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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把窗户打开了,这样楚因便进退不得,只好站在门与窗户之间的屋檐底下淋雨。看见楚因狼狈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原夕争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底柔软了一下,道:“原来是王爷,外面雨大,请厅里聊吧。”原夕争回头道:“绿竹,给王爷打伞。”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厅,原夕争似有一些生气地道:“绿竹,你先泡一壶茶,然后问一下大伯,怎么不好生招待王爷?”楚因连忙道:“千万不要,是我,是我说要给子卿你一个惊喜,所以才俏悄自己进来的。”原夕争微微一笑,道:“王爷,您确实吓了子卿一跳。”楚因第一次在昏黄的灯下看原夕争,在那朦胧的灯火之下,只觉得对面这人的眉眼越发的俊秀,乌黑的眉似远山,俊俏里带着几分英气,微微红润的嘴唇,自然而放松地微微上翘着。灯火打在脸上,原夕争长长的睫毛在挺直的鼻梁上落下了一道弧线,那张素颜,便犹如淡水墨画,不着浓彩,却氤氲流长。楚因只觉得自己的心就那么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听原夕争却笑道:“王爷此来,可是过来送聘礼。”他的话音落地很久,楚因才缓缓地道:“正是。”原夕争笑道:“那草民先在这里恭喜王爷了。”楚因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子卿,倘若我能拥有的是原家子卿,那我才会欣喜若狂。”原夕争微微一低头,然后道:“王爷,楚瑜是一个值得拥有的女子。请您务必善待她!”楚因却转脸道:“子卿,若是我说,只要你过府,我便将任何事情都交于你手,你说当个闲差王爷,就闲差王爷,如何?”原夕争低头沉默许久,才道:“王爷,倘若子卿去你那里,便没人相信你会安心当个王爷,一个王爷要帝王师,又作何用呢?楚因看着原夕争,失望无比,叹息了一声,连茶都没饮便走了。他一走,原夕争门边的人也悄悄地出去了。青湘看见那人出来,便迎上去道:“娘娘,我看见王爷出去了,怎么您没跟着他一起出来?”那个站在门边许久的人正是曾楚瑜,她依然是-一袭盛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让青湘在身后打伞离去。青湘是何等乖觉之人,见曾楚瑜不吭声,立刻也知趣地不做声了。等回到府里,青湘才发现看似面无表情的曾楚瑜心激动地连碗都端不平,不由骇怕道:“娘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曾楚瑜一笑,冲青湘道:“青湘,你看我美不美?”青湘立即,道:“这是自然,整个原村谁都知道娘娘是美貌非凡。”“那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曾楚瑜突然狠狠地将碗砸到地上。青湘吓了一跳,曾楚瑜嘴唇哆嗦地道:“在我未来夫君的跟里,我的价值还比不上多添一个谋臣。”听到她的话,青湘松了一口气,将碗渣子捡起来,道:“娘娘,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想不开了。自古男人三妻四妾,但是却都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曾楚瑜咬着牙,道:“难道我这一辈子,在自己的夫君眼里便是连一个谋臣的价值都没有么?”青湘一笑,道:“娘娘可以做粱王的谋臣啊。”曾楚瑜微皱了一下眉,道:“你什么意思?”青湘卖着关子道:“娘娘,你知道为什么族长那么怕大夫人,事事听从,原氏那么多人唯有他没有妾室,所以只生了一个刁蛮的丫头么?”“为什么?”“因为大夫人就是族长的谋臣,族长这么多年来做的生意风平浪静,里面大夫人不知道贡献了多少点子,族长才看见大夫人是又怕又敬,她不开这个金口,族长哪里敢纳小?”青湘自得地笑道。曾楚瑜没有吭声,隔了一会儿淡淡道:“去给我再泡碗茶吧。”青湘见她平静了许多,便欢喜地允了一声下去了。曾楚瑜就着桌面上溅出来的茶水,用手指写了原夕争三个字,然后久久望着那三个字,直到风吹字散。大婚的那天,曾楚瑜穿了—件朱赤色的拖曳蹙金凰尾袍,衣袍上的金丝在阳光底下,烁眼流动,灿如霞云,有—种仿佛能破出青天,直抵九庭的气势。她长长的乌丝被青湘挽成了挑心百合髻,由于要戴凤冠,其余的饰物也就省了。即便如此,等妆定后的曾楚瑜站起来,仍然亮得让青湘睁不开眼,道:“小姐,王爷若是挑了你的帕子,非神魂颠倒不可。”曾楚瑜嘴角微微含笑,只斥了—声,道:“胡言乱语。”红帕一蒙面,原炟过来引着她,将她送上了红轿,在她耳边低语道:“楚瑜,嫁去那边,有甚事便说一声,也不要忘了回家。”曾楚瑜有礼地微一弯膝,便算答谢。等她上了轿,耳边礼乐起,才恍然原来自己真的要出嫁了。轿子出村的时候,曾楚瑜突然听到一阵古琴声,清脆叮咚,透着欢快,那乐曲听上去应该是,但是却远比这曲子要热烈欢快许多,全然没有那种雍容,倒似蔷薇在漫山遍野地肆意生长。曾楚瑜听着那乐曲,不禁想起了小时与原家兄妹一起跟着原老太太学古琴,原夕争总是最听话,最先领悟老太太的意思,但是原纳兰却从来不照谱弹,她每每弹着弹着,一首曲子便成了她想要的东西。她爱用清角调(注18),喜欢用托劈指法,每每弹起来令人眼花缭乱,再清雅的调子到了她的手里都会像在敲琵琶里的十面埋伏。有的时候如果老太太不在,她还会找来铜片什么的敲着琴弹,把声音弄得更亮,结果总是会弄坏琴弦,为此,她没少挨过原老太太的戒尺。曾楚瑜知道一个淑女就应该知宫为君,商为臣,应该正襟危坐,悠悠然弹着阳春白雪。她每次看着原纳兰洋洋得意,热情蓬勃弹着自己喜爱的调子,她会有一种羡慕,羡慕那种不受枷锁束缚的自由,但是她知道她不会照着原纳兰做,因为她既没有原纳兰的勇气,也没有她的才华。这样的原纳兰令所有的人都失色,包括她,也包括原夕争,她令他变得木讷,看起来平凡无奇。也许正因为如此,曾楚瑜对原夕争的感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只是在她可视的未来里,总会有原夕争的存在,因此她以为她不过是接受了平淡的命运。直到那一天,那一刻,那名白马少年分柳而至,微笑地道:“楚瑜,是么?那么—瞬,她忽然就觉得命运也待她不薄。曾楚瑜悄悄掀起脸上的帕子,微微挑开轿外的帘子,扫过那些窃窃私语村民的脸,她的目光淡淡的,只那么轻轻一瞥,最终也没停留在谁的身上,便将帘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