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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背城借一(3)此刻的孤幼院正当孩子午睡的时间,很是安静,院子里静静地撒着一地的阳光。秋意越来越浓,想是冬天,亦不会远了。门前的台阶上坐着小小的人儿,将脑袋扬得高高的,不知在往上瞧着什么。轻寒跨过门槛,在廊柱旁的长椅上慢慢往下坐着,她的身子愈发重了起来,即便做平日里最简单的事,都觉得十分吃力,“小十四,在看什么呢?”孤幼院的院长都给孩子取了正经的名字,但在平日里,大人们总是喜爱对他们用排行的数字,就像是亲昵的乳名一样。而这个“小十四”,便是那日从决堤的洪流中幸存下来的,他还有一个meimei,在院里被唤作“小十五”。“十四”转了转灵活的小脑袋,回头看了她一眼,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罗老师”,又伸手往前头大门的门坊一指,“我在看小鸟呢。”轻寒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一只灰白相间的,叫不出明目的鸟儿在檐上蹦跳地走着,尖尖的喙子在石质的建筑上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只是北方的天气冷的这样快,它为何还不往南方去过冬呢,莫不是被其他的鸟儿的丢下了?如此,倒也真是孤单可怜的,她出神地想着。那鸟儿忽的又腾空飞起,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往天上飞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十四”像是有些失望似的,撅了撅嘴巴,“飞走了。”轻寒摸了摸他的头心,“它还会再回来的。”“十四”的眼里,总是有着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忧郁,他抬起明亮的眼睛,渴望似的看向轻寒,“那如果又下雨了,它是不是就回不来了,雨那么大,很多水,它会不会被冲走……”这样小的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可天灾无情人祸冷血,到底在他纯白的心灵,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她的心里凉凉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凉凉的,“不会的,以后每天都是晴天。”“最大的一场雨可是还没来过,下完那一场,才算是了。”说话的是位老妇,年近花甲,正从围廊的另一端走来。老妇在这孤幼院应当是许久了,帮忙照看着孩子们的生活起居,院里的人自上而下皆唤她“艾婆婆”,轻寒便也是随着一道这样喊,“艾婆婆。”妇人并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掠过她往前走,径直走到“十四”身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小十四,跟婆婆回去午睡。”“十四”任由婆婆牵着他,乖乖地跟着往房里去,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鸟儿停着的地方,眼里尽是落寞。轻寒低下头,双手覆上已然十分显眼的肚子,缓慢地摩挲着。这个孩子很乖,偶尔间才会轻轻地踢她一脚,就像是在宣示着自己的存在。脸上又漾起丝丝笑意来,她是满足而安然的,只是这一份安定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所打断。院子的大门,在白日里本就是向来虚掩的,不过推门的人当是用了大力的,双开的木门被推得撞到墙上,发出“哐嘡”的声响,上头的铜环握把亦是摇晃不停。开门的人退到一边,让出条道来,后头的盛雅言,便是大摇大摆着一步跨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了廊下的罗轻寒,穿着简朴的棉质长衫,及踝的大衣因为坐着而拖到了地上,现下正偏头看着自己。盛雅言拎着的手袋一晃一晃的,脚步平稳而不急躁,高跟鞋踩着青石铺就的地板,踢踏作响。她在轻寒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轻寒见来者不善,却也无心愿与她纠缠,支着栏杆撑起身子,平视着眼前的人,“看来盛小姐是走错地方了,祷告的教堂在前边。”“我是来找你的。”盛雅言开门见山,盛世凌人的气焰却在见到轻寒的身形时,微微一怔。“找我?”轻寒轻笑一声,“我实在想不出,我与盛小姐还有何见面的必要,你的目的不是早就已经达到了么。”盛雅言红唇紧抿,整个身子微不可见的在发着颤,她极力定下心智,“想要我不再来找你,那你就该彻底离开,走得远远的,那样,我的目的才算是达到了。”轻寒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模样,心知她症结已深,却是暗自咋舌,又道:“我哪里都不想去。”盛雅言一把揪住她的臂弯,双目睚眦,蛮横道:“你必须走,离开这里!”她又从手袋里掏出一张船票,直直塞进轻寒的手里,这是在来的路上,特意去远洋海运局办来的,时间就在半月之后,“船票我已经预备好了。”轻寒的臂弯被捏得发疼,她看都没看一眼,就将船票还到了盛雅言的手里,“我说了,哪里都不去。至于你一贯所担忧的事,我亦无法左右你的想法,画地为牢还是作茧自缚,那都是你的选择,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盛雅言霎时无声,一时间变得有些恍惚,却还是眼疾手快地抓住正欲离去的罗轻寒。轻寒闭了闭眼,满是烦厌与无法,但更多的是不想再看她,便就这样背身而立,紧紧地等着她撒手。只是过了良久,她始终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也不发出一点的声音。轻寒好像感觉到了,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在轻微地抖动着,疑惑最终令她回头。只见这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盛小姐,此刻却将头埋得很低,肩膀起伏耸动着。她是在哭么,轻寒狐疑,“你……”“我认输了,”她忽然开口,不同于方才的跋扈嚣张,反是低沉而平静的,抬起头时才发现她的眼里是红缟一片,“罗轻寒,我认输。四哥为了护你周全,不惜让你恨他一辈子。你以为像他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会让留下哪怕一点的蛛丝马迹么?现在一切,不过是他想让你知道而已。之所以你始终查不出真相,不过是因为他在犹豫,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更不想为此而憎恨于他。他这样的煎熬,你能看得见么……所以,你看,你给四哥带去的,从来只有痛苦。如今既然已经认清了一切,我求你,你放过他罢。”“其实我都知道,他到底是有着怎样的伤心。那天他烧到昏迷,握着我的手,可他不知道我是醒着的,虽然意识模糊,可他的笑却是这样的真心,嘴里不停地念着,‘这身衣服果然好看’……我知道,他是把我当成你了,可是我不在乎呀,只要每天都能见到他,把我当做是你又如何……可是,只是一夜,天亮了,什么都没了……”原本惨淡的苦笑变成了放肆的大笑,几近癫狂的大笑,这样从未有过的失态,直令人生怵。轻寒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似得,听完盛雅言的话,她亦是在心里不断地问着自己:是啊,究竟是为着什么,自己总是不愿离开呢,难道果真只是厌倦了迁徙漂泊,