酒太冷,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冻得心口发堵:“我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宽叔和老板娘,他们是患难的夫妻。初识时,他是剃头店里傻不愣登的小学徒,她是隔壁服装店的打工妹。看对了眼就这么死心塌地地爱上了,跟着他走南闯北风霜雪雨。没有钻戒没有婚纱没有酒席,彻头彻尾的裸婚,终于一路携手走到今天,总算有半瓦可以遮风挡雨有一方立锥之地,个中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明白。宽叔是爱她的,他不许伙计们叫她宽嫂,他说必须称呼她老板娘,因为她是这个店子里永远的女主人,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伙计们嘻嘻哈哈地笑他怕老婆。他总是笑呵呵地应下,因为怕老婆才是真的爱老婆。他总以为他们会一生一世,却从没想过,如此深厚的情感也会有濒临瓦解的一天。魏迟问他:“宽叔承认了?”严俨摇头:“他说,只是单独吃过几次饭。”但是,他动摇过。那番长长的长谈里,宽叔跟他讲述莉姐的坎坷人生,孩子早夭,丈夫暴力。然后离异的女子独立求存。如斯可怜如斯叫人不舍。严俨问他:“你爱她吗?”宽叔坚定地摇头,长长的叹息之后却又感叹:“如果换个时候,换个地点,也许……”在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遇到再对的人也是错的。魏迟伸手揽住了严俨的肩膀:“这是别人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严俨低下头说:“我知道。可他是宽叔。”他不是阿姨们口中八卦的那个无关紧要的谁谁谁。他是他的亲人,教导他手艺,教导他做人,教导他为人处世挣扎生存。宽叔说,做人要有一点进取心,手艺是跟着野心长的,没有野心就不是男人。宽叔说,做人也要有一点平常心,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抱怨,不要嫉妒,不要心胸狭窄,心眼小了就什么都小了。他也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趴在椅背上睁着亮闪闪的眼睛满脸期许:“严俨啊,赶紧找个好姑娘结婚吧。生个大胖小子,我就做爷爷了。”严俨觉得,宽叔不仅仅是他的叔叔,有时候,他更像是他的导师,甚至于父亲。有时候,人可以无限容忍自己犯错,却绝对不能原谅偶像的失误。茶几上的酒接二连三被打开,严俨开始无法思考自己的话语:“我没有爸。宽叔就像我爸。”小时候,父亲出外打工了,说好过年会回家,年一年一年地过,父亲再也没有回来。初中毕业那年,他信心满满地想考个好高中,然后上大学。母亲常念叨,父亲在外头给他挣学费呢。有人却从外地带回一个木匣子,说里面装着他父亲。所有的希望终于都灭绝了,母亲痛哭失声几欲昏厥,他却得擦干眼泪,作为家里的顶梁柱承担起责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母亲把他交给了宽叔……“他就像是……完全就是,我的父亲。”严俨有些醉了。这样的话,白天的严俨决计说不出口。魏迟搂着他,听任他宣泄深埋心底的情感:“严俨,好了,这是宽叔的事,和你无关。”“严俨,别想了,老板娘会回来解决的。”“严俨……严俨……严俨……”“严俨,你听我说……”“嗯?”他抬头,他低头,距离靠得太近,实在太近,近到呼吸相闻,嘴唇擦着嘴唇一划而过。万籁俱寂,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