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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居昕掀开车帘,看市井百态。深秋的天很高远,树木叶子落尽,很有几分萧瑟。跟这份萧瑟相对的,是热闹非常的街道。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担上各式杂物色彩缤纷,绘声绘色和面前的妇人介绍;有卖果蔬的摊子高声吆喝招揽客人;有做面食生意的锅里热气腾腾温暖勾人;更有撒娇小儿拽着父母衣角要买东西。果真是……活过来了。纪居昕深深呼吸,微凉的空气顺着鼻腔流入肺腑,很冷,但很舒服,很真实。“少爷,莫着了凉。”绿梅给纪居昕倒了杯热茶,塞到他手里。纪居昕放下帘子,感受掌心温暖,低头轻啜杯中热茶。车帘掩住了外界风景,也掩掉了纪居昕面上温暖笑意,绿梅心中一紧,垂下头不再说话。过不多久,就到了约定地点,纪居宣的小厮过来请纪居昕下车。纪居昕一下车就看到了三个大字:醉仙阁。这是一座三层的酒楼,建筑何其豪华夺目不提,招牌上的字端的是极好!任谁一来都会立刻看到这三个大字,并被其抓住眼球再看不到其它!三个字落笔起势都非常果断,运笔时仿佛注入了特殊情感,写出来给人感觉跌宕遒丽飘若浮云却又离而不绝,洒脱异常!“怎么样,这字不错吧?”纪居宣走过来,搭着纪居昕的肩膀,声音含着得意与敬慕,“听说但凡见过这几个字的人,都认为这字写的漂亮,内中潇洒无人能及,书者可称大师。”纪居昕却是想着,这醉仙阁可不一般。明明只是间酒楼,最后却开遍天下,老板除了财力强横,还有十分眼光。听说这位老板颇有识人之名,早期就用钱砸出了一条路,靠上了安王。而这安王,后来成了皇上,他这醉仙阁,自然也非同凡响。流传于市井的话本故事都是这般讲述,极尽夸张之所能。重活一世,纪居昕却是明白,这里面,怕是有大文章。这醉仙阁,不会那么简单,财力颇多的老板恐怕都只是个迷人眼的幌子……“八哥,这字是哪位大师所书?”纪居昕眼睛放光。纪居宣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眨了眨眼,有心逗纪居昕,“不告诉你。”“八哥说嘛……”纪居昕眉毛一拧,做无奈模样低声求了起来。纪居宣玩够了,才摇摇头,“非是我不说,而是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字,”他抬手指着牌匾,“没有人知道是谁所书,连此间老板都不知道。”“啊?”不知道也敢挂?真有胆量,还是故意的?“不知道多少人在找,好几年了,都没把人找出来。”纪居宣带他往里走,“走吧,我们进去。”此时不是饭点,酒楼客人却不少,一楼厅堂坐了一半。纪居昕以前从未来过这里,现在看着有几分好奇,便细细观察起来。纪居宣带着他走到二楼,早有小二在转角等候。看到纪居宣,小跑过来行礼,脸上带笑,“小的见过纪少爷,夏少爷已在雅间等候。”纪居宣点点头,抛了个银角子过去,“带路。”小二笑容更大,殷勤地弯着腰头前带路,很快,敲开一个房间的门,候在门边,待纪居宣等人进去,才关上门,并未跟进来。楼梯间有些暗,雅间开了窗,光线倾泄而入,纪居昕微眯了眼,有片刻不适。还未看到雅间里的人,先听到一道不怎么友好的声音,“哟,纪少爷来了,今天这是……带了个什么东西?”☆、比斗“哟,纪少爷来了,今天这是……带了个什么东西?”声音的主人应是年纪不大,纵使压着嗓子透着几分粗砺凶恶,音质却是明透清脆。所以即使知道话里讽刺的是自己,纪居昕也生不起气来,概因对方这反应并非真是恶意,大约只是……心情不好。“这是我家九弟,纪居昕,”纪居宣像没感觉到尴尬气氛,仿佛说话的人只是在开玩笑,神态自若的介绍起了兄弟,“夏兄有礼。”之后他片刻未停,指着房间里众人和纪居宣介绍起来,“主位上这位说话的是夏飞博夏兄,家里是皇商;左边这位是林风泉林兄,父亲是此方县丞;右边这位是徐文思徐兄,父亲是州学学正……”林风泉圆脸大眼,观之可亲;徐文思方脸肤黑,气质正直;房间里所有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少年,相貌气质均不平庸。纪居昕顺着纪居宣的指点一一和人打招呼,认真记下,同时眼梢微移,注意着主位上的夏飞博。夏飞博年纪不大,约有十六七岁,头顶四方布,圆领云青色杭绸长袍,皂色镶边,腰垂碧绿玉环,姿态随意,眼角眉梢洋溢着少年风流,只粗略一看,纪居昕就知道这个皇商之子是自小生活得意顺遂,性子也被惯得骄傲之人。他坐主位,今日必为东道,初见面时话说的不友好,纪居宣这一系列举动却没有引来他更大怒气,看来也不是头脑简单,万事随心意胡为之人。皇商之子,性格可见的恣意,肯放下身段如此,那么此间人物,必有不俗之辈。是县丞之子林风泉,还是学正之徐文思?纪居宣介绍时这两位都在前头,肯定有原因。纪居宣看纪居昕乖乖的微笑问好,心内微松,还好是个懂眼色的,没愣头青似的反击,那夏飞博可不是个好惹的。纪居宣引纪居昕认完人,坐在左边的林风泉哈哈朗笑,将纪居昕拽到座位上,把酒杯放在他面前,“昕弟别怕,夏兄是因为想请的人未到,心里愁苦。”“不敢。”纪居昕坐好,看自家兄长。纪居宣冲他点头,意思是既然来了,这酒是免不了的。夏飞博剑眉微扬,挑剔的目光扫过来,冷哼一声,“长的还算可以。”他两根手指拎起酒杯,问纪居宣,“这是你哪一位弟弟,怎的以前没见过?”“是我大伯家的弟弟,家里排行第九,以前一直住在外头,近日才回来。”夏飞博长眸微缩,唇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才回来啊……”纪居昕后背一凉,顿时明了夏飞博的意图。这一屋子人想必认识时间不算短,纪家什么情况,大概也都一清二楚。纪家二房媳妇有钱,四房入了翰林,大房……什么也没有,唯一惊才绝艳的嫡子也死了。他近日才被接回来,不用说谁都知道是庶子。而且这个庶子……没有父母可依,没有兄弟相护,可以欺负。夏飞博肯略放下身段,是给别人面子,可不是给他面子。这个年纪的少爷总有特别旺盛的精力,欺负人也算是游戏。纪居昕曾经有过多少次类似的经历,是以夏飞博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能反应过来。看来今天……有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